精灵的视线里除了冒着火光的家，就只有个穿着破烂麻布斗篷的人类。
匪首很聪明，没从她射击的死角跳出来。
“你的力气不错。”
锡安话里的赞叹遮不住他心里的惊诧。
这把辛特兰有名铁匠用玛哈坎钢锻造的宽刃大斩剑——熊爪，在汉默的钉头锤连环冲击下，不断发出哀鸣，仿佛在汹涌浪潮里的简陋扁舟。
可他不知道，刀疤脸的汉默比自己更加惊愕。
在艾宾王国绿鳞骑卫任职兵长时，他也算见多识广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年轻的流浪骑士能连续接过自己的锤击。
自尼弗迦德吞并了艾宾之后，汉默还同一些战友组织了残存的骑卫成员，时不时骚扰尼弗迦德的行动小队，取得过不错战绩。
可惜蚍蜉难撼树，螳臂不当车。
大势之下，艾宾早已不再作为一个独立国存在。
汉默的小队遭受守护之地的背叛，信任的战友被屠戮一尽，他被背叛者供出了身份。
失去了国与家的汉默一路北上，逃离了地狱，辗转徘徊后，来到威伦，在这个距离“天堂”只有一河之隔的荒芜之地落草为寇，和三个被自己制服的手下打劫抢烧，维持生计。
因为生活在荒郊野外，除了对抗巡逻的骑士团的人，还要应付成群结队的孽鬼和那什么大虫子，汉默的实力不减反增。
“你的名字？”肌肉的酸痛令汉默的双眼有了神彩。这个看似只有18岁左右的兜帽男孩，剑术却十分“坚韧”，仿佛风暴浪潮里的礁石。
那可不是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子能够掌握的技巧。
“锡安。”
锡安抽回了熊爪，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剑身，还好，只是有点白印，并没有裂痕或者弯曲。
“嗯？”
汉默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熟，当他细细打量对方的眼睛时，顿时恍然。
这个简短的名字并不是泰莫利亚人命名的习惯，或许和某个著名的矮人银行名字有重合的部分，但发音偏向南方。
正如汉默所知，这个名字和世间流传着蔷薇骑士之名相关联。那是辛特拉雌狮、山丘皇后卡兰瑟十多年前赐予一名孩童略带玩笑意味的称号。
当然，在游吟诗人口中，嘲弄的意味更多。
卡兰瑟早年与艾宾的王子罗格纳联姻，两国表面上的外交关系还算不错。
“十五年了，那个孩子居然会成长到这个地步？”
汉默将钉头锤杵在地面上，仔细打量着兜帽下那张秀气的脸，和曾经见过的画像有不少相近的地方。
锡安默认了对方的惊讶，将熊爪背回剑鞘。
“每次自我介绍后，都有人想到那事。看来我下次得换个名了。”
锡安叹了口气，又道:“顺带再问下，路障是你放的？是有人雇你这么做？”
“近几天有许多商队路过，而这条道更便捷。”
不是被雇佣的吗？
汉默握紧右手拳头，在自己胸口锤了两下，然后握住钉头锤摆出架势。
锡安看着对方的动作，再次抽出腰间细剑，双手握剑，竖在额前，回了一礼。
这是两个国家在军中对战时的预备姿势。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了。
“喝！”
汉默右手握着钉头锤夹在腰侧，左手挡着脸，双臂交叠在胸前冲了过来。
锡安向前方猛地一踏，右手握着细剑自下而上斜劈过去。
细剑犹如闪电，朝汉默的脖子露出獠牙。
汉默微微压低身子，仗着臂长优势，左手手背朝前一拨，刚好打在锡安的手腕，带偏了细剑的轨迹，让锡安的右手高高扬起，同时钉头锤从他左腰侧挥过去，目标正是锡安毫无防备的右胸。
锡安微眯着眼睛，侧过身子躲开重锤；同时，左手一反，牢牢抓住汉默钉头锤的半截手柄，身体顺着相同方向转了一半，右手握住细剑从左腹穿过，刺向汉默的腹部。
在山坡上的精灵看来，斗篷人收起武器说了两句话后，又和匪首打斗起来，这次匪首被吸引出了射击的死角，还突然就把男孩抱在怀里。
她不由得重新拉好弓弦，对准了汉默的后脑勺。
“嗯？”
就在她准备放箭时，匪首突然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一探深红色的液体晕染开，将地面浸成深色。
在木屋火焰的照映下，仿佛一张没有标记目的地的地图。
救下她的斗篷人在匪首身上摩挲了一阵后，站起了身，朝她挥手。
精灵犹豫了一会，放下了瞄准的弓，将最后的那支箭收了起来。
……
“锡安，来自陶森特。”
人类的男孩望着自己，在火光中，那双烟水晶色眸子里的锐利和他刚刚收鞘的细剑无二。
“尤兰妲。”
精灵只是稍微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V字紫藤色上衫，手臂上还留着血迹和乌青。
“你的房子被烧了啊。”
尤兰妲握紧了背着的弓，语气很僵硬：“是的。他们是这附近的强盗，很喜欢对非人种族打劫放火。”
“看来，是我救了你咯？”
尤兰妲心头一紧。
他是要借用这个机会敲诈我？
尤兰妲不是没被人类“帮助”过。在亚甸的家乡下波萨达时，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离开这个饱受偏见和歧视地方的人类，实际是个人贩，幸好碰上1150年的法尔嘉之乱，她和姐姐才得以趁乱逃走。
“我的钱都放在木屋后面的枯树干里，一共20枚克朗，我只有这些了。”
尤兰妲声线清冷，黝黑的熏烟遮住了她精致的五官，却无法遮掩她的排斥和敌对情绪。
“我不要钱。”锡安面色尴尬，在尤兰妲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思想龌龊的人类的小孩居然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尤兰妲觉得，即便现在自己去溪边把脸擦干净，它也依旧是黑的。
“那你想要什么？”
“你会那个吗？”锡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晃动着，像是将什么东西从中间剥开，然后两只手掌隔空捏着什么，还向下移动。
这个动作不就是维吉玛的【夜女王之家】里，老板娘和她的“女儿”们喜欢玩的把戏吗？
真是肮脏！
尤兰妲已经准备将弓弦勾过去了。如果有人类的小孩有任何异动，她肯定要叫对方吃上一壶。
“不会。”
“挖土坑。”
“嗯？”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