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韩清枫展图穷现匕,游子衣独战四天雄。
大雪正下的浓郁,满园冬梅也在这稍显破败的庭院内怒放着,韩青枫大宅院邻近的几间厢房都已被大火烧毁,只有这仅存的一间柴房竟然保存完好,游子衣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干净,神色也显得恍惚了一些。
游子衣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转身回到了屋内,放下烤炉的架子,拿起筷子开始跟一只刚出炉的烤鸭厮杀了起来。
蹲在墙角给炉子添柴火的韩东鸣,正一脸黢黑的吹着气,或许是火不够旺,炉子上一盘烤土豆就是热不起来。
二人牢骚也开始了……
“喂,我说小鸣啊……“
“你到底会不会生火啊?菜都凉了……”
游子衣有些纳闷有些一根筋的韩东鸣,满嘴的鸭油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咱不烤土豆了行不行?”
一身鹤氅的韩东鸣搓了搓手,朗声笑道:“记得你最爱吃土豆的。”
游子衣翻了个白眼“我爱吃你个仙人板板,我他娘的是以前吃不起肉。”
“想当年苦日子天天吃土豆,老子崩个屁出来都是一股子土豆味……”
“……”韩东鸣依然默默的引着火。
游子衣用满是油渍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团,抛向了韩东鸣。
“喏,这你叫我查的事情……”
韩东鸣接过那个满是油污的纸团,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慢慢展开……
自从老盟主死后,江左盟的生意大部分都落入了韩青枫手里。而韩东鸣手中只有一些铺子和地产,都算是比较干净的行当。
江左盟的正真命脉——盐铁,明面上算是掌握在韩青枫手中,实则大部分的盐铁生意,平时都是由几位盟中实权元老在打理。韩青枫手中掌握的资源,也只有三成左右。对于这几位听调不听宣的主,韩青枫也是要小心拉拢的对象。
据游子衣近几日的暗中走访,最近市面上突然流出的那批私盐,最终都指向了韩青枫及那几位元老。
难怪今年盟中的收入少了不少?
难怪韩青枫府中的开支剧增,招揽的大批好手。
游子衣看向眉头紧锁的韩东鸣,开口道“另外西郊的民巷最近出现了很多生面孔,应该便是掳走韩青枫的那批人。我不敢跟的太近,怕惊动了对方……”
韩东鸣则是眉头锁的更深了……
明灭不定的火光在韩东鸣的脸上不断变幻,过了良久,他低沉地说道。
“子衣,我有件事骗了你。”
游子衣却大大咧咧的嚼着土豆,含糊不清地回道。
“我知道你手下那两个扑街没死,韩青枫的事情你也比我门清,你让我去打探私盐,不过是掩人耳目,告诉他们,这事上你也懵逼呢。”
在韩东鸣有些错愕的注视下,游子衣狼虎地咽下嘴里热气蒸腾的土豆,总结道。
“幕后黑手嘛,是这个样子的,挺好。”
韩东鸣拨了拨柴草,篝火愈加明亮起来,但却照耀的他神色不再分明,他有点好奇地问道。
“既然你知道许、酒的事情,你不怪我拿你当诱饵?”
游子衣随意的用衣襟内怀抹了抹嘴,抄起旁边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口,呵呵一乐,面容竟是有些肃穆。
“阿东,盐铁利润巨大,背后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你现在没有实权,但想做个富家翁却也绰绰有余了,有些东西啊...”
说着,他用木枝插起一颗烤糊了的土豆,双眼炯炯盯着篝火对面的韩东鸣。
“就像这颗土豆,闻起来喷香四溢,可这火气已经入了芯子,又燥又干,不能吃了……”说罢,两指头中间一夹,一股糊掉的气味渐渐散开。
韩东鸣看着焦糊的土豆,和游子衣罕见正经的表情,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子衣,这些年我身边缺人,想找你帮忙,跑遍了江湖也一直找不到,现在听你说话越来越像京官了啊,哈哈哈。”
游子衣嘴角动了动,看着隔在二人之间的篝火,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阿东,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兄弟,所以不如退一步,撇下这些蝇营狗苟,找个好山好水当个富家翁,我来给你安排?”
韩东鸣闻言笑声愈厉,忽一收声,面容竟是寒如院外霜雪。
“安排?我拼了半辈子,就是为了不再让别人安排!”
