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三江很忙,忙他的大事,也忙于拉车赚点辛苦钱儿,不常去《忠义堂》,也不便在伊斯东的记者招待会上出头露面。他一得知片山对《忠义堂》下手,首先想的是保护陈学武父女。于是他把陈飞凤交给伊斯东看管后,就和齐鹏飞替换日夜轮流在哈尔滨火车站等候陈学文。他在出口外走动,留意出站的旅客,一看到陈学武随着人流向出口处移动的。他就挤进旅客中间,靠上去,低声地:“师父,跟我来。”
陈学武侧首一看,诧奇地:“你这是干啥?!”
“跟我来,家里有点事。”陈三江说罢,挤出人流,朝偏僻处大步走去。
陈学武追上陈三江:“家里有啥事,快说!”
“警察厅诬陷我们《忠义堂》杀了人,马迭尔的白小姐和我们的几个兄弟都被抓走了。死的兄弟由万老板托殡仪馆出面料理了。”
“飞凤呢?”
“她当时不在家。后来我把她送领事馆,交给副领事先生。”
“那好,我去警察厅要人!”
“不能去!他们要抓的就是师父你!你去,救不出兄弟,还把自己送进虎口!”
“我不能不管我的徒弟!”
“副领事和万老板会对你有个交代的。”
陈三江把陈学武领到人力车前:“上车,师父,我拉你去领事馆!”
“我有腿。”
“这回得坐。狗腿子到处蹿着、蹲着、嗅着,你防不了。要给碰上,就不好甩。”
“我不坐人拉的车!”
“徒弟拉师父,没说的。师父,下回,你再教徒弟一、二招绝招,就得!”
陈三江说笑着,拽着陈学武。
“得,得,我坐,坐!”陈学武不得不坐上车。
陈三江放下布帘,拉起车,撒腿便跑。
减速的轿车内,陈飞凤一眼看到陈三江的身影,急叫了一声“三江!”就要开车门。
“停车!停车”伊斯东急忙叫道。司机刹住了车。
陈三江放下车,陈学武撩开布帘,跳下。
陈飞凤从轿车内钻了出来,叫道:“爸,你回来了。”
伊斯东也随之下车:“陈大拳师!”
陈三江介绍:“他就是我师父,飞凤的父亲。”
“我们早就见过面了。请上车,陈师父。进领事馆说话!”
伊斯东握住陈学武的手,另一手作请的动作:“请!”
陈三江:“上车吧,师父。”
“请!”陈学武作了礼让的手势。
“陈师父先请!”伊斯东让陈学武上了车,才招呼陈飞凤,“陈小姐也请。”
陈飞凤进了后座,伊斯东才坐在助手座位。
伊斯东招呼陈三江:“三江,你也上车。”
“人力车夫坐不得洋车,我还是拉人赚小钱去!”陈三江对车上的人挥了挥手,拉起人力车走了。
行驶的轿车上,陈学武迫不及待地:“飞凤,白小姐和咱的兄弟……”
伊斯东:“《忠义堂》为了保护我,和《***俱乐部》的党徒交上了手,也就是公开和日本宪兵队、警察厅作对。所以片山就要栽脏、陷害你们。”
陈学武:“你说我的兄弟是为你才被抓的。”
伊斯东:“是的,是因为我而起。”
陈飞凤:“罪名是杀害证人白俄伊万。”
陈学武:“那,能不能劳驾副领事先生向警察厅交涉?”
伊斯东为难地:“这……非常遗憾,我领事馆不便出面。”
陈学武失望地:“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陈飞凤安慰陈学武说:“爸,你不用着急,副领事先生已经和万老板合计好了,由万老板请工商界的出面担保,再让人私下找我们的邻居出具当场证明。”
伊斯东:“我们估计,他们一时还不会有性命危险,就是白雪小姐怕有麻烦。我们想把真相向报界披露,给警察厅施加压力。警察厅过两天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万老板将有行动。”
“中。我听你们的。”陈学武不便多说,就换了话题,“我们搞到康克和一个白俄……”
这时在哈铁警察局侦讯室,康克向林处长交代:“我第一次向副领事伊斯东先生供认的是事实,后来翻供是被迫的,是按他们的要求写的,全是瞎编的。”
林处长:“把刚才说的,都写下来吧。”
“我写,我写!”康克提起笔,写了起来。
处长看罢康克的供词,问道:“如果你又落进他们的手里,你又会不认账吧。”
康克惊恐地叫了起来,退到墙角,好像在躲避片山:“不,不,我不能叫他们逮着!要是你们让我自由,我马上离开哈尔滨,躲起来。”
林处长走到康克跟前:“但是,你将来恐怕得上法庭作证。”
康克哀求道:“你们给我一条生路吧,他们一看到我,就会杀死我的。”
林处长安慰他说:“我们会采取严密的保护措施的。你暂时就在我们这里呆着,这里最安全,不用怕他们来抓你。”
康克很不放心:“难道你们就不怕宪兵队?你们不是也给日本人办事?”
