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稍稍地躲藏了起来,太阳静静地爬上初生的天空,大红公鸡的啼晓声好像是如约而至似的响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了熟睡的女孩脸上,她的嘴角扬起了甜甜的微笑,或许是梦见了大白兔糖吧,又或许是梦见了少女的情窦初开。
下铺的青年已然睁开了双眼,他打开手机瞟了一眼时间,然后利索地翻下床穿上了外套。他的动作虽轻,但女孩还是醒了。
“几点啦?”女孩瞅着眼,小手下意识地在枕头下摸索着。
青年望了一眼女孩开口说道:“别找了,在我这儿,七点半了。”
“哦。”女孩应了一声,随后小手放在了眼睛上轻轻揉着眼袋。女孩不知道青年是何时拿回手机的,好在自己在睡时将昨晚的聊天记录删了,拿回去就拿回去吧,他的东西他拿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女孩这样一想心里面舒畅多了。
“妈呢?”女孩问,然后坐了起来。
“去地里施肥拔草了,应该快回来了。”青年一边穿着鞋一边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女孩揉了揉眼睛,然后从枕头边拿起来一件外套穿上。
“八点左右吧,昨晚我说过什么吗?”青年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不过女孩知道青年在问什么,她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我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哦,那就好。”青年绑好鞋带便离开了卧室。
女孩不慌不忙地下了床,她从抽屉里拿出了镜子和木梳,她的头发是的短发,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头发有点像爆炸头,很乱,她用木梳梳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头发搅在了一起,女孩发现梳不动便将镜子和木梳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来到了客厅。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卫生间内水流的“沙沙”停止了,青年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女孩正要起身时,她的母亲拎着一个菜篮子回来了,菜篮子里有一根黄瓜、三个西红柿和五六个辣椒。
“妈!”女孩迎了上去接过了妇女手中的蓝子。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妇女微笑问道。
女孩看了看妇女鞋上带着的新鲜泥土晃了晃身子,然后转身拎着菜篮子边走进厨房边说道:“妈,到是你应该多睡一会,施肥拔草的事给我说就好了。”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学习就行了,别瞎操这些心。”妇女一脸慈祥地说道。
女孩家是在城中村,房子又是租的,自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女孩母亲的那一块菜园子是别人开发盖房子用的,不过已经几年了哪儿也没开始动工,女孩的母亲索性利用起来,她跟那家人商量每个月支付100的租地费,但那家人死活都不肯要,说哪天路过可以摘一点菜吃。那家人的确经常路过这里,不过他们从未在里面摘过一片菜叶子。女孩的母亲也经常给那家人送去一些长相最好的土豆、西红柿、辣椒、茄子……
女孩的母亲很爱那片土地,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去那么呵护它,她说“乡下人最爱的是土地,只有每天摸到新鲜的泥巴,才不会忘了自己是农民,是土地的子女。”女孩的母亲几乎每天从工地下班之后,都要去菜园子施肥浇水拔草。那片土地的颜色从黄色变成了黑色。
