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韩青枫盟内遇血袭,百足虫死命救主公。
酒姑娘走后,许大娘子在灵堂枯坐了一夜。几经犹豫之下,还是掏出了怀中那本泛黄的书本,扔入了火盆之中。
随着这本许家的家传秘籍《混元一气》付之一炬,许大娘子则是想到了开春私塾便要开招学生了,得赶紧准备好送给先生的束脩。
虎子和他爹一样聪明,长大以后定能成为了不起的读书人,想到此处许大娘子难得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韩青阳回到韩府,便径直到了自己的寝居。
这位韩家夫人的寝居内,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的是“亡夫齐偃师之灵位。”
韩家的规矩,外婿是入不得祠堂的,韩青阳便把其供奉在了此处。这也成了韩青阳吃斋念佛之所。
韩青阳一向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府中之时,除非必要。其实韩青阳年轻时候是不信佛的,只是齐偃师死后,便变的无比虔诚,每日诵经祷文。
是为了超度亡夫?还是是为了弥补韩家造下的杀孽?还是别的缘由?恐怕除了韩青阳没人知道……
韩青阳正默念佛经之时,门被人轻声推开了。这间屋子只有一人可以未经禀告进来。
韩青阳阖上的双眸缓缓睁开道“鸣儿,来了?”
韩东鸣行礼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今日去了许、酒两家,送了些银钱,咱韩家做事总不能亏待了人家孤儿寡母的。”
韩东鸣道“如此便辛苦母亲了。”
而此时韩青阳则是面色复杂道“鸣儿,能答应娘亲一件事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赢了……能答应娘亲,留你舅舅一条命吗?”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无论贫苦还是富贵,难以一言道尽。
“那如果我输了呢?舅……韩青枫能手软吗?”韩东鸣的眼神有几分咄咄逼人。
韩夫人则是没有在意儿子的无礼“会的,我敢保证?”语气笃定,毋容置疑。
韩东鸣一指灵牌“母亲放心,我不会输的……因为父亲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
听闻齐偃师,韩青阳则是露出了几分恍惚之色,等回过神时,韩东鸣早已告退而去。
唯有叹息一声,重新阖上了双眸……
晌午,江边的风吹的吴琼脚底一阵刺痒。
不是他偷懒今日没去向韩青枫报道,只是因为前几日与老王和游子衣酒喝的实在是上头,让他无比贪恋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韩青枫近日不轻松,不断纠缠于江左盟盐铁生意等一众要务,说要吴琼来帮忙吧,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者说这位大人物只是很简单的忘记了他而已。
这么大一个帮派也得发钱吃饭而发愁不是?
哪晓得还真就吃不上饭了!
现如今手底下帮众们开始对草草了结了许酒二人后事暗自牢骚了起来,大家对彼此能否继续为江左盟效力皆感到深深地怀疑。
再一是这平日里惹人怜爱的酒家娘子曝尸荒野,加重了各位心中的疑虑。
“如果我们也这样被杀了……是不是……”
“嘘!别瞎说,小心被那血煞给碾碎了去!”
“血煞?那玩意叫血煞?”
“那可不…满巷子血啊…惨着呢!”
江左盟一带,连带着大半个江南的风声,都随风刮进了韩青枫的院子里,虽然自己这侄子做的是盟主的位子,但其实从上到下哪里不是他来打点,现如今这小小的杀人案闹得是满城风雨,再这样下去稍微处理不好,就闹会得全线崩盘。
“啧……”韩青枫走向屋门外,伫立在庭院中,他望向西方,那里是洞庭湖的方向。晌午的清风吹拂着沉甸甸的一片秋黄,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想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细若游丝的阴影突然在韩青枫眼前晃了一下,这一刹那的静止,却让韩青枫心中警铃大作!
他看不见,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胁正扑面而来!
“卧倒!”这是他心中突然窜出的两行大字,这一刻,他也将这一切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这一瞬的同时,韩青枫的头顶一声刺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掠了过去!
那是一把剑!
不对…
那是一把锉刀!