林处长:“不是所有穿制服的都是软骨头,都心甘情愿给日本人效力。”
2
伊斯东的汽车驶近领事馆大铁门,揿了两声喇叭。铁门拉开,汽车驶进了大院。
伊斯东领陈学武等人上了楼。
秘书迎上伊斯东:“副领事先生,哈尔滨铁路警察局一位姓林的处长来了电话。你不在,他留下电话号码,请你一回来,就给他回话,看样子,有什么急事。”
陈学武:“康克逮回来了,就关在铁路警察局。”
陈飞凤:“还有,那个白俄,也送去铁路警察局!”
伊斯东兴奋地:“太好了,是陈师父你抓住康克的吧!”
“我救了他的命!”
伊斯东将陈学武父女俩人让进了办公室:“你们请坐,我给铁路警察局回个电话。”
陈学武:“你忙你的。”
伊斯东看了桌上的电话号码,拨了号:“我是法领事馆的伊斯东,我找一个姓林的处长……您就是……好,好,我马上就去!再见。”
伊斯东放下电话,抱歉地:“非常对不起,我必须立即去一趟铁路警察局。飞凤,你陪令尊大人。”
陈学武:“你有事,我们就不在这里了。”
伊斯东:“不,不,我请求陈师父务必留下。我很快就回来,还有事求陈师父你。”
伊斯东按中国习惯敬罢茶,匆匆走了
伊斯东一到铁路警察局,林处长就把他让进一间办公室内,笑着说:“副领事先生,因为西蒙绑架案,你成为记者关注的新闻人物了。”
“某些报刊的记者照你们中国京剧大坏蛋的面谱,把我画成大花脸。”伊斯东指着自己的脸,诙谐地问道,“你看,我像个大坏蛋吧?”
“我们给你准备了一盆洗脸水!还你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真面目。”林处长说着,递过一份材料,“这是康克的再次供词。他一来就痛痛快快写了,签了字、画了押。”
伊斯东接过,看了一遍:“非常感谢你给我的这盆洗脸水。但是我满头满身的臭鸡蛋,臭狗屎,一盆洗脸水不够用啊。我还希望贵局、希望林先生能慷慨大方地借我澡溏一用。”
“你的消息很灵通。那两个白俄是在我们手里。不过,他们自持有撑腰的,死硬得很。我们还没能撬开他们的嘴。”
“他们否认纵火焚房,杀人灭口?”
“我们以杀人、焚房嫌疑人拘留他们,但没有证据。”
“为什么不从绑架西蒙打开突破口?有康克在你们这里,他们无法否认。”
“我们有这个打算。请副领事先生您来,既为了让你了解情况,也想有个见证。”
“通知报社,让各报记者现场采,不是更好。”
“我们不想抛头露面。我们可以公开做的只是根据护路军总司令布告,为禁止军人无票乘车,违者严惩不贷和加强保护铁路安全的要求,加强管理,盘查可疑分子,揖拿破坏铁路交通,抢劫乘客和列车货物的匪徒。”
“山诺夫绑匪就是利用宪兵队的证件无票乘车被你们请来的。估计,绑匪也是利用这种特殊身份,把火车作为他们的交通工具,自由上车下车来来去去。”
“铲除危害四方的匪徒,是我们的责任。当然,涉及西蒙一案,我们已私下通知我们的人留意就是。一有情况,我们会立即通知副领事先生的,但请先生不必张扬。”
“我理解你们的困难。犹太杂种的臭狗屎虽然不能涂在你们身上,但共党的红帽子一扣在你们头上,大祸就从天而降了。”
“你挨臭鸡蛋,可以洗刷;外交豁免权,也保护你的安全。但我们……”林处长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能不小心这吃饭的家伙!”