这片土地自然不负众望,女孩一家所吃的蔬菜都产自这片土地,有时丰收吃不完的,女孩的母亲会挑到集市上去卖,虽然才卖几毛钱一斤一天下来才卖个十几块钱,但是女孩的母亲已经很是满足了。她说,“总比烂在地里好!”去买菜时自然都是下雨天,因为下雨天工地没法干活,女孩的母亲才有时间去卖菜,她穿着用白塑料膜制作的雨衣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用菜篮子装着一些刚摘下的蔬菜,站在街头巷尾静静等待买主。有时雨下的太大了,她无奈只能跑去超市门口躲雨,她其实很不想跑去超市门口的,她害怕把别人光滑的地板弄乱,害怕别人会骂她,害怕别人说她的抢超市的生意,雨小一些她便会离开,除了脚印她什么也不留下。
女孩从卫生间出来时,她的母亲已经给她煮她了一碗面,青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的父亲在楼下发动摩托车。
“妈,你先放着吧。我把头发吹干了再吃。”女孩边说着边走进了卧室。
“欢欢,那我们先走了,面早一点吃。”女孩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女孩放下了手中的吹风机,她趴在窗户上,望着楼下的母亲父亲和哥哥。
“你们不吃了么?”女孩问。
“去你表哥家吃,他家应该安客了(吃早饭)”女孩的母亲抬头望着女孩说道。
“轰轰。”摩托车发动了,几只小鸟吓得从绿油油的树里面飞了出来。
“你来骑。”女孩的父亲朝一旁的青年说道。
青年呆站在原地,闭口不语。
许久。
“我手有些疼,你来骑吧!”女孩的父亲再次开口说道。
青年还是不动,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一只胖头大鸟躲在绿油油的树叶里窥视着这一切。它歪着头,不发出声音,不眨眼睛。
“老头,一个孩子让他骑什么车啊?多不安全。”女孩的母亲见状连忙说道。
“快20岁的人了。”女孩的父亲冷冷说道,语气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少多两句了,再不走人家安过客了(吃过早饭)。”话间,女孩母亲跨上了摩托车,然后朝青年招手笑道:“小康,快上车吧。”
女孩的父亲将脸侧了过去,闭口不语。
青年艰难的迈出了步子,跨上了摩托车。
“轰……”摩托车后轮飞快地转了起来,一块小石头弹飞了出去,刚好击中了站在树枝上偷看的鸟儿。
排气管喷出了一阵黑烟,黑暗在空气迅速散开来,飘上天空变淡,不一会儿黑烟就消失不见了。摩托车的声音和身影逐渐消失在女孩的视线里。
女孩子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父亲和母亲。
女孩吹干头发后,狼吞虎咽地吞食完了面条,穿上鞋,将头发扎起。
女孩锁好门之后,便开始了她的行动,她要去她的朋友家,跟她借钱去修手机。
摩托车行驶车水马龙的集市,青年掏出耳机塞上,手机播放的一首名叫《小巷》的音乐,“独自回忆着童年,在那嘻闹的街,没有太多烦恼心思打扰这一切………”
他的母亲张望着小贩们地上的蔬菜,有红的西红柿辣椒,有白糖萝卜大白菜。有绿的黄瓜青菜。有黄的南瓜土豆………
摩托车出了集市,停在了斑马线前,他的父亲,时不时地抬头望着正在修建的高楼大厦,一个像蚂蚁般大小的人在大厦晃来晃去。他知道那是安装包里的工人,工地上的活他基本都做过,所以他知道。
突然他看见那只“蚂蚁”掉了下来。他连忙低头揉了揉眼睛,眼睛揉出了眼泪花子,抬头那只蚂蚁还在上面晃来晃去。他放心了,忽然脑海里面出现了水泥、沙子、砖头、砖刀…………线,白色的线。灰色的水泥桶。
绿灯亮了,摩托车的轮子转动了,突然一辆大货车冲了过来,光,一道白光闪过,世界变得白茫茫的。
金属的碰撞,摩擦声、尖叫声惨叫声组成了一首悲凉的交响曲。
“独自回忆的童年,在那嘻,闹的街,没有太多烦恼打扰这一切…………”
“快打120叫救护车。”
“报警啊报警啊!”
