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鸟儿的鸣叫跟这日的天气一样阴沉,没有一丝阳光和欢乐的气息。
主政官圣瑞法祖阁下一大早就坐在了办公室里,而前来会见他的,是汇报案情进展的中央调查署长。
啪!
只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一击暴躁的拍打桌面声。
“什么!”主政官满脸不悦地站起身来,朝调查署长说道,“查了一天一夜,就问出这点东西,还让人犯死在了拘留所里?”
“我很抱歉,阁下。”署长低着脑袋,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站在他旁边一同受训的,还有中央警卫队的队长。
面对这些办事不利的下属,老瑞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头又涌了上来。
“那个同伙呢,抓住了吗?”老瑞不耐烦地问。
署长没有作声,继续低着脑袋。
老瑞咬着牙,压低声音喝斥:“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吗?”
署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有些欲言又止。
但老瑞看出了他的疑虑,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有怀疑的方向,对不对?说!你们怀疑是谁干的?”
署长连忙摇头:“噢,不不,阁下,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
“说出来!”老瑞用逼问的语气打断了他,“把你们心目中的疑云说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否跟我心目中的猜想是一样的。”
“这……”调查署长满脸惊愕地望了望主政官,又瞟了瞟身旁的警卫队长,不敢说话。
老瑞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自己毫无忌惮地开口说道:“你不敢说,我来替你说,你们怀疑是新派的余党在指使这一切,是不是?”
调查署长脸上的惊愕之色更大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主政官的问话。
主政官则说道:“你不用回答,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你们的猜测。其实这不用调查,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那帮人干的。”
调查署长连忙劝阻道:“可是阁下,我们办案是讲证据的,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
“哼,证据。”老瑞又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事事都要讲证据再办,那我瑞法祖就不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个位子上活到现在了。”
调查署长和警卫队长低头互望,一言不发。
老瑞看着他俩那畏首畏尾的样子,厌嫌之气不打一处来。
随后,他自下思忖了一下,恶恶自语道:“没关系,我自有我的办事法则。”
*
这一日的元老院议事厅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氛围,常务元老们坐在会议桌前,各有各的心思,有的人焦虑不安,有的人横眉怒目,有的人心怀鬼胎,有的人瑟瑟发抖,正派的人、新派的人都正襟危坐,虽然会场上声音安静,但众人的眼神心思却早已交上了火,整个会议桌像一锅即将煮沸的大乱炖。
阿尔训、温言路等人默默瞟了瞟主政官那副吃人的眼神,都赶紧将目光收回来,投向别处,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南来风则气定神闲,与众人一样不发一言,只是静听着主政官的讲话。
老瑞却早已收拾好自己愤怒的情绪,此时坐在主座前的他,竟是一副水来土掩的自得神情。
“如你们所知,今早夜里,那名行刺我的刺客已经自缢身亡……”
老瑞不急不忙地通报着情况,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用眼光扫了一下众人——尤其是阿尔训、温言路、博鲁敦等人,然后铿锵有力地接着说道:“但这不代表这事就这么完了,中央调查署还在调查,我相信背后的真相很快就能呈现在我们面前,在座各位无需替我有任何担心。”
阿尔训用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发言道:“昨天的事的确可怕又令人震惊,不过,若不是主政官你当初坚持扩建‘御宅’,也不会导致这种过激行径的发生。”
阿尔训的这番话明里是在指责主政官的工作,实则暗里是想套问案情的定性情况。
老瑞瞪了他一眼,问道:“调查还没有对案情定性,也没有公开过任何细节,教育官大人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因为那件事?”
阿尔训顿时像嘴巴里被人塞了个大枣,支支吾吾说道:“这……这有什么奇怪的,主政官当年干的‘好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现在随便出去问个人,都能说出那凶徒的行凶动机。”
阿尔训一边慌慌张张答话,一边偷偷瞥了瞥对面的南来风,只见南来风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不屑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批评他的愚不可及,他便立即不再作声了。
不过主政官并没有揪着他不放,只是继续发表起自己的观点:“哼哼,为陛下尽点绵力是我等的光荣,我不会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说,更不怕背上那些莫须有的骂名。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凶手一亡,死无对证,恐怕那些背后使小动作的人要以为高枕无忧了,但我想说的是,他们想错了,他们绝对逃不过制裁。”
博鲁敦则哈哈一笑,假装打趣地说:“可惜,那些‘幕后黑手’听不到这间会议厅里的谈话,不然他们一定会被主政官阁下的威仪吓到来主动投案。”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不仅不为主政官遇刺的事担忧,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
一个尖锐的声音回应了博鲁敦的笑话,这人是邦交官史密镜,他是主政官瑞法祖的忠实支持者。
博鲁敦被他一激,立马吞吐起来:“我……我何时幸灾乐祸?如果一个调节会议气氛的幽默也能令你有什么曲解,那我也没有办法。”
财政官裘克希指责他道:“你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开玩笑的日子吗?”