“那么我们暗中合作,我公开赤膊上阵,你们在暗中支援!”
“好,就这么办。走吧,我们去看看山诺夫,当着康克的面有什么话可说。然后,我请您去见一位值得您一见的大人物。”
“什么人?”
“我们的掌权人,铁路局日本顾问。没有他的首肯,我们什么事也做不了。”
1904年竣工的中东铁路管理局(俗称大石头房子)住于秦家南岗西大直街北侧广场后,与日本宪法兵队隔街相对。这座建筑物雄伟、庄严、肃穆而典雅,威仪万方,令人敬畏,体现了中东铁路管理局曾经拥有的无限权力,是铁路所经城乡的主人。1986年作为清廷“饮差头等出使大臣”参加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的李鸿章在受到俄方极为殷勤的接待和三百万巨款贿赂后在莫斯科与俄外交大臣罗拔诺夫,财政大臣特持签订《中俄密约》,在共同御敌的名义下,出卖了中国东北的主权。密约中重要的条款为:“清廷允许俄国在中国黑龙江吉林两省修筑铁路直达海参威。俄国在这条铁路上可以有为铁路行车必需的用地。在用地范围内,俄国可以做主人,可以统治一切,成立警察和守备……中国方面对于铁路建筑及经营,都不负任何危险、责任。”
昔年迎接李鸿章中堂大人沿途悬挂的彩旗飘扬,在中国致富的彼得堡巨商巴劳甫私人住宅门前高搭牌楼,楼额上镶嵌李大人的巨像,四周高悬中国旗帜;门内纯毛地毡铺地,盆花织绵。妙令男女往地上撒花,为他垫靴,其女为他献花……而沙皇、皇后接见李大人时也降座相迎。鲜花、让中堂大人好不得意,巨额贿赂让他出卖了中国主权。他闭起了眼睛,不去看撒在他脚下的鲜花将变成流淌在中长铁路沿线的鲜血;那三百万落进他腰包的贿款将由中国人民多少年的汗水抵偿!尔后,俄又修筑了从哈尔滨到大连的中东支路,这条丁字形的铁路如沙皇插我在东北的皇仗。管理局大楼就是行使其权利的中枢。但楼前的大花坛姹紫嫣红、绚丽多彩,四周的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青翠欲滴,大大缓和了大楼肃杀、威慑气氛。作为权力象征的这座大石头房子,今日仍然拥有相对的威权,不过,在这里发号施令的已不是俄国沙皇的官员,而是效忠日本天皇陛下的日本人。大石头房子的新主人日本顾问倒是忠于职守,竭诚维护铁路效益,要使中东铁路运畅通、安全。铁路警员敢于拘留日本宪兵队的便衣,就是根据这位顾问签署的护路军总司令的布告及相关条例行使职责。林处长约伊斯东前来管理局,就是要让这位拥有、而且敢干独立行使权力的顾问了解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发生的众多侵犯铁路利益的非法事件,听一听法国人对日本宪兵队及其附庸警察厅的意见。因为已经拘留了日本宪兵队的便衣有了人证,今后和宪兵队的磨擦、对抗恐怕在所难免,若得不到顾问的支持,他就无能为力。顾问向伊斯东详细了解了西蒙和众多绑架案内情和林处长有关铁路沿线频繁发生的抢劫,盗窃抢劫列车上的旅客和物资,彬彬有礼地送走了法国客人后,义愤填膺、拍案下令:“在我管辖的铁路沿线地区不允许绑架、抢劫、杀人!”
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替代俄国沙皇成为满洲最重要的外国势力。屈服于新兴的日本军事威力,俄被迫把关东的租借权转让给日本,使满洲南部大部分的铁路网归日本管辖,而仍有相当权力的北部铁路还被苏俄控制。到了1933年,日本在和苏联当局谈判转让北部铁路。
林处长获得了上方宝剑,和伊斯东商议了对付日本宪兵队属下绑匪的办法后才送走了客人。
会见了铁路局日本顾问后,伊斯东立即驱车返回领事馆,他激动地握着陈家父女的手:“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二位!康克不但再次供认了绑架西蒙的罪行,而且,指证昨夜在黑虎窝上车的白俄山诺夫也是绑架西蒙的匪徒。这个匪徒,还随车押送西蒙离开哈尔滨!”