“快来人啊。”
青年睁开了一只眼睛,他的另一只眼睛咕噜咕噜的冒着血,他的脸贴在地上,他看见跑来跑去的鞋,有快的,有慢的,有来回的。有蓝的、有黑的、有灰的、有白的。
他看见了母亲,母亲就像菜躺在菜地里的大南瓜,红色的血是绿色的藤蔓,地上散落的脑浆是藤开的花。
他想朝母亲爬去,他的下半身冰凉凉的,他的腿好像不在了,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他拖着腿像一条快死的蛇那样爬行。
他看见了父亲,父亲就像一块被砖刀劈成两半的砖头,密密麻麻的线铺在成一地,他无力了,爬不动了,他翻了一个身,他看见火红的太阳长出翅膀正在一步步和他向他逼近,云被烧红了,屋顶被压塌了,绿树被烧焦了。
他又看见了,看见一个天使朝他伸出了手……
“还有呼吸,快抬上救护车。”
女孩的朋友家。
“欢欢,你快来看火烧云哎。”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趴在窗户上,手指着火红的太阳扭头朝坐在床上打游戏的袁欢欢叫道。
“我这就过来。”袁欢欢将手机扔在了床上,甩着手,蹦蹦跳跳地跑到窗前。
“哇,奇观啊,火烧云不是黄昏才有吗?”袁欢欢望着红透的天空说道。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看的嘛!事出常态必有妖,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女孩笑道。
袁欢欢猛然一下子愣住了,她想到了母亲父亲和哥哥,她的眼睛直视着发红的大阳,它像红色的西红柿,像怦怦直跳的心脏。
“欢欢,欢欢,你这么了?”女孩推了推发呆的袁欢欢。
“没事,我要回家了。”袁欢欢呆呆地摇了摇头。
“你先别走嘛,一会我妈回来,我跟她要钱借给你。”女孩拉着袁欢欢的手摇了摇说道。
“谢谢,我先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吧。”袁欢欢走到了床边。此时即将开始的游戏她无心再玩,她拿起了手机,手机轻飘飘的,好像一团洁白的棉花。
她熟练地在键盘上点了一串数字,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似的点了拨打。
“嘟……嘟嘟……”
一秒,二秒,三秒……袁欢欢望了望窗外的云,她感觉云像血,缓缓流淌的血。
“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删除,重新数码一串数字。
“嘟……嘟嘟……”
她看见发红的树里有一只胖头大鸟正在歪着头看着她,大鸟好像笑了,又好像是他嘴角挂着一条瘦小的青虫。
“你拨打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欢欢,没事的,或许伯父伯母在忙,这个时候应该也很忙吧。”女孩摸着袁欢欢的肩膀说道。
“不知道。”袁欢欢嘴里面蹦出了三个呆呆的字。再次删掉数字,重新输了一串新的数字。
“嘟……”
接通了。
袁欢欢欣喜若狂,但说出的话是快哭似的:“袁馒头,你们在哪里啊?”
“你好!请问是手机主人的家属吗?”电话那头传来青年男子的声音。
“你们别闹了,快把电话给我哥。”袁欢欢故作生气地说道。
“你好!请问你认识手机主人吗?”
“…………”袁欢欢拽着手机,她仿佛猜到了什么,“呼~呼~”她好像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喷发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你能听见吗?”
那只胖头大鸟朝她飞了过来,它嘴上的青虫挣扎着,哀求着。
“喂……”
“我是,我是他的妹妹。”袁欢欢的嘴张开了,露出整整齐齐的小牙齿。
“是这样的,你哥出车祸了,现在准备手术,你快带你父母过来。”电话那头语速飞快。
“哦。”袁欢欢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她有很多话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溜出来的被舌头挡住了。
“市医院。快点,晚一步随时都有危险”电话那头还不忘补充道。同时夹杂着杂乱的声音“总算找到了,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人接。”
“嘟……嘟……”电话那头挂断了电话。
袁欢欢一下子愣住了,她手中握着的像是千百斤的铁。她松开了手。
手机砸在了地上,屏幕上泛起了波纹。
“袁欢欢,你干嘛?”女孩连忙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望着屏幕碎掉的手机,女孩脸上有可惜、不解愤怒多重色彩。
“我哥出事了。”袁欢欢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她瘫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将手机扔在床上,蹲下身去抱着袁欢欢,“欢欢,没事的,没事的,应该不会严重的,没事的………”女孩嘴巴里重复说这几句话,但除了说这句话,她也无能为力。
袁欢欢在女孩的怀里嚎啕大哭,突然她将手指塞进了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伸出手指,手指上有唾液和带血的牙印。
袁欢欢一把推开了女孩,她的哭声停住了。只是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
“欢欢,没事的。没事的……”女孩刚要想去抱住袁欢欢。袁欢欢猛然起身发了疯似的朝外面跑去。
“欢欢,我和你一起去。”女孩连忙追去。
袁欢欢跑到了楼下,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她的脑海里乱哄哄的,行人的交谈声,汽车的鸣笛声,还有一只对着她狂叫的卷毛狗,她感觉都是模糊的,是听不清的,是扭曲的。
她看见女孩追了下来,她想逃,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逃。
袁欢欢朝一辆刚停在路边的绿色轿车跑去,她拍打着车窗的玻璃口中不停地念着,“市医院,市医院……”
车门开了,袁欢欢钻了进去。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
袁欢欢呆呆地望着前方,紧紧地闭着小嘴。
“去市医院。”女孩钻进了车的后排。
“打表吗?”