裘克希与史密镜作为主政官势力的左膀右臂,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要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打压新派的气焰。
博鲁敦不再说话,没好气地将头扭向一边。
会场上火药味渐浓。
老瑞微微冷笑,说道:“所幸还有一条线索,只要捉住那个逃跑的帮凶,一切自会明了。”
阿尔训大感疑惑,他们明明只调唆了一名刺客,为什么现在又多出一个“帮凶”来了?他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急急问道:“帮凶?什么帮凶?不是只有一名刺客吗?”
老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脸色一沉,说道:“让我们开诚布公一些吧,先生们。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整个风吹大陆,近些年都在刮起一股反传统、反秩序的歪风,这歪风似乎正悄然接近我们磐石国,大有肆虐之势,不过我在这里保证,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任由这股歪风刮乱我们磐石,无论那些卑劣势力做出何种尝试,都终将被我粉碎。”
老瑞这话一出,会场上人人发颤。主政官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他已经认定这件事的背后主使和共和运动有关,那么就摆明了已将矛头抛向了会场上的某些人。可是,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情况下,主政官居然会在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常务元老会上这样说话,实在是令众人始料未及,不光新派的人,连正派的人都多少有些意外。而这种事也只有圣瑞法祖这样的人物才做得出,显然,他已经没打算再和他的对手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与他的绝对权威相比,元老院的和气对于他简直不值一提。
*
简短的会议很快散会,常务元老们各怀着各的心思走出会议厅,前前后后踱步于走廊之上。
“你看到了吗?瑞法祖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博鲁敦凑到阿尔训身边,低低说道。其他几个新派的人也装作无意地靠了过来。
他们的新“头儿”左政官南来风却并没有主动找他们说话,只是孤身一人远远走在前面,俨然一副两袖清风与世无争的姿态。
阿尔训压低着嗓子急急问向众人:“另一个凶手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安排的?”
众人皆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温言路说道:“不要自乱阵脚,也许这是瑞老头的把戏,反正我们安排的棋子已死,他一时也赖不上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找左政官商量一下,看他有什么对策。”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之时,走廊上迎面走来一组穿戴威严的人马,他们气势汹汹停在了阿尔训等人面前。
这是中央检察院的制服——常务元老们一眼便能认出,但他们并不明白这几人来此所为何事。
“中央检察院缉拿组,”为首的办案人员亮出了身份证明和一张拘捕令,对他们中的博鲁敦厉声说道:“科学官阁下,你涉嫌贪污国家科学研究金,现在正式对你进行拘押,请跟我们回去开展进一步调查。”
“什么?”博鲁敦脸上大惊失色。
“请现在跟我们走。”
博鲁敦大喝道:“什么贪污科学研究金,我不明白你们说些什么!”
办案人员则镇定地对他说:“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的证据,请你配合。”
博鲁敦虽然底气不足,但仍旧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把双手背到身后,昂首说道:“我是王国的常务元老,你们没资格随便抓我。”
这时旁边走上来几名石心骑士,将博鲁敦围住,准备将他强行押走。众人定睛一看,带队的便是团长西勤朗云斯。
博鲁敦向他喝斥道:“朗云斯,你这是在做什么?”
“很抱歉,科学官阁下,我只是奉命行事。”朗云斯铁着脸对他说。
那名办案人员向博鲁敦说明道:“我们已经报请了元老院,常务元老会已经批准了这次逮捕。”
“放屁!我就是常务元老,为什么我不知道?谁批准的!”博鲁敦被两名石心骑士架着,开始大声叫嚷。
阿尔训上前阻拦道:“朗云斯,你不能这么做,元老院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朗云斯回答道:“教育官阁下,根据磐石宪法,当常务元老涉及重大犯罪时,主政官有权力批准临时逮捕,由石心骑士执行,我想这你们是知道的。”
众人顿时无以辩驳。
“带走!”
“阿尔训,救我!阿尔训,救我!”
博鲁敦这才慌张起来,他一边被石心骑士押走,一边不住地扭头呼救。可是,阿尔训等人此刻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与阿尔训等人满脸窘迫的面色相反,主政官脸上则是一副胜利者的怡然神态。他昂首挺胸迈过那几个人,看都不正眼看他们,只是浅浅露了个轻蔑微笑。
那微笑分明在向他们宣告:胆敢跟我斗?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