陈学武:“山诺夫供出西蒙被藏在什么地方?”
伊斯东放开陈家父女的手,摇了摇头:“没有。他有恃无恐,拒不交代。”
陈飞凤:“我们知道西蒙的下落。”
陈学武接话说:“车站的老头发现了西蒙,才被杀灭口的。西蒙一定就被藏在黑虎窝一带。”
陈飞凤:“爸,不对。”
陈学武:“怎么不对?”
陈飞凤:“西蒙被绑架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不会让西蒙去车站溜达,才让老头发现的。我看,绑匪要挪窝,去了车站,才被老头看到的!”
伊斯东:“有理!”
陈学武:“照你说的,绑匪是昨夜间从黑虎窝乘火车走的?”
陈飞凤:“我看就是!”
陈学武:“那——坐哪趟车?去什么地方?”
陈飞凤:“这……领事大人,你能想出来吗?”
伊斯东:“你是昨天半夜二点到黑虎窝的吧?”
陈飞凤:“对,那时,火堆还冒烟!”
伊斯东:“绑匪是在昨天一点之前前夜十九点以后上车的!”
陈学武:“为什么?”
陈飞凤:“爸,这你还不明白!他们不会在大白天挪窝的。火堆还冒烟,就是说,车站被烧的时间不会太久。我看西蒙就在那前后离开车站的!”
伊斯东:“说得好!从前天十九点到昨天一点之间,经过黑虎窝的各趟火车运行表,所经各站站名以及各趟货车的司机、司炉,铁警局的林先生会向我们提供的。”
陈学武:“他们不敢坐客车?”
“对,他们不敢。你们稍待,我这就给林先生打电话。”
陈学武:“先生请便。”
伊斯东摇起了电话。陈家父母喝着茶水。
伊斯东拿着电话记录,对陈学武说:“喏,这是三趟货车司机、司炉的姓名,家庭住址,有劳二位和三江兄弟分别私下一一询问。”
陈学武:“行,但黑虎窝总得去瞧瞧。”
伊斯东:“很有必要。也许能有发现。”
3
按副领事伊斯东的计划,陈三江和陈学武父女分别行动
陈三江蹲在一座小板房门前的树下抽烟。他看一个中年汉子走来,便站了起来,迎上去:“请问,你是王师傅,王大水师傅吧。”
王大水看了看陈三江,迟疑地:“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干啥?”
“请问,16日夜里,是你开的车经过黑虎窝的吧。”
“没错。我在黑虎窝停留时,车站还好好的,讯号员老大爷也好好的,他还问我喝不喝水。听着,那火不是我放,人不是我杀的!”
“请别误会。我不是宪兵队的狗!”
“宪兵队才不管铁路死不死人!”
“我也不是铁路警察局的。”
“警察局的又能咋的!你到底想干啥,说。”
陈三江低声地说明了来意后问道,“你不用担心,我只问你,在黑虎窝有没有搭车的?”
“没,没人!肯定没人!除了老大爷拿讯号灯,没别的人!”
“王师傅,要是有人上了车,你对我说,我决不会说出去的。”
王大水火了:“我怕个啥!那狗日的太可恶了!我很不得把他们都宰了!真的没人搭车!我不蒙你。”
“谢谢你,王师傅,我打听的事,你也别说出去。”
“放心,咱都不是狗。”
离火车站西南不远处的铁路住宅区,一式是砖瓦小平房,门临小街,有后院。
傍晚,货车司机老李和拎着两瓶烧酒的司炉老郑交了班,一起出了站。边走边低声交谈。
老李:“前天夜里那事,很蹊跷。”
老郑:“可不。日本宪兵队会和白俄掺和一起抓什么共党,可不怪事一桩?要不,咱回去,跟管事的说一声。”
老李:“得,别没事找事。”
老郑:“也是,狗咬耗子,干啥?回家,关上门,喝他两盅,往火炕上一倒,眼睛一闭,天下太平!”
