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华没有想到,短短几日,关于她的流言蜚语风向大转。再没人出言诋毁她,倒是无不对她表示同情。休书变成了和离书,珠姐儿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知道,这些都是傅云深和周静容努力为她争取来的。
周静容来看望傅春华,怕她因自己泄露了她的隐私而生气。
傅春华真诚的表达感激之情:“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在宋家的日子就像一场梦,起初是宋子言为我编织的美梦,我不愿醒来,后来变成了噩梦,我又不敢醒来。是你叫醒了我,并给了我一个美好的现实。容娘,谢谢你帮我做出选择。”
周静容见傅春华虽然身子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眉宇间不复之前的阴郁死气,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她试探着问道:“那你还想再见他一面吗?”
周静容指的自然是宋子言,自从傅春华被傅云深强行带回傅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宋子言来过傅家几次,都被挡在了门外。他执意想见傅春华一面,为此甚至跑到漆吴居去求周静容。
所以,周静容才有此一问。
傅春华眼神微怔,闪过一丝哀怨,又很快消散不见,终是摇了摇头:“我和他之间,该说的早就说完了。再相见,也只余互相怨怼而已,不如不见。”
周静容点头,抿了抿唇,觑着傅春华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婆媳关系难处,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对你竟像仇人似的……”
傅春华苦笑一声,对周静容的好感度提升令她不由自主的敞开了心扉:“我与宋子言乃是两情相悦,但宋夫人选定的儿媳并不是我。宋子言一向孝顺,从不违背父母的意愿,却为了娶我第一次激烈反抗。所以自我进门,她便处处为难。我以为这是婆媳间的常态,一直隐忍不言。直到我生下了珠姐儿,又因孕期还被她百般折磨伤了身子,恐难再受孕,她就以此为借口变本加厉的磋磨我。”
周静容震惊不已,这宋夫人也太不可理喻了,伤害了别人还说是别人的错,她心理有病吧?
周静容生气的问:“那宋子言知道吗?”
傅春华自嘲道:“他知道又如何?每一次他为我出头,我便会遭受到更加残酷的对待。”
周静容目露不忍,心疼的握紧了傅春华的手,以期能够给她安慰。
傅春华心头一暖,粲然一笑:“不说这些了,之前我见你与兰娘走的很近,不知现在?”
提起宋汀兰,周静容郁郁的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宋夫人到底是她娘,她应该会怪我吧。”
周静容很珍惜宋汀兰这个朋友,如若可能,她不想伤害她分毫。可是面对抉择,人总要做出取舍。
自古忠义两难全,这世上并没有一条能够兼顾所有人的完美之路。
傅春华为此内疚不已:“是我连累了你,兰娘是个好姑娘,家里人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并不知道我的事。待她知道真相,也许会谅解我们的。”
周静容轻叹一声:“或许吧。”
两个人互相安慰着,及至傍晚时分,傅春华留周静容用饭。
周静容也不推辞,不见外的点了几道爱吃的菜,她这般不扭捏的姿态倒是很合傅春华的性子。
二人十分投契,相谈甚欢。
聊得越多,傅春华越觉找到了知己,便差人取来自己酿的酒,欲与周静容小酌几杯。
周静容眼前一亮,心中涌起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当当,闺蜜时间到!
有人陪,有酒喝,有肉吃,有八卦聊,这样的时光真是美好啊!
周静容仗着自己的酒量好,她们饮的桃花醉度数又不高,便多喝了几杯,不想竟是喝醉了。
傅云深来接她的时候,便见她正迷迷糊糊的坐在台阶上。弦歌和雅意在一旁轻声劝着,说地上凉,让她起来,她一概不理。
可一见到傅云深,她便倏地起身,欢快的向他跑过来。
傅云深怕她摔倒,赶紧快走了几步,伸出手臂将她接住。
周静容一头撞进傅云深的怀里,双臂环在他的腰上,一双被水浸过似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傅云深忽觉胸口一紧,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速度。
周静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声音甜甜的开了口:“老公,真的是你呀?”
老公?傅云深愣住,在词库里检索半晌,也没能找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他听着,怎么就觉得不像是好话呢?
周静容见傅云深不理她,着急的说:“老公,你不记得我了吗?去年在你的演唱会上,我被选为幸运观众上台,我们一起合照,还一起唱歌了呢!”
周静容委屈巴巴的看着傅云深,一脸求安慰的表情。
傅云深一个头有两个大,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怎么办,他该如何回应?
好在周静容没让他纠结太久,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说起来:“老公,你放心,我只爱你一个,绝对绝对不会爬墙的!”
