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泉把平安带到自己的铺子里，弄清了他的来龙去脉。
现在知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的一干二净了，唯一的一个存活的人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独活可真够狠的。
“那贵人问了你们什么？”沈清泉问。
平安道：“贵人把我和娘亲带回去后，只是问了问合欢姐姐的事情，之后就让我们一直在府里住着。”
沈清泉沉思，十里巷的田府他听说过，是宫里面的宦官田海的宅子，公主和姐姐素来不和他也有所耳闻，现在田海将这对母子关在自己的府邸里，并打听赵合欢的过去，难道公主也对赵合欢的身世起了怀疑。
世人都知道，当朝公主不是宋原溢的亲生女儿，当初他登基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把自己皇兄的女儿，接入宫中，抚养在身侧，封号韶和。
这里面的人物复杂远超过了沈清泉的想象，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无论是公主还是独活，对于赵合欢都有明明白白的恨意，可实际上赵合欢什么也没有做，她甚至还是一个受害者，却身不由己的被卷进这样一个漩涡当中。
身边是波涛汹涌，可她却浑然不觉。
沈清泉忽然觉得神经一阵抽痛，像他这样的纨绔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思索起宫闱秘事来了。
田海得知府中传来的消息后，立刻赶了回去，到家时却发现一片狼藉，妇人的尸体冰凉的倒在地上，小平儿不知所踪。
这三个大汉已经被沈清泉的护卫扭送到官府当中，一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叫苦连天的坐在凄湿的牢房里。
铁门哐啷，陆陆续续的走进来一群人。
田海还没来的急换掉宫里面的衣服，就阴沉着脸找了过来。
“何人指使你们？”
田海的声音尖锐，震颤着他们的耳膜。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其中一个人撞着胆子说道。
田海狭长的眸子射出一道冷光，“那一命换一命也是天经地义了。”
说完身后侍卫将铁链打开，扭送着说话的大汉，将他绑在木桩上，紧接着一把烫红的烙铁落在了胸口前，黑烟四冒，皮开肉绽。
“你们呢？”
“大人饶命！”
另外两个被吓的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我们昨日碰到一人，他告诉我们这母子俩最近傍上了一个靠山，只要能把这两个人弄死，不仅能够收回本钱，我们还能得到一股丰厚的报酬。”
田海后槽牙咬极紧，“那小娃娃呢？”
“他咬了小人一口，小人追出去的时候他被一个公子所救，具体去哪里了，小人也不知道啊。大人饶命啊。”
田海吩咐旁人几句，急步离开。牢内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牵挂，却被人锁喉掐断，这滋味极度不好受。
独活已经多次违背柳归晚的意思，在朝廷上按照自己的意思运转，极大的触怒了柳归晚。
沈西游和梁敬晗的威望越来也高，在朝中的呼声一片，大有一股分庭抗礼之势。
柳归晚为独活苦心谋划的地位屈居于两人之下，没有半点作用。
柳归晚不知道独活到底想干什么，她以为这是独活报复她的手段，可她不会坐以待毙，她不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独活不行还有别人。
春寒料峭，冬天已经过去了，迎春花嫩黄的骨朵含苞欲放，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
柳归晚倒了几杯绿蚁酒，颜色微绿，表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酒渣，细如蚂蚁。
“新酿出来的绿蚁酒。”
邱霁雨趴在上面嗅了嗅，酒气清冽带着一股子腥气，“这是什么酒，味道挺重的。”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柳归晚弯了弯眉毛。
赵合欢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五脏六腑如火灼一般，不过片刻之后身体就暖和了起来。
“怎么样？”柳归晚眨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
“酒是好酒，不过现在都春天了，不应景。”赵合欢道。
邱霁雨闻言，轻抿了一小口，猛烈的咳起来，“赵合欢你骗人，辣死我了。”
柳归晚笑了笑，“余寒未消，也是可以喝。”
柳归晚的态度从那晚过后，与从前并无两样，对待她们依旧是巧笑倩兮，可赵合欢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包藏祸心的贱人，竟敢来害我们娘娘！”
绮恩殿的嬷嬷忽然闯进来，尖酸的声音传过来，将一条宝石链子扔在桌子上，打翻了酒杯。
三人皆是一惊。
田海这日休沐，不在流云殿，殿里面的小宫婢挡不住凶神恶煞的嬷嬷，挨了几巴掌。
柳归晚没想到她会如此出言不逊，当场拂了她的面子，一时之间脸色变幻莫测。
最后将目光落在红宝石雕成的石榴串上问道：“嬷嬷何出此言？”
话音刚落，丽妃挺着肚子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本宫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说这石榴链子里面放了什么！”说着露出自己的皓腕，上面一圈的红肿，“你拿什么害本宫！本宫要告诉皇上。”
邱霁雨见她们欺人太甚，当即要冲上去和她们评理，却被柳归晚暗中拽住了袖子。
“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该死!”
