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人拌嘴之时,从礼堂侧门走进一名资深骑士,那骑士气宇轩昂,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龙骨一看到他,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
那人约莫五六十年纪,面容清瘦,目光如炬,身上的披肩比其他人的更宽大,其上覆有金银丝线相间的繁复图案,尊贵之气自然流露。他这披肩让龙骨联想起了在装备部遇见的那个疯老头,只是它不似疯老头身上那件那样脏兮兮。然而,又有不同的是,这位骑士身上穿的制服是白色的,还有长长的下摆延申至大腿两侧,十分典雅威仪。
那骑士迈着踏实而迅捷的步伐,从礼堂边上走向后台休息室,矫健之姿一点不似那个年纪的人。
“快看,那是风自奇爵士吗?”猴子冲龙骨他们嚷道。
“传说中的‘圣石心骑士’?”龙骨用一种崇敬的语气问道。他听他养父谈起过这个磐石骑士中的最高称号。
“呵呵,‘传说中的’?”兰休扭回头来取笑了一声,“是的,那就是‘圣衣骑士’风自奇,他恐怕是现世仅存的一名还会使用‘保留态’的骑士。”
“保留态?”龙骨只从养父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那是一种高级的元意运用技巧,不同于“激发态”,“保留态”能长时间保持元意开启状态,能让骑士在战斗中持续使用星松石武器,但他养父并不会使用这种技巧,所以也就没法教他。
“我以为保留态的技巧早就失传了。”猴子诧异道。
“不,‘圣衣骑士’就会,团里有老人见他用过。”
听到这里,龙骨心里不免又泛起了向往:原来这种传闻中的技巧竟真的存在,哎,如果我会使用这个“保留态”,当时定然不会让那个绿眼睛逃掉。
思绪飘走两秒后,他又闹不懂另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要叫他‘圣衣骑士’?”
兰休吧嗒着嘴巴回答他:“‘圣石心骑士’不止一个,为了区分他们,骑士团内部的人一般都称风自奇爵士为‘圣衣骑士’,因为他的受封信物是‘衣’。”
“衣?”龙骨脸上一脸疑惑。
猴子可是预习过这些功课的,便向龙骨解释道:“相传曾有个伟大的石心骑士拯救了磐石,国王授予他第一个‘圣石心骑士’的称号,并赐予他爵位和荣耀。此后,历代国王便纷纷效仿,形成了册封‘圣石心骑士’的传统,用以奖励有功的骑士。册封时,会把那位伟大骑士曾经用过的一些随身物,比如剑啊、盾啊、衣袍、戒指什么的,分别赐予受封的骑士作为信物,象征那名伟大骑士的意志传承了下来。”
龙骨便惊讶问道:“所以风自奇爵士穿的这件‘圣衣’是那位伟大骑士穿过的?”
渣胡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他穿的是小星尘街后面那间破作坊做的,跟咱们身上穿的一样。你觉得古磐石帝国有这种款式的衣服吗?哈哈哈。”
“拜托,那只是种象征,象征!”猴子也佩服起龙骨的智商来。
兰休跟着烂笑一阵后,补充道:“不过授予的爵位可是实打实的,圣石心骑士的‘番牧’爵位一年可是能坐收不少贡饷呢。”
“番牧?”龙骨冲着猴子张了个老大的嘴巴,“那不是比你老爸的爵位还高?”
“是啊,”猴子点点头,撇了个嘴,“乡爵本来就是最末等的爵位嘛。”
众所周知,磐石现今保留下来的爵位,从高到低分为大亲、郡领、番牧、乡戍四等,番牧位于乡戍之上,已然不低。
渣胡说道:“想不明白,风爵士每年能坐收一大笔钱,为什么还要留在骑士团里干这些有的没的活儿?若是我,我才不上班呢。”
“那是你,”龙骨批评他道,“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骑士的一生是不应与金钱挂钩的,风爵士一定是把这里当成他一生的舞台了,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兰休则笑话他道:“说得好像你跟人家很熟似的,可你压根不认识他。”
“我就是知道!这是英雄人物的心心相惜。”龙骨昂着鼻子吹起牛皮来,接着他又问道,“你刚才说圣石心骑士不止一个,还有的人呢?”
兰休回答他说:“曾经一共有五个,不过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疯的疯,现在留在骑士团的又还正常的,就只有他一个喽。”
听了这番话,龙骨有些震惊:“怎么,圣石心骑士的结局都这么离奇吗?”
“嘿,嘿,别乱说话,”渣胡低下嗓音对几人说道,“传言那些人的意外都不是偶然事件,很多人私底下议论,认为这里面有什么串联着的阴谋。”
“什么阴谋?”龙骨十分好奇。
“不知道,”渣胡摇摇头,“没人知道。”
兰休则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笑道:“‘扯胡’,还是一如既往的扯。”
渣胡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龙骨不自觉地独自陷入思考。看来这个石心骑士团还真不简单,里面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更令龙骨在意的是这个圣衣骑士的年纪——与他设想的生父的年纪十分接近,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
风自奇走进后台休息室,打算在会议开始前跟团长打个招呼。他很少回大本营,若不是团长召集全体石心骑士大会,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风爵士,”团长朗云斯看到了他,毕恭毕敬地主动迎了上去,“很抱歉惊动了您,爵士,这只是一次训话,您有重任在身,大可不必前来的。”
风自奇坦坦一笑,答道:“团长大人召集的是全体骑士,我若不来,外面又该有人骂我耍大牌了。”
“爵士真会说笑。”朗云斯也随他一起笑了起来,又问道:“陛下可好?”