“是的,开快一些。”
汽车启动了,除了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和汽车与空气的摩擦声。汽车内很安静,袁欢欢没有发出抽泣声,女孩没有发出安慰的声音。她只是将手挡在了袁欢欢的肩膀上。
汽车风驰电掣,过了大约15分钟,汽车在医院门前停了下来。
“二十。”出租车司机说话的瞬间,袁欢欢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我微信付给你。”女孩留在车里付了车费,然后朝医院小跑而去。
消毒水难闻的气味挤出了袁欢欢的鼻子里,针头、葡萄糖、发的银白色光的手术刀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从未来过市医院,但却轻车熟路似的,好像是一根红色的线牵引着她,空气中的血腥味使她亢奋和恶心。
她跌跌撞撞地爬上了上二楼,看见了一个坐白色的长椅上的警察,他双手搭在腿上,面朝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有一个在走廊里徘徊的警察,他的双手交叉垂在小腹上,眼睛和面容都透露着焦灼。
袁欢欢停顿了一下,然后迈出了步子,两名警察也看见了她,坐在椅子上的起身迎了上去,站着的大步朝袁欢欢走去。
“你是?”年龄较大的警察问。
“我哥呢?”袁欢欢面无表情的问道,好想在问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妹妹吗?”年轻的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透明袋包裹住的手机。
“我哥呢?”袁欢欢呆呆地问道,手机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像是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
年长的警察朝年轻的警察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年轻的警察说道。然后转身就走。年长的警察回到了白色的长椅上。
袁欢欢突然觉得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像是有无数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自己脚,
警察推开了白色的门,白色的光涌了出来,格外的刺眼。
楼下的女孩,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袁欢欢。
“请问出车祸的人在哪?”女孩拉着一个端着消毒水和纱布的护士问。
“每天出车祸的人多了去,全在二楼,你上去找吧。”护士扔下话,便匆匆离去。
袁欢欢是第一次,仔细认真地看她哥哥。
她的哥哥躺着像棉花白一样的床上,消毒水的气味从他的身体里面散发出来,他的嘴上的氧气罩让他看起来像似了电影里的外星人。洁白的纱布缠绕上他的头挡住了他的右眼。
透过氧气罩,袁欢欢看见了他刚长生的青色胡子,他们像公园的小草一般,尖尖的,摸上去应该会刺手。
“他是你哥哥吗?”警察望了一眼床上的青年,然后看到女孩问。
袁欢欢猛晃了晃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她用力捂着嘴巴和鼻子,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一滴没有掉下来。
“你没带你父母来吗?,和你哥坐同一辆车的两个人你认识吗?我带你去看一下吧。”警察本不想这样问,但是又不得不问。他大概猜到停尸房的那两具尸体应该就是女孩的父亲母亲。
“不知道,我不知道。”袁欢欢狂摇头,抽泣和委屈声音透过她的手掌传了出来。
突然袁欢欢抓住了警察的手,“叔叔,我爸妈这么样了?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她的声音先是哽咽,最后一句话她是笑着说出来的,这个笑容很美,凄美的美。
“他们……”警察欲言又止,他感觉到袁欢欢抓着他衣袖的手已经垂了下去。
“叔叔,没事的,你实话跟我说。”袁欢欢晃了晃警察的衣袖。
“我……”警察无助地望了望坐在门外长椅上的年长警察。
年长的警察起身走了进来,“小姑娘,抱歉,我们没抢救过来。”其实,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袁欢欢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当场死亡了。
“哦。”袁欢欢淡淡应了一声,她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依旧没有掉一滴眼泪。
“小姑娘,你别太难过,你有亲戚在附近吗?联系他们一下吧。”年长的警察和蔼可亲地朝袁欢欢说道。
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女孩轻轻地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了袁欢欢的身旁。
两名警察退了出去,这时走进了一个穿白大褂拿着绿皮文件本的医生走了进来。
“谁是病人袁康的家属?”医生盯着手中的文件本问道。
“我是。”袁欢欢的嘴巴里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医生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瞟了一眼袁欢欢,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盯着文件本。“你父母呢?”
