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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雨欲来

一日,杜云休沐回到家中,见到二哥杜远,他已从滁州回来。杜云朝仲兄行过礼,看他头戴纶巾,身着布衣,双眉平直,目似点漆,颔下一缕青须,笑来很是随和。杜远道:“三弟回来,为兄心中高兴,不如到后堂饮茶相叙。”

杜云只记得幼时和他打闹,此时才觉得其有兄长之气度,乃说道:“愚弟先去沐浴,再来和兄长饮茶叙旧。”

杜云修饰一新,才来到后堂,见杜远已坐在堂前席上,身边两个茶碗,麻鞋放在阶下,旁边一个火炉煮着茶。

杜云也坐席上,将布鞋脱在阶下,两人相视而笑,杜云问道:“兄长此去滁州所为何事?”

杜远道:“我往滁州山中采药,为兄正学医术。”

杜云想想,说道:“有劳兄长侍奉双亲。”

杜远道:“我医术不精,只能治些小疾,何言有劳?倒是三弟能为父母分忧。”说着,将煮好的茶倒进茶碗里。

杜云问:“不知兄长从何人学医?”

杜远看了他一眼,笑道:“师从花太医。”

杜云惊讶道:“原来如此。”

杜远又问他山中之事,平时用些什么药。杜云一一答来,又从屋中取出在山中所制的伤药给他看。

杜远看过,又细细闻了,笑道:“此药虽好,却只宜止血,若要去腐生肌还得另用它药。”

杜云道:“仲兄所言甚是,此药是山中采制,内有龙芽草,此草虽可止血却碍于生肌。”

杜远道:“为兄有七宝丸,乃恩师所制,此药止血生肌,内外服皆可,稍后送你便是。”又给杜云端茶,给他喝。

杜云接过茶,谢道:“多谢兄长,愚弟皮肉厚实,轻易难伤,此药倒可拿来给他人用。”他又想起给谢婵敷药之事来。

杜远瞧他颜色,说道:“三弟莫非有意中人?”

杜云一时结巴:“嗯嗯啊啊……”

杜远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

杜远带杜云去自己屋中看其所采之药,诸般草药分别用竹篮装了,有的取药草之根茎,有的只有花叶。他给杜云一一讲解草药名及其药理,更拿案上医书来印证。杜云看到熟悉的草药,也能说个一二,又看他所拿的医书乃《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皆是他手抄而成,且绘以插图,字句晦涩之处还写有校注。

杜远手持医经对杜云道:“三弟若是好医可以随时来这房中查阅。”

杜云说:“多谢仲兄。”他虽不好学医,不过所谓医道不分家,就好比这《黄帝内经》本以黄老道家之理论为根基,所含阴阳五行、脉象、藏象、养生、运气等无一不是道家学说,所以也看得懂。

趁杜云