爬墙两个字,傅云深倒是听懂了,可听懂之后又开始恨恨的磨牙根。
她一个女子,怎的这般不矜持,什么话都敢说?她还想爬墙,给他戴绿帽子,不怕他把她的腿打折?
哦,不对,她说不会爬墙,还说爱他,这难道是在向他表忠心?
傅云深想到此处,心里顿觉美滋滋甜兮兮的。
半晌,他又暗骂自己糊涂,跟个醉鬼较什么真呢,说不定明早起来,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傅云深的春心还没荡漾起来就被迫熄灭了,他轻叹一声,好声好气的哄着周静容:“我们回去吧。”
周静容死死的拽着他,控诉的大喊:“不要!还没亲亲呢!”
啥?傅云深怀疑自己幻听,可是周静容已经闭上眼睛,撅起嘴巴,将索吻的架势摆了出来。
傅云深看着她红润的唇,心脏跳的更快,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要亲吗?可这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他倒是很乐意,只怕周静容清醒之后会生气。
傅云深还在百般纠结,周静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凑到他面前,响亮的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傅云深浑身一僵,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他他他他,他们接吻了?!
怎么办,她是愿意的吗?她会不会觉得他没有推开她太过轻浮?她会让他负责的吧?
傅云深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周静容才不管他,犹不满足,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撒娇的嘟囔着:“还要抱抱。”
傅云深僵立了半晌,澎湃的心情方逐渐平静下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她长发,低声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周静容仰头看着他,笑嘻嘻的说:“举高高呀!”
傅云深再次傻眼,举高高是什么?莫不是臻哥儿那小屁孩最喜欢的,让人举着转圈圈?
傅云深神色难言的看着周静容,心里默默的吐槽,她这都是什么癖好?
周静容已经张开手臂,作势要往傅云深身上跳,却被他一把按住脑袋,制止了她的动作。
这可不行,他们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游戏,也太难为情了。
傅云深原本以为已经被周静容磨得十分强大的心理素质,在这一刻又出现了裂缝。
他不能再任由她胡闹下去了,否则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他一把将她抗在了肩上,健步如飞的往回走。
周静容却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大喊:“哦,举高高喽!”
一众下人小跑着跟在傅云深身后,深深的埋着头,恨不得自己耳聋目盲,这俩人腻歪的简直让人没眼看。
殊不知傅云深早已面黑如炭,只不过是在硬撑着罢了。要不是舍不得,他早就把她扔下去,让她自己圆润的滚回去了。
不过,有没有人能给他拿块帕子啊,把她的嘴堵上好伐?
*
夜晚,阴云笼罩,无风无月。
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于漆黑的夜色中匆匆而过,停在了锦绣坊的后门。
宋夫人罩着一袭黑色斗篷,在段嬷嬷的搀扶下走出轿子,婢女上前轻扣门扉。
不多时,门被打开,有人将她们请了进去。
宋夫人进入室内,薛姨娘迎上来,盈盈一拜:“妾身见过夫人。”
宋夫人没理会她,径自绕过她坐在椅子上,方抬眼觑过来,冷冷的开口:“周静容那小贱人胆敢暗算于我,毁我名声,我自是有理由恨她。可据我所知,她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对她难道没有半点母女情分,为什么要与我联手整治她?”
薛姨娘一点也没有被轻视的不悦,依旧得体的笑着:“夫人洞察一切,自是知道妾身为了什么。”
宋夫人看着薛姨娘低垂的脑袋上镶着硕大红宝石的金钗,心中微哂。
一个商户的妾室,竟戴着如此名贵的首饰,可见周家财力之雄厚,也就难怪这薛氏起了贪心。
守着这么一座金山,谁能忍得住啊。
宋夫人别开视线,轻哼一声,透出轻蔑之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那小贱人的对手。你曾几次三番派人暗中算计她,不但没得手,反倒让她的生意越做越好。”
薛姨娘被戳中了痛处,心中恨然,面上却是分毫不显,柔声柔气的表露出一副极好拿捏的样子,恭维道:“所以,妾身才需要夫人的帮助。若我二人联手,定能修理那小贱人,让夫人出了这口恶气。”
薛姨娘说着,向丫鬟招了招手。丫鬟呈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对水头上佳的镶金翡翠玉镯。
薛姨娘将那盒子恭敬的奉给宋夫人:“还望夫人笑纳。”
宋夫人抚着翡翠镯子,眸光微闪。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她们有共同的目标,倒是不妨合作一回。
再者,将目光放的长远些,那可是首富周家啊,若能分一杯羹……
宋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好啊,那便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