“他们……他们……”袁欢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还没来。”女孩忽然插开说道。
医生盯着文件本说道:“让你父母快点来,病人骨头碎掉了………需要截肢,让你父母签字,我们才能做手术。”
袁欢欢觉得耳边乱嗡嗡的,医生前面说的话一句没听见,只听清了最后的几句话,那几句话在她脑子里面翻滚着,搅拌着,顿时让她觉得头晕。
“对了,你父母来了先把费缴一下。”医生不忘补充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叔叔。”女孩叫往着了医生。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医生转身问道。
“我父母去世了。”袁欢欢的的嘴唇艰难地抬起又很艰难地合上。她低着头小手死死捏住女孩的衣角。
“刚刚……”医生一脸诧异地问道,“那快联系你的亲戚来。”医生说完话就大步离开了病房。
“欢欢,我们打电话给你二舅吧。”女孩小声说道,女孩知道袁欢欢家在云烟市只有她的二舅一家亲戚。
袁欢欢没有说话,她慢步走到了病床前,她伸手摸了摸她哥哥的额头,然后抬头看了看正在一滴一滴滴下了药液。
女孩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那两名警察还坐在长椅上。
女孩一出来,两名警察瞬间站了起来。
“警察叔叔,可以给我朋友的父亲的电话吗?”女孩朝年长一些的警察问道。
年长的警察朝年轻的警察点了点头。
年轻的警察见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用白色袋子包住的手机递给了女孩。
“谢谢!”女孩接过手机便转身回病房。
袁欢欢跪在了病床边,她的手握着她哥哥的手,脸贴在了床上。
女孩走到了袁欢欢的身旁,她打开手机,点开了电话。然后将手机递给了袁欢欢。
袁欢欢没伸手去接,也没开口拒绝。
女孩收回手,点开了联系人,准确的找到了电话号码拨打,然后将手机放在袁欢欢的脸旁。
“嘟……嘟。”
“喂!你有事也不提前说一声嘛,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下午一定要来喝喜酒啊。”“把鸡拿过来剁成鸡块,鱼的肚子破了吗?红烧红烧。”电话里头传来杂乱的声音。
“先不说这些了,忙得要命!先挂了。”
“嘟。”
电话挂断了。
女孩点了重拨。
“嘟……”
“喂!是不是还有谁没说啊,有事快说啊,在忙呢。”电话都传来急切的声音。
“二舅,我是欢欢。”袁欢欢的嘴巴终于张开了,两片嘴唇上还连着一丝唾液,洁白的小牙齿露了出来。
“哦,欢欢啊,怎么啦,你爸呢?”
“我爸……我爸……”袁欢欢抽泣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你慢慢说。”
“我爸出车祸了………”袁欢欢一下子哭了出来,眼睛里的眼水全部蹦了出来。
“在哪里?撞到别人了还是撞到自己?”
“市医院,二舅你快来啊”抽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声。
“嘟。”电话再次都挂断了。
女孩慢慢靠近袁欢欢,她张开双手将袁欢欢紧紧抱着。
“小雪,我该这么办啊………”袁欢欢的哭声撕心裂肺。
女孩不说话,她将袁欢欢抱的更加紧了,眼角划过了一滴泪水。
许久,袁欢欢的哭声逐渐小了,最后停止了,好像睡着了一样。
半个小时后,袁欢欢的二舅赶到了,他顶着啤酒肚穿着西服西裤和一双擦得的发亮的皮鞋走进了病房,两名警察也跟在他的身后。
袁欢欢和女孩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袁欢欢擦拭着眼泪,一言不发。女孩自觉地走了出来,但她在门口停了下来。
“欢欢,你爸和你妈呢?”二舅走近望着床上的病人朝袁欢欢问道。
“死了。”袁欢欢淡淡地说道。
“啊?”二舅惊讶地叫了一声。
“先生很抱歉,没抢救过来。”身后年长的警察的声音响起。
二舅没有理会警察,他指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问:“你哥?”