老李:“可别贪杯。明天夜里接班,早点来!”
“放心就是。喝归喝,睡归睡。活,从来没误过!明夜见。”
两人分手。老李朝一条小巷走去,老郑则继续顺小街慢吞吞地溜着。
只顾说话的老李、老郑没有发现他们出站后,就被人盯住。
巴克诺夫对加留斯扬了扬脑袋,尾随老李而去。加留斯则尾随老郑。
巴克诺夫来到巷口,一看,小巷空无一人,便加速脚步,追上了老李。
老郑在肉铺前收住脚步:“来两斤瘦肉。”
“好啦!”肉铺掌拒的操起了刀。
加留斯蹲在山货摊前暗中留意四周。
一个年轻的妈妈拎着一篮蘑菇过来:“别买了,爸,大勇打了两只野兔,早就送家去了。你也快回家,别叫妈着急上火。”
“我这就回去,嘿,野兔红烧,猪肉包饺子,这一顿够美的。叫大勇抱小狗快过来。”
“给你过五十大寿,不叫,也会来的。”
“你先回去,给你妈说声,我这就回。”
“嗯。”郑女应了声,往家走去。
“回去打牙祭去!”老郑付了钱,拎着肉自言自语。
加留斯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一段距离。
老李走进胡同,对墙站着,正要方便,巴克诺夫扑了上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一扬,将匕首插进了老李的胸口……
这时陈学武、陈飞凤父女俩也进了铁路员工住宅小区,沿着小街道查看门牌号。
陈学武看了一下字条上写的街道,门牌号,找到老郑家,叫道:“郑师傅在家吗?”
屋内,郑妻把壶里的热水倒盆里,刚拎起野兔,听到问话声,便拎着兔出来:“他还没回来,你是……”
陈飞凤走到门口,亲热地:“大嫂,你宰兔啊?要退毛?多可惜,白瞎这兔皮。来,我给你扒皮,一张兔皮还能卖上好几毛呢。”
郑妻看着满脸是笑,满嘴蜜甜的年轻姑娘,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是让我家那口捎东西的吧。”
陈飞凤笑嘻嘻地:“哪会,现在铁路管的死,不让捎东西。我们不敢麻烦老郑师傅。”
郑妻开门见山:“那你们是——”
陈学武:“我们只打听件事。”
“打听啥?一个烧火的,知道个啥……嘿,等老头回来了,有啥,问他去。”郑妻放心了。
老郑的女儿走了过来,看了看陈飞凤:“大妹子你——”
陈飞凤笑着说:“咱闻到野兔味,嘴馋了……”
郑妻:“这位大妹子爱说笑,进来,坐坐。”
陈飞凤:“好啊,我就想给大婶你亮一手扒兔皮的绝活。”
说着,三个女人进了屋。老郑也回到了家门口。
陈学武转向老郑:“郑师傅,刚回家啊!”
老郑宅异地:“你是——”
“我叫陈学武。”
“是《忠义堂》的大师傅陈大拳师?”看来,《忠义堂》的陈学武在哈尔滨名字响当当。
“就是。”
“哎啊,是陈大师傅来啦!”老郑朝屋里忙活的老伴叫了起来,“快,手脚麻利点,请客人上炕,喝一盅!”
“不了,不了,今日我有事,改日再喝。郑师傅,我跟你打听件事。前天夜里你们的车在黑虎窝车站让道时,有人搭车吗?”
加留斯来到紧挨老郑家的小烟摊前,“来盒海盗牌的。”
他磨磨蹭蹭地掏着钱,伸长耳朵听陈学武和老郑的谈话。
老郑吞吞吐吐地:“这……没,没人啊,半夜三更的,那有人搭车?”
老郑一听大源师要打听的十有八九就是宪失队的蹊跷事,心里直打鼓。他惹了日本人,别说饭碗保不住,就是吃饭的家伙也得开花,这一头,哈尔滨有名的烈火金刚,也得罪不起啊!
陈学武:“老郑师傅,西蒙是外国人……”
加留斯一听提到西蒙,迅速扫了那壮汉和老郑头一眼,又转过身来,低头点钞票。
“西蒙?你要问的是西蒙?”老郑吃了一惊,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啥办?对,来个装傻。老郑主意已定,就开口反问道,“可他……不是让人绑了,还会搭我的车?”
