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虎一听,心中已然明了少年用意,强颜欢笑道:“你想看她的笑话?”
少年双眼一闭,不再言语。他并不是想看一个笑话,而是想见证一条蝼蚁般的生命,到底会有多么顽强。
暴风吹了半夜,雷声将歇,紫电远远遁去,乌云消弭。
夜空之中,熙熙攘攘的竟是露出了星辰。
陈三虎仰头望着晓月星光,嘴角微微含笑,身边孙女的鼻息丝丝入耳,好像一曲天籁。
他也不知此刻该感激谁,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在孙女身上,只想着明天肯定会是个好天气……。
陈三虎一夜未睡。
于他而言,在经历了这样的一个晚上之后,他必须要把许多事想明白,并且提前做好准备和安排。
阿香模模糊糊的睁开眼时,只觉头痛剧烈,忽然一缕阳光怦然入眼,她赶紧伸手来挡。
而她这一伸手,便拉动爷爷的毛皮大氅,直触眼皮底下。
顿时,阿香心中陡然一震,脑海之中尽是夜里暴风闪电的场景,跟着她猛地坐起,四下里恍然叫道:“爷爷!”
陈三虎此时正在挖被飞沙掩埋的木屋,正身处一个大坑之中,听见孙女一喊,便高声应了一句:“哎!”
阿香一听这声音,苍劲有力,却不是爷爷还能是谁?当下满怀激动,赶紧连滚带爬的便往爷爷声音传出之地跑去。
一脚站定坑边,看着坑里脸颊带笑正望着自己的爷爷,阿香忍不住涕泪横流。
她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几步奔到坑里,一把将爷爷紧紧抱住,放声大哭道:“爷爷~……。”
陈三虎汗津津的脸颊上,两颗眼珠不由也是一阵翻红,他也想和孙女一样,喜极而泣,可既以听得孙女的哭声,那也没必要在出现他的哭声了。
况且老头子哭起来,声音难听至极。
陈三虎于是柔声安抚孙女,道:“没事了,香儿,爷爷没事了……。”
好一会儿,爷孙俩的情绪才渐渐的得以平复。
阿香抬起一双泪汪汪的大眼,仔细瞧着爷爷,关心道:“您有没有受伤啊,爷爷。”
她的嗓音已是有些沙哑,但听起来,依旧动人。
陈三虎笑道:“爷爷没事,香儿。倒是你,你的头可好些了?爷爷本想找些药来熬给你喝的,可…..,嘿嘿…..,这黄沙真不给面子,竟把咱的小木屋埋得这样深,我挖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找到,嘿嘿……!”
陈三虎不想让孙女一直心悸昨夜的事,便一说三笑,分散孙女的注意力。
但阿香猛听得爷爷这话,却是神色一变,紧张的望着爷爷道:“爷爷,那个人呢?”
看着孙女突然紧张起来的模样,陈三虎兀自以为又是出了什么事呢,却不想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便道:“小庆在上面,你刚才没瞧见他吗?”
听爷爷这样一说,阿香更加精神起来,一缩手放开爷爷,便又赶紧往坑上跑去。
脑袋一探出坑边,阿香便把目光朝着沙面一扫,果真就在一堵水缸大小的石头下看见了那个满身缠满药包的少年。
兀自心中一喜,阿香扭头望向爷爷,问道:“是您把他放在那儿的吗?爷爷。”
陈三虎稍作思衬,便点头笑道:“啊,是的。”
阿香旋即嘴角一弯,爬出坑去,一边打量着少年,一边就慢慢的迎着他走去。
等走到少年面前,阿香见他依旧神情冷漠,酷似冰霜,却也不以为意,只道:“我爷爷又救了你一命。”
少年微微把头一撇,目光睨过阿香的脸庞,并不理会她。
阿香又道:“你已经没命抵给我了,知道吗?”
少年抬眼看了她一下,随即又望向别处。
阿香忽然觉得自己像在自讨没趣,这样与他说话,也不应半句,倒显得故意要讨他好似的。
念及此处,阿香不想热脸贴上冷屁股,便也狠狠睨了少年一眼,而后又往爷爷那里跑去。
经过这一番生死磨炼,阿香只希望用更多的时间来陪着爷爷,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用来骗一个冷漠的人说话。
阿香几步跃下沙坑,嘴角巨镌着欢喜笑意,显然是对这劫后余生的日子,感到无比幸福。
她早已察觉不到头痛,帮着爷爷开始清除坑里的泥沙,勤快备至。
陈三虎知道此时叫孙女歇息也是无用,便与她说道:“香儿慢点,你才醒来,缓着些干,不然咋还没挖到木屋呢,你到先累坏了。”
阿香抬头对爷爷笑道:“爷爷,你不知香儿现在怎样的高兴?干什么也不觉得累的!”
陈三虎笑道:“胡说,哪有人不知道累的?”
阿香回道:“真的,我不骗你,爷爷,香儿真的没觉着累,香儿现在很开心,简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嘿嘿……。”
陈三虎也咧嘴笑着,他明白此时孙女的心情,那种找到倚靠,找到生命亮光的感觉,他此刻也正体验着,道:“还是慢些好,香儿,不然爷爷担心你啊!”
阿香吐了吐舌头,回道:“好吧,爷爷,香儿听你的就是。”忽然又道“对了,爷爷,你是怎么把香儿救下来的啊?香儿只记得有根木头迎着我的脸飞过来,之后香儿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陈三虎不禁一怔,想起少年夜里说过的话,便不敢随意就对孙女吐露什么。
其实,陈三虎也思索过少年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异于常人的原因。他猜测这多数是少年出于对阿香的安全考虑,才会想着要隐瞒的。不然以他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还带着满身原因不明的伤痕,是杀了人么?还是在什么地方被仇家追杀?这些都是对阿香的潜在威胁,决不能让它出现在阿香的生活里。
由此陈三虎也看得出,少年虽然神情冰冷,不屑于人,可心肠肯定不坏。
所以,既然他想掩藏自己,只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跟在孙女身边,那也就没必要戳穿他。
陈三虎因此决定,不能告诉孙女夜里发生的事,于是他思绪飞转,笑道:“说起来也是爷爷运气好,那风不知怎么吹的,一下就变了方向,把爷爷呼的一声,直接就吹到拐角里。爷爷赶紧趁势伸手一抓,没想到就抓住了一道横梁,嘿嘿……,这下把爷爷高兴得,一点一点的顺着横梁往下摸,这才把你和小庆救了起来。”
这几句胡诌的话,陈三虎尽量说的顺其自然,便当作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能让孙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