只见刀把上带着小弯钩的锉刀顺着韩青枫的头顶从后脑勺向前滑过,直接将韩青枫一头秀发滑成了地中海。
单看那把锉刀,却突然在韩青枫面门前勾住了什么,紧接着就是面前四道如发丝的金属线被锉刀全数钩住,钉在了身后墙上。
飘渺的低语再次从枫叶林中沙沙响起,那被许称为是“韩青枫”来了的标志,却让这站立在的“韩青枫”赶到紧张。
“位子…坐够了嘛………”屋外枫叶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望向韩青枫。
韩青枫却清楚的看到了他,他更清楚若不是这把锉刀,他早就变成了第二个许,第二个酒,他想说话,可是牙关却紧紧的锁着,舌头不住的颤抖,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韩青枫的嘴中发出“咕咕”的声音,当他看清楚对面那人时,神情惊骇至极,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东家……东家?”掷出锉刀救了他的那位随从唤了几声,韩青枫却是全无反应。
只见对面那人一声冷笑,带着金刚拳套的手拉拽之下,缠绕其上的丝绳被拖动。
韩青枫方圆两丈开外的树木和屋墙齐齐断开。许多肉眼难以分辨的丝线构成的一个巨大笼网,极速向中心收拢,所过之处尽数被切开。
护在韩青枫外围的几名扈从,尽数被切成无数肉块,鲜血喷溅,场面无异于凌迟。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人影极速驰来,手中两把吴钩,从外面勾住极速聚拢的金刚丝,撑开了一道缺口。
“东家……还愣着干嘛?”这声大喝终于唤醒了瘫坐在地上的韩青枫。
韩青枫一个挺身,向着吴琼撑开的缺口,一个箭步跃了出来……
刚才正打着哈欠的吴琼,听闻这边的动静,心中一个突兀,暗道不妙,酒意立刻醒了大半,不惜调转真气,向这边疾速敢来……还好来的及时。
吴琼护在韩青枫前面,摆出一个古怪的拳架,只见他屈膝蹲下,胸口下伏几近贴到了地面之上。脊柱大龙如爆竹般炸响。双手吴钩张开,护于面门之前,犹如一只张开双颚的巨大蜈蚣。
吴琼如临大敌,使出了压箱底绝技‘百足吴钩’,这招连韩青枫这位东家也是第一次见到。
吴琼打量起对面那位所谓的‘血煞’,此人面覆一张关公的脸谱面具,双手带有一对倒刺密布的精钢拳套。
身形魁梧,看身材应该是一位壮年男子。赤膊短衫露出的手臂上,有一个隐约见得一角的纹身,应该是什么动物的?
那汉子见韩青枫未死,弓身屈膝,蹬地而起,直向韩青枫袭来。
步步落地如震雷,地面震颤不已。
汉子速度极快转眼便来到了吴琼面前,只见他直接一招双撞拳直取吴琼面门。
吴琼不闪不避,直接采取了以命换命的打法,双钩从两侧咬合,直取汉子的两边侧脑。
只见汉子中途变招,双手架开吴琼的双钩。随即左腿折缰跨,扭腰借力,旋身一记肘心顶,正中吴琼的心口。
吴琼的倒飞出数丈之远,撞开一堵院墙,整个人嵌入其中,生死不知……
红枫叶依旧是摇摆在天地间,沙沙作响。
院内的另一个角落,一位蒙面的的短打随从从尸体堆中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血尘,望着正欲补上几拳的“血煞”喝道:“停罢!”
那汉子将将上前几步,本想再越过院墙补上一拳,听闻此言却又止住了身形,却又一个回旋,侧身将瘫软在一旁的韩青枫踹晕了过去。
此时院内一片狼藉,除了晕过去的韩青枫与生死未卜的吴琼,其余人等早是一个活口也无,那侥幸留着一口气的伤残,也被这短打随从一手一个锉刀给生生刺死。
短打随从将之前射在墙上的锉刀发力拔了下来,收回袖中,“留着韩青枫一条命,他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复又对着屋外叫到:“赶紧滴吧,一会来人了就不好办了。”
红枫林中,从树上撺下来十几二十个黑衣人,他们手里都攥着一种类似石墨色的黑油罐,两个黑衣人将韩青枫拖走后,其余人等将油罐往院内一扔。
霎时间冲天火起!一股腥臊难闻的气味伴随着阵阵黑烟喷薄而出,这黑烟再化为滔天的火焰,转眼间吞噬了整座庭院!
“走吧……你等隐在林中守住,等火燃尽一日再自行离开……走吧就…”那短打随从或许是口误,顿了顿复又到:
“血煞,吴琼那小子铁定是活不成了……”他拍了拍“血煞”的肩头,示意一会赶紧撤退。
这汉子却一边扒拉开了短打随从,一边将韩青枫身上衣物与金属器具等一并解开,在一众人差点会错意的眼光中转手丢进了浓浓大火之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宅院后的一口水井里,老王却扒拉着井口内壁瑟瑟发抖,心中暗叹道:“姓韩的你不是东西啊你!你咋还真就是个短命鬼哩,拖累了我家娃娃就这么给你陪葬咧……”
“小吴啊小吴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可没人给我送终哩!”
“他奶奶的,本想叫你再来跟游子衣我们爷俩喝两杯的,你说怎么碰上了这个事哦!”
“不行,老子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尸体拖走!”
待到屋外人去楼空,天地间只余下阁楼不断燃爆声的时候,老王壮胆骂了声去你奶奶个嘴儿!一口气从水井中窜了出来,踏着一个诡异的步伐鬼影般闪到吴琼面前。
这家伙瘫软在碎石砖块之间,胸口一道青黑色的大印,内里五脏六腑皲裂,四肢经脉错位,已经是瞅着进气少出气多了。
老王不禁暗道:“小子,你还真是好运气!没想到你心脏天生右侧竟还能救你一命!你若真是命硬,老子接下来就要背着你走上这一条百里水道,但凡你要是坚持不到这扬子江边,我便把你就丢在路上,从此一辈子当和尚去!”
说罢这一阵气话后,老王一个闪身,伴随着此地横梁砸断爆炸之声,两声重叠,两人已是一同跳入了后院水井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