随着他声音冷峻,三股杀气冲天而起,成品字形锁住攥着木枝烤土豆的游子衣。
游子衣余光一扫,只见,
左侧一人持剑而立,面具似金刚临凡,剑气如暗涛澎湃。
右侧一人抱肩倚树,面具画杜康酿酒,双掌隐巨力无穷。
而站在韩东鸣背后,直面自己的则是一个戴着红脸关二爷面具的大汉,那大汉比壮实高大的韩东鸣还高上一头,宽阔两圈,面具后的双眼精光闪烁如星,显然已是练神反虚的高手。
三人站定,韩东鸣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上面画着一只遨游九天的金龙,扔到游子衣怀里说道。
“子衣!这三位都和你一样,是我韩东鸣的生死兄弟,也是我这些年组建的秘密力量“身外化身”,盐铁小利不过是招兵买马的第一步,将来京里能给你的,我会给的更多,带上它陪我一起吧,好兄弟!”
韩东鸣此刻眼神真挚,语气热忱,哪有半分江边唯唯诺诺的样子。
游子衣想到此处,不觉冲老友竖起大拇指说道。
“混元金刚剑许抱真、通天覆地手陈酒,还是叫陈醉来着有点忘记了……已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但和你身后这位比起来,怕是还差一筹啊。呵呵,要是我有这等手下,也不甘心混吃等死呀。”
游子衣自嘲一笑,在三大高手气场漩涡中,悠悠起身说道。
“阿东,这些天,你一直问我武艺,我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老是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倒是有个机会,让他们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只见红脸关公已经毫无征兆的动手了,出手便是杀招!
一拳击出灌注了全身的气劲,迅猛无俦。
游子衣只来得及双手护于胸前,便被一拳击飞,撞破墙壁倒飞出屋外。
红脸关公不屑的哼了一声,站回了韩东鸣身侧。只见四周正在收拢的金刚丝运行到一半又被其撤了回去。
“嗯嗯,不错不错,这一拳杀气很足,只是虚劲啥也没有,抗战杀敌够了……”院外,幽幽传出一声唏嘘。
只见游子衣正蹲在院墙外左手换右手扒拉着土豆,放肆的边啃边比划着。
许报真闪身出了柴房,迅速扔出三把呈品字形的锉刀,锁定游子衣,杀气肆意已是不得不防!原来他易容改扮,竟在之前一直隐藏于韩清枫的身侧而不被发掘!
陈醉则是向着游子衣飞奔而去,瞬息既至,只见一阵密集的拳影铺天盖地的涌来。
游子衣在这狂风骤雨中,双手忙不迭的招架,手中的土豆越滚越熟。
一个空档,游子衣反身大大咧咧的将手中土豆向前一掷,那土豆打在第一口刀的侧面,向外弹去,恰好又崩开另一口飞刀。
不待第三口飞刀赶至面门,游子衣身行一纵,已与刀齐,他伸手一抄,抖腕一甩正好逼退侧面袭来陈醉的万里滔天拳。
与此同时,游子衣右手将剩余土豆一扒拉,只留下插土豆的一个树枝,一招再也普通不过的仙人指路直取许报真面门。
他此刻飞身穿梭,油渍衣飘飘,一阵无形的剑风凭空斩向许报真,那是内家的功力化实为虚的体现!这一剑当真宛如仙人指路,引得剑法高手都要醍醐灌顶。
许报真叫了声好,运气于臂,拔剑而上,开门就是混元剑里的绝招。
混元剑,精铁打造,重三十六斤。
用这么沉的剑,寻常江湖人便是平举刺击,怕也是堪堪而为。
但许报真抬手就是不分先后的一十八剑。
混元剑法,穿石洞金!
一十八剑映着火光和月色,在游子衣的眼前升起一道锐利的银墙,而身在空中的游子衣无从借力,直直的撞了上去。
好一个游子衣!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右手隐藏着一大块雪与土豆泥混合而成的糊状物,随同剑招向前一掷!一十八剑竟然有十七剑被这糊状物给粘的招式一顿,许报真没有想到这混蛋游子衣竟然虚招之后又是虚招,来来回回就是不硬接自己的招数,这接下来的无数种变招与套路竟一时发不出来!
便在这一刹那之间,游子衣撞破剑幕而出,身上的衣衫仅仅是被划开了几条细小口子。
陈醉则是抓住这个空挡,迎了上来,瞬息既至游子衣面前。
只见一阵密集的拳影,游子衣在这狂风骤雨中,使了一招铁板桥,身体顺着拳影的反向不断仰倒站起仰倒,拳风呼呼刮过他的面门,将其被烤鸡油熏过的衣裳刮得哗啦哗啦响。
陈醉竟挥得双手隐隐作痛,气府之内气血翻腾,这一口真气支持了许久,才生生忍住气海那丝翻腾的内力。
陈醉越打越憋屈,向前击出一拳后另个手化拳为爪向身侧虚空一抓,四周空气竟然渐渐向陈醉爪心咏去,游子衣只觉得周身虚浮,似是要被这一爪给吸了过去!