“是啊,西蒙被绑架了,是不能搭车。我们不是向你打听西蒙的事……”陈飞凤忙跨出门来,插话说。
加留斯一听是女人的声音,按捺不住,又转过头瞟了陈飞凤一眼:“好精神的妞儿!她倒底要打听什么事?”
陈学武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对女儿挥了挥手:“一个外国人投靠咱们,可在咱哈尔滨让人绑架了,咱得设法救他啊!”
“那是,那是。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对陈大师傅你说呢?”
陈飞凤对父亲使了个眼色:“老郑师傅今日做五十大寿。爸,咱来得巧,就给郑师傅拜寿,喝碗寿酒。别的,先别说。”
老郑直搓手:“不敢,不敢。我这烧火的,哪敢让陈大师……”
“甭客气,郑师傅。今晚不喝上你的寿酒,我们就不走!爸,咱快去买点寿礼!”陈飞凤说着,拽着陈学武走了。
老郑看着陈家父女离去,心事重重地进门:“小狗子和他爹还没来。”
老郑说着,转身又出了门。
郑妻:“急啥!”
“实说了,我得躲着陈家父女……”
郑妻不解地:“他们找你啥事?你这是干啥躲他?”
“你甭问了。陈家父女来了,你就说,伙计们把我拉去小馆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说罢,头也不会走了。
“不要了!”加留斯一看老郑转身出门走了,就把钱揣兜里,悄悄跟上。
老郑走了几步,看看陈家父女进了一家副食店,急忙转身,溜进胡同。
加留斯左右看了看,也跟了进去。
陈家父女从副食品店出来,飞凤手里拎着两瓶酒,一盒蛋糕。
他们回到郑家,飞凤叫道:“郑师傅,大嫂,我们来啦。”
郑妻开门出,不好意思地:“哎呀,大师傅,让你们这么破费。可老头刚被人拉走了。”
陈学武急忙问道:“被什么人拉走?去哪?”
郑妻涨红了脸:“一起干活的,喝酒去……”
陈学武:“往哪了?”
郑妻应付地指了指:“去小馆,就往那走……”
“快走,飞凤!”陈学武急急顺着郑妻所指方向大步流星追赶。
“大婶,我们过会还来。”陈飞凤将礼品塞郑妻手里,也急忙走了。
郑妻不解地:“这是啥事啊!”
“爸,前面没个人影,郑师傅不会走的这么快。再说,前面也没饭店,回去问清楚了再说!”陈飞凤追上陈学武,说。
“也是!”陈学武又急急往回走。
他们刚来到郑家门口,猛地听见老郑的惨叫声:“啊——”
“快!”陈学武飞身奔向小胡同。陈飞凤随之冲了进去。
陈学武奔到胡同口,看到一大汉的身影在胡同的出口一闪而逝。他边追边对陈飞凤叫道:“快,去叫郑家的人。”
陈学武父女、伊斯东按约定时间,都在陈三江的小板棚会面。道里地德里贫民窟陈三江踹在门口劈柴、警觉地观察动静。
陈学武痛苦地:“司机老李和司炉老郑都惨遭杀害了。”
伊斯东:“片山不会让他们活着。”
陈学武愤恨地:“我们没能救他们。”
伊斯东:“不要自责。片山早就盯住他们,伺机下手。而我们才得到他们的姓名和住址。”
“这笔血债,一定要清算。”
“现在我们只有往黑虎窝以北各站暗查了。”
“我们这就动身。”
加留斯、巴克诺夫兴冲冲地进了加留斯日本宪兵队,来到片山办公室:“报告秘书先生,两个都打发了,送进地狱了。”
片山:“做干净了吗?”
加留斯得意地:“不是下手的快,就——”
片山警觉地:“噢?”
加留斯:“有人找到郑家,打听前夜的事。”
片山一惊:“姓郑的说出了?”
加留斯:“没。”
片山:“看清他们是谁?”
“一男一女,只看到他们的后背。”
片山想了想:“你们两个马上去领补给,今晚就去小岭。西蒙,要严加看管。”
“是!”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