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道路不像都城里那般平坦，车上的人偶尔会左右晃荡一下。
一队的车厢里已经沉默了许久，圆脸盘骑士用有些恨意又有些呆滞的脸色对着龙骨，脑子里还在责怪着这个害他跑得虚脱的臭新人。
龙骨看出了他的不悦，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氛围，同时更为了一个他关心的目的，他开始试着发问。
“嘿！”
“什么？”圆脸盘骑士没好气地盯着他。
龙骨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地问道：“有谁知道咱们团里有多少老骑士吗？”
当然，他这个问题不止问向圆脸盘一个人，实际上他是在向所有人寻求答案。不过，显然大家不知道他这话题有何用意，对于他的发问，都没有太大反应。
“多老？”圆脸盘冷冷问道。
龙骨自己也没个数，他只能结合起自己的年龄，用半猜半推算的语气说：“嗯，大概，可能，至少得四十五岁以上吧，可能五六十岁，说不好，也许更老，反正就是……年纪大一点的。”
“大到能生出你来，你是说？”一个长方脸的中年骑士说道。队里的人都称呼他为方块K。
他的问法让龙骨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这个描述却很准确地将龙骨的问题精准化了，龙骨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方块K接着问：“你是要找什么人吗？这个团里的老家伙可多着呢，这里快成了养老的圣地了。”
他说出这话后，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龙骨没有跟着笑，他趁着有人搭理他的话题赶紧追问：“他们里面有谁去过野云杉乡吗，大概……二十二三年前？你们谁知道吗？团里有这样的人吗？”
“哈，怎么，你在找你失散多年的父亲吗？”大家哄然大笑起来。这些人可没有看过龙骨的档案，他们只是随便一猜，图个乐子。可是他们歪打正着说中了龙骨的心思。
龙骨尬然一笑，回答他们道：“不，不是……咱们那的乡爵托我找他的一个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方块K问道，“虽然咱们团里人很多，但大多数人我还是听过的。”
“呃，不知道……不知道名字。”龙骨用细小的声音答道。
“不知道名字？”方块K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们乡爵让你找一个朋友，而他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家又哄笑起来。
龙骨无言以答，只得跟着他们一起傻笑。
“嘿，我知道一个——调查部的老凡。”另一个队友说道，“我听说过，他许多年前去高林郡执行过任务，好像就是野云杉乡。”
“老凡？”龙骨赶紧追问。
“对，老凡。嘿，老凡的全名叫什么来着？”那人向其他队友问道。
“不记得了，都叫他老凡，好像叫什么无什么。”其他人答道。
“知道吗，如果你诚心要找人，你得去内事部问。”方块K告诉龙骨道，“他们什么都知道，不像我们，关上门摆出扑克，外面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些家伙再次哈哈笑起。
车辆在墓区入口停了下来，中央警卫队的人跑过来，将人群赶开一小块地方，好让里面的人下车。
比起其他的元老和石心骑士，主政官和一队的人算是来得迟的了。
主政官从容不迫走下指挥车，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附近的中央警卫队员们迅速朝他靠拢，在他周围拦了个大圈，防止群众接近他。
人群中顿时冒出一阵嘘声，不少人开始在下面议论纷纷，指责声、碎语声不时传入工作人员们的耳中。
瑞法祖没有理会他们，他保持着自己的昂首阔步，向入口里迈去。
“快快快，下车，跟上主政官！”
一队的厢车尾门被打开，队长阿凯第一个跳下车，然后急促促冲车厢里喊。
他们分作两队，一列五人，迅速贴到了主政官身后，护送他进入墓区，龙骨跟在右列的最后一个。
*
墓区外的画面通过一个小窟窿映进了幽暗的建筑里，杂草地上的残堡里，一双眼睛正站在石墙后面观察着这一切。
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由于石堡的特殊构造，内部大部分空间都处于黑暗中，只有墙上那些小窟窿上射进几束光线，给了屋内的地上几块窄小的光斑。
墙内站着的人穿着深色的斗篷，头上罩着斗篷帽子，他的脸面并不可辨，正朝着窗洞外面看，光束通过窟窿打在他下半部的脸上，现出粗糙、苍白的皮肤，其上还有几道沧桑的皱子。他的身边摆着一根红藤做的手杖，手杖靠在墙上，有过腰的高度，看起来很结实，上面的色泽显示它已经饱经风霜。
披着同样斗篷的绿眼睛进得门来，向下走了几级石阶，进到昏暗的残堡里面。
残堡内部很狭小，绿眼睛的头都快要顶到房顶，他低头避过那些蛛网和灰尘，走到一处窄缝前，用力推开之前自己放在缝前的大石块，然后从窄缝里挤了进去。
他进到了一个稍微空敞点的空间，地上有一些光斑。
那个墙边人就站在他前面的窗洞前，背对着他。
这两个人竟差不多高，只是墙边人的身形明显比绿眼睛要纤瘦，不如他强壮。
绿眼睛走了过去，对着墙边人说道：“老师，外面到处都是中央警卫队员，还有石心骑士。”
墙边人用清冷的语气问道：“你找到东西了吗？”
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是个有年纪的人，但气息很饱满，沧桑中透着劲道。
绿眼睛摇摇头，用一种惭愧的语气回答：“它看起来不在那里。”
“你翻了他的棺木？”
“是的，按照你的提示。”绿眼睛深深低下头去，表现出一些罪过感，“希望我不用再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天意吗？”墙边人自言自语道，“和平就要被打破了吗？”
绿眼睛有些焦急：“老师，我怕这里很快就会不安全了，你还是快离开吧。”
“我们得抓住一切线索，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墙边人不甘心地望着远处的墓区。
绿眼睛走到墙边，拿起红藤手杖，将它轻轻塞到墙边人手里：“快走吧，老师，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墙边人接过手杖，捏住绿眼睛的一只手腕，说道：“你也跟我走，不要节外生枝。”
绿眼睛轻轻将“老师”的手推开，再次说道：“走吧，老师。”
“老师”的脸庞在斗篷的阴影里凝视了绿眼睛几秒，没有再劝他，他拄着红藤杖，转身大步离去。
“抱歉，老师，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非做不可。”
墙边人离开以后，绿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