袁欢欢点了点头,目光也移到了病床上。
二舅转身面对了警察开口问道:“肇事者人呢?”
“逃匿了。”年长的警察无奈地说道。
年轻的警察急忙插口说道:“不过,我们很快就能缉拿肇事者归案。”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住肇事者啊。”二舅颤颤巍巍地朝两名警察递去了香烟。
“不抽烟的,谢谢了,叔,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年轻的警察摆手谢绝。
而年长的警察接过香烟,一言不发。
二舅叼起了香烟,刚掏出火机想点上,刚刚那名白大褂医生又走了进来。
“病房不许抽烟,要出去吸烟是抽。”医生的声音吓了二舅一跳,他嘴上叼着香烟滑落了下来。
二舅急忙弯腰捡起香烟丢在进垃圾桶。重新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香烟出来,然后尴尬地笑着递给那名医生:“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侄子啊。”
“你是袁康的家属?”医生问。
“是是是,不是不是。”二舅吞吞吐吐地说道。
“到底是不是?”医生严肃地问道。
二舅回头望了一眼袁欢欢,像是下了很大决定似的地回答:“我是。”
“你出来一下,有些事儿跟你说。”话音刚落,医生转身就准备走。
“大夫,有什么事就在说吧。”二舅叫道。
医生停住了脚步,思考了一番才回头盯着文件本缓缓说道:“现在病人处于昏迷状态,他的两只大腿骨已经被压碎了、肌肉也被压碎了…………如果不截肢的话,恐怕……”医生晃了晃了他的脑袋,他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发出了彩色的光。
“需要多少钱?”二舅的话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好像是从医生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想问了。
“估计得十万左右吧。”医生的话也是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
“两只腿都锯掉吗?”二舅回头望了望病床上的青年。
“是的。”医生郑重的点了点头,“家属想好就签字吧,越拖病人情况就会更不好。”医生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二舅。
“嗡嗡嗡嗡。”这时病房里想起了电话铃声。
二舅边接过纸边掏手机接通了电话。听清电话里面的声音后,他的脸上露出来一副无奈的表情,然后对着电话说:“你们那太吵了,说话大声点。”并且打开了免提。
“喂!样叔,你能听见吗?”电话那头使劲力气喊着。
“我能,小凡,你说吧。”二舅也大说叫道。
“就是,新娘子的娘家来抢人了。你快回来。”
“他娘的,老子马上回来,简直要上天了。”二舅气愤的挂断了电话,然后转身朝爬在床上的袁欢欢走去。
“欢欢,你出来,二舅跟你说点事。”二舅拉起袁欢欢将往外走。警察让开了路,医生让开了路。
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了极为无奈的声音,“欢欢,二舅家有急事,要赶快回去。”二舅才手中的那一张带着墨水的纸递给了袁欢欢。
袁欢欢接过带着墨水的纸,低着头一言不发。
“欢欢,你要想清楚啊,可是十万,说不定后期还要加钱呢,你爸妈供你和你哥上学,还欠外债五六万呢。当初我就说那个种植竹荪搞不得搞不得,你爸就不听,前前后后借了20来万,全部打水漂了。要是当初听我的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二舅语重心长地说道。
“二舅,我知道了,谢谢你!”袁欢欢抬起了头,挤出了一个笑容。
“唉,你也该长大了。”二舅伸手摸了摸袁欢欢的头,长叹了一口气。
袁欢欢没有躲开,没有回话。脸上依旧挂着那难看的笑容。
二舅转身走了,安静的走廊上,响起令人烦躁的“踏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