嬷嬷走过去，抬手给了赵合欢一巴掌，五个指头印清晰的出现在她脸上。
“你！”邱霁雨怒道。
嬷嬷蹬了她一眼，伸手将赵合欢拽了回来，“娘娘每天好好的供着你，你却帮着外人来陷害娘娘，就该把你的皮给剥了。”
“住口！”
柳归晚忽然出声，极少见她生气，秀丽的眉毛拧了起来，凝露般的脸上一派肃然。
“你这刁奴，张口剥皮，闭口死亡的，不怕撞了娘娘的晦气！”
嬷嬷一时间被柳归晚的威严打住了话口。
柳归晚没有正眼瞧她，反而来到丽妃的面前，看了看她显出身形的肚子，“娘娘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就是这串链子。”嬷嬷得了丽妃的眼神，气焰又嚣张起来。
“啪！”
邱霁雨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邱霁雨是习武之人，力道比常人大出了不知多少倍，当场就把她打昏了过去。
柳归晚拿起手链，冷声道：“这东西是皇上给娘娘讨过去的，放在我这里好好的从来没有人碰过，要说碰过的人，就是那天来取手链的宫婢，你说有问题，怎么不问问她。”
柳归晚话刚说完，一个宫婢就跪了下去，“奴婢根本就没碰，一定是公主做了手脚。”
邱霁雨又要发作被柳归晚拦住，柳归晚蹲下身，秋水眸里掀起一丝波澜，“本公主做了手脚？”
宫婢吓得立刻低下了头，不再做声。
“你休要拿你的身份来威胁她，我宫里的人怎么会骗我！”丽妃怒道。
柳归晚挥了一下长袖，背过身朗声道：“那就把皇上和太医都请过来，一查便知。”
赵合欢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人，回忆起最近丽妃的身体不太好，精神一直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依着皇帝的嘱托，将这串链子戴在手上，希望能保佑自己生一个小皇子，不过这几日手上忽然红肿发痒，自然而然的就找到柳归晚头上了。
宋原溢下了朝就立刻赶了过来，看见两个女人在冷风里对峙着，立刻命人把她们带到内殿，并让人多生了几个炉子。
刘太医把宝石链子当众检查了一遍，查出里面确实又对丽妃母体不好的东西。
丽妃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扑在宋原溢怀里海棠沾雨的哭了起来，“皇上要替臣妾做主啊。”
柳归晚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太医，这里面有什么？”
刘太医道：“红宝石自身带有些特质，原本是对身体无害的，娘娘怀有身孕，肤质更为敏感，起了敏状，并无大碍，老臣开些方子调理调理就好了。”
听完刘太医的话，丽妃的哭声小了下去，依然委屈道：“臣妾想给皇上诞下一个小皇子，公主也不多注意一些，竟让臣妾遭了这等罪。”
宋原溢安抚着她，对着柳归晚吩咐了几句，句句都偏向丽妃。
赵合欢在一旁听着心绪繁复。
丽妃现在不过是怀有身孕，整个皇宫都偏向她，就连一个下等的奴仆在流云殿也可以颐指气使，若真的生了一个男孩，柳归晚日后的境况会如何？
柳归晚听从皇帝的吩咐，跪地行礼，脸上恭敬目光诚恳，“娘娘受苦了，儿臣不该顶撞娘娘，以后定然事事为娘娘考虑。”
娇滴滴的声音抓在宋原溢的心头，宋原溢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流云殿，只剩下殿门外的老嬷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田海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只见殿中孤零零的坐着一个身影，柳归晚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抬了抬下巴，“把那人处理掉吧。”
殿中门窗敞开，炉子里的木炭早就熄灭了，冷风穿堂而过，卷起柳归晚的裙摆。
时间到了，她不需要在等下去了。
田海来到门外，一脚踹在老嬷嬷的心窝里，将她弄醒。
老嬷嬷睁眼便看到一张刻薄的嘴脸正冷飕飕的看着她。
她立即爬起来跪在地上，“原来是田公公，今儿有些不愉快，我代娘娘向公主赔罪。”
田海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进她的肌肤里，“你一个老臭虫多大的脸在这里卖乖，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流云殿耍威风?”
之后命令一群小太监，把老嬷嬷架起来塞进一个大翁里面，扒了衣服在里面放满了冰块。
就放在流云殿外，任人宰割。日复一日，直到冻死为止。
等到处理尸体的时候，老媪的身体已经和翁缸连在了一起。
田海命人把当日在流云殿的宫婢一个个全都送进了狱刑司，封嘴，拔舌，断臂，砍腿还有其他折磨人的法子挨个试了遍，最后将她们打卖出宫。
面对新进来的宫女，田海夹着声音，森然道：“若没能耐保护公主，趁早说一声，赏你们个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