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着一杯浓香的黑咖啡,它色泽醇厚,热气腾腾——倘若放在早上的餐桌上,那便是年轻探员李鸥载的最爱伴饮,他可以慢慢品评后再去调查署上班,但此时,那升腾的热气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催促他:“O仔,快喝掉我,然后去干活!”
夜已大深,整个都城都沉浸在安静的睡眠中,但有些人今晚注定得不到休息,中央调查署的探员便是其中之一。
眼看黎明将至,O仔的调查却并不顺利,他仍未得到心目中满意的答案,于是他再次来到中央警卫队的拘留所,打算对人犯进行第二次盘问。
负责接洽的警卫给他泡了一杯咖啡,请他在接待室等待安排。
“请问,那边坐着的是李探员吗?您的电话!”
O仔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是他的上司橙警司打来的催问电话。
“小李子,进展怎么样了?”
“已经盘问过一次,表面上来看,是寻仇。按照他的说法,三年前,主政官主持的‘御宅扩建’时,侵占了他家的土地,当时起了冲突,他儿子在那场冲突中丧生了。”
“核实过是真的吗?”
“已经回局里查过资料,他说的事情是客观存在的,不过他儿子是在混乱中意外死亡的,并非被谁谋杀,但显然那家伙认定是主政官害死了他儿子。”
“你刚才说‘表面上来看’,你认为有背后的原因吗?”
“嗯,资料显示,他儿子死后,他多次参加过民间的‘共和倡议’游行,属于反对主政官政见的民众。”
“你怀疑他的行为和政治立场有关?”
“不能排除这个嫌疑,现在需要搞明白的是,这是他的自发行为,还是受人唆使。”
“嗯,那那个‘同伙’呢,问出下落了吗?那个人又和主政官有什么仇呢?”
“是了,奇怪的事就在这里,那家伙只承认他一人行凶,对我们说的‘同伙’的问题一概不知。”
“看来他的口很紧。”
O仔停顿了一下,低头回忆了一下之前盘问时的情景,然后摇摇头,对着电话里说:“倒不像是装的,我有一种直觉,他在这个问题上恐怕没有撒谎。”
“那怎么解释另一个凶徒的问题?”
“是啊,还不清楚,我下午已经询问过当时跟他交手的石心骑士,是一个叫山麻雀龙骨的新人,据他描述,另一个凶徒是一个身手了得的大个子,用斗篷遮住了样貌,当时他们的打斗位置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没有其他目击者提供更多的信息。从山麻雀骑士提供的描述来看,跑掉的那个家伙比现在关在号子里的这个要危险得多。”
“兹事体大,一定要查出真相,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这一切。”
“嗯,所以我到这里来,打算再审问一次。”
“好的,随时向我报告进展,天亮之前署长要向主政官有所交代。”
“恐怕这个事没那么快水落石出,头儿。”
“主政官可不是个耐性子,伙计。那个……听我说,你觉得这事会和右政官有关系吗?刚才提到人犯的政治倾向,咱们都知道,‘共和倡议’往上追溯到元老院,可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不如你试着朝这个方向找找线索。”
“头儿,先入为主可不是查案的好习惯,这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不是你教我的吗?而且上次我试图继续调查白小姐时,不是你叫我不要再跟进了吗?”听着橙警司在电话那头焦急的表现,O仔打趣地朝话筒里说道。
“好的好的,小李子,原谅我,现在时间紧迫,况且当时谁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知道了,头儿,只是给你开个玩笑。的确,不排除新派的人因为右政官的死而采取这种过激行为的可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快去办事吧。”
O仔放下电话,倍感压力,他走到桌子前,将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随后,他朝接待室外的警员喊道:“嘿,为什么还不安排我见嫌犯?”
“里面的伙计会喊你的,也许撒尿去了,你耐心等待一下。”接待的警员冲他回了一句,随后自下喝起咖啡来。
O仔可不愿意多等,他还盼着赶紧问出点什么了好在天亮前回去打个盹呢。
“见鬼!”
忽然,从内门深处传来一声惊吼。
随后,一个警员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
“不……不好了!”
看着那警员脸上天塌地陷的表情,O仔已能感觉到事情不妙,他面色一沉,二话不说,立即夺门冲入内里,直奔监房。
“噢,不……”
在关押被捕凶徒的那间监房门口,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对悬浮的脚,再往上看,那人犯赤膊着上身,脖子被自己的汗衫勒住,整个人挂在了天花板的灯钩上——人犯上吊了。
其他闻声赶来的警员也都惊呆了,监房走廊里顿时乱作一团。
他们将人犯解了下来,平摊在地上,O仔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上听了听他的心跳,发现他已然死亡。
O仔不作细想,赶紧朝监房外面喝道:“立即封锁拘留所,所有人不得离开!”
他知道,今夜是彻底别想睡觉了。
*
两小时后,天空已渐渐显露一丝亮色,而中央警卫队的拘留所仍然灯火通明。
拘留所大门紧闭,门口新添上了一排赶来的车辆和一排密不透风的警卫员,整个拘留所现在笼罩在紧张和不安之中。
闻讯赶来的橙警司此刻非常焦急,他在大厅里踱来踱去,没有一点心思品评接待员给他倒上的咖啡。他周围,中央调查署的探员们和中央警卫队的警员们忙作一团,他们有的四下勘验,有的调阅监控,有的逐个做着笔录,他们全力调查着那名人犯的死因。
最后,O仔统筹了一下调查结果,满脸无奈地走到他的上司面前,汇报道:“看来就是自杀了。已经确认过所有在场人员,都没有问题,现场和尸体上没有发现博斗过的痕迹,最重要的,闭路监控的录影带我们反复看了,那家伙确实是趁着看管的警员上卫生间的时候一个人上吊的,没有人加害,也没有人唆使。”
“看来他是畏罪自杀了。”橙警司跺了跺脚,生气地说,“这么一来,审讯就中断了,该死,我们该怎么跟主政官交代。”
O仔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也更说明他背后应该是有人的,他不想连累指使人,所以选择自杀,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事先就约定好的行动方针。”
“弃卒保帅吗?没有一定的势力,不可能做到收买人命行凶……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刺。”
“嗯,而且对方一定和主政官有巨大的利害矛盾。”
说到这里,橙警司不觉紧张起来:“右政官?”
O仔则就着话题进一步分析:“既然右政官死了,那么便有可能是他的家人、或者派系。”
橙警司觉得这样分析不无道理,可又说道:“不过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揣测,我们拿不出任何实质的证据,不好对右政官的家人或者同僚进行盘问。”
O仔也无奈地说:“是啊,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逃掉的‘同伙’。”
橙警司指示道:“你去暗中调查,看看能不能从右政官的亲友身上找到那个‘同伙’的线索,必要时,找那个目击的石心骑士协助,叫山……山什么?”
“山麻雀龙骨。”
“是的,找那个叫山麻雀龙骨的骑士,问到更精准的描述,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现在都城已经封城了,他一定还困在城中。”
“是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