这时,手挽剑身擦掉土豆泥的许报真也是一剑递来,二人夹击,万分凶险!
游子衣又是灵机一动,脚下步伐为阳,手上枯枝为阴,一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前空翻将将使出,这双脚刚施展了铁板桥,此时携带着刚猛之力夹住了许报真的一剑,枯树枝一招平平无奇的力劈华山却裹挟着阴霾之气从一爪袭来的陈醉爪身划过!
这时,漫步出来的韩东鸣也恰好看见了这万分凶险的一幕。
游子衣也仿佛设计好的一般借着这股力撞破院墙,抛物线般飞至整座废墟之外,
他们四人从柴园内中走了出来,静静的望着瘫倒在院墙之外的游子衣。
秋风肃肃,掀起了地上无数红叶,游子衣貌似虚弱的从身侧捡起了其中一枚,他的手是那么轻柔,缓慢。
“…还记得吗…咳咳…鸣君……小时候……我与你说过……”或许是伤到了内脏,或许又是不知道从哪搞出来的,游子衣咳嗽的时候渗出了不少黑血。
“……小时候,我已你争论过……破解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作弊……”游子衣艰难的喘息道。
院内,韩东鸣烦闷的看向身侧的三名收下,手下们也略显无奈的看着他。
“作弊?”韩东鸣道。游子衣手捻枫叶,呵呵傻乐。
许报真欲告诉韩东鸣实情,却又如鲠在喉。
他难道要说二人拼劲了全力竟然不能伤了游子衣一分一毫吗……
关公面具大汉迈步走过来一脚就把他的脑袋踩进泥里,骂道。
“你倒是开啊,三打一也打了,作弊也做了,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韩东鸣看着,被关公已经踩进泥里的游子衣,也忍不住说道:
“老二,差不多就行了,这货从小就是这样,输人也不输嘴。”
游子衣听闻此语,笑声越来越大。
关公面具不由加大力度,一脚直接踏在他丹田上,游子衣一口老血喷出三尺来高,摆手喊道。
“好好好,你们赢了!”
四人听闻面面相觑。
?
韩东鸣却是以为老友服软了,心中好笑,脸上却换上责备的表情,搀起游子衣说道:
“你呀,何苦来哉,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老三老四你都认识了,这位是我结拜二弟,一直不在江湖走动,除了我们四人谁也不知道,所以江湖上也没有名号,这几日都被人血煞血煞的叫着,颇为无语,你就叫他樊空即可,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
正在这时,却听闻枫叶林中一声长啸!
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四周不远处的枫叶中,无数人影攒动……
这时,三条人影如惊鸿一般向着泥里面的游子衣奔去,三人还未近身,却早已向那樊空连发三十余道刀意!刀意所到之处,连空气都隐隐撕裂开来!
樊空不敢硬接,双掌一合飞身向后退去,这群刀意则撞向了面前布满的金刚丝网,甚至震得金石难断的网络不住的颤抖!
当韩东鸣看清为首的三人以后,立刻变得面色铁青。
“沙宣,阎良庸,李文愎……你们三个狗杂种……韩家带你们不薄吧?”
为首的一人则是冷笑道“盟主,老盟主在时是待我们不薄,可是……”
那阎老大适时插话道“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等你羽翼再丰满一些,我们三个老骨头,可是……啧啧啧”
韩东鸣则是道“我发誓只要我还当一天盟主,绝不动你们……不如我们一起对付外人,何必同室操戈呢?”
那文士打扮的李文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小白脸说的话和我们读书人一样,是信不得的。”他转头望向沙老大和阎老大“我说的话,你们信吗?”
“哈哈哈哈……”
三人同时发出一阵大笑。
“妈的,王八蛋……”一向温儒的韩东鸣第一次爆了粗口。
三人也不再废话,招呼带来的手下,把四人合围在中央,金铁激鸣之声从人群中央发出,不绝于耳……
同时,从前天夜里一支悄悄千人的军队从江北大营而来,驻扎在了城外。
在到信号后,太湖左殇门的门主腾子舟正向守门官交付了手谕,冲入了城中韩家的各个据点。
在披甲士卒手刃几名好汉之后,余下的大多闻风投降了。也有那自持武功了得,或者有轻功卓绝有飞天之能的高手,全被调集而来的两百张军用强弩,当场射成刺猬……
场中的三人不愧为万中无一的高手,众人围攻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没有制服三人,倒是这边折损了近五十人。
“……”
突然间众人眼前一花,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那竟然是一根树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