“陛下安好。”风自奇回答他。
朗云斯思索了一下,小声问道:“陛下对最近的事有什么看法吗?”
风自奇用铿锵的语气告诉他:“陛下早就承诺过,不会关心任何政治问题,因此他不会有任何看法,他只会祝愿王国一切平安。”
朗云斯立马点了点头,表示收回刚才的失礼问话,说道:“请代我转达问候。”
“一定。”
随后,风自奇倒把自己的语气压低了一些,他将朗云斯请到一边,问道:“听说团里来了一个新人。”
朗云斯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打哑谜道:“最近团里来了可不止一个新人。”
风自奇进一步问道:“你知道我问的是野云杉来的那个。”
朗云斯便也不兜圈子,回答道:“知道,你问的是那个大明星,第一天出勤就立了大功,救了主政官阁下一命。”
“嗯,我听说了。”风自奇表现出一股别样的关心,说道,“我还听说了,他的生母是一个林间人——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年轻人应该不是你和主政官随便从野云杉抓来的一个壮丁吧?”
朗云斯并没有否认,他将头微微侧向一边,一言不发。
风自奇接着小声追问道:“你和主政官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先是那个小毛贼,现在又是这个孩子,你们该不会又想翻二十年前的旧账吧?”
“事关王国的运数,”朗云斯夺声而答,“我们恐怕不得不弄清楚。”
“是为了弄清真相?”风自奇毫不避讳地问,“还是为了得到那件东西?”
朗云斯哽咽了一下,缓缓答道:“这两者并不矛盾,那东西应该回到它应有的位置,它是属于王国的无上至宝,任何人都无权占有它。”
风自奇将脸凑近了一些:“你能保证主政官不是为了占有它吗?”
“我相信主政官!”朗云斯的脸色很坚定。
“那你呢?团长大人。”
“我更不会!”朗云斯依然回答果断。
风自奇将急切的眼神放缓了一些,继续劝诫道:“听我说,团长,有些真相还是不弄清楚为好,那秘卷只会带来灾难,接近它的人都遭到了恶果,二十年前的战事也是因它而起,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爵士。”
朗云斯嘴上敷衍了一句,但风自奇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和主政官不会就此罢手。
“团长,可以开始会议了!”门口的人朝休息室里嚷道。
于是二人收起了话题,各自整肃衣衫走向礼堂。
*
“安静!安静下来!”
主席台上有个声音打断了骑士们的交谈。龙骨等人循声望去,可以看到团长等人已经出现在了主席台上,而那位圣衣骑士则自己坐在台下第一排靠边的位子上。
副团长伽诺站在台上对大家说道:“请大家不要走动了,坐下来,团长有话要说。”
于是台下所有人都收回了由他们创造出的噪音,闲扯的人停下了口中的话题,站着的人也都就近坐下,开始敬听他们团长的指示,礼堂里顿时像暴风过后的海面一样平静。
西勤朗云斯站在主席台上,脸色十分凝重,看得出来他近日压力很大。
他往前迈了几步,走下主席台,来到了第一排骑士的座位前,这样他离他的团员们更近了一些,他挺直身子,左右来回地踱起步子,随后开始对众人训话:
“先生们,我想大家都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在都城内外引起了不小骚动。鉴于这个非常时期,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聚在一起,讨论一下我们的使命和责任……
……众所周知,我们石心骑士团是一支团结的队伍,正如我们的名字——坚如磐石、赤胆忠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我们更应该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我们都知道最近元老院里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因此外界一些所谓党派之争的谣言便此起彼伏,我希望这种分歧不要影响到我们骑士团里面来。请大家谨记,骑士的基本操守是服从、是忠诚,我们要始终坚持做正确的事,不要被外面纷乱的谣言和利诱蒙蔽了双眼。石心骑士团效力的是元老院,而宪法赋予了元老院应有的规则,我们需要做的是听令行事,履行自己的使命……”
团长在上面说着话时,兰休扭过头来,低声和龙骨等人议论起来:“团长这是摆明了要求我们跟他一起支持主政官。”
龙骨并不觉得团长的讲话有什么问题,倒是有点看不惯锅铲脸这副搬弄是非的嘴脸,便反问道:“主政官是宪法规定的最高长官,为什么不听他的?”
“嘿,现在是民主时代,如果一个人说了算,那跟原来的国王有什么区别?”兰休再反问道。
龙骨没心思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讥讽他道:“如果你对主政官不满,你大可在下次大选时把他挤下来。”
猴子和渣胡闷声笑起,兰休则是一脸糗态,不再搭话。
“是谁开会!开什么会!为什么不叫我!”
这时,礼堂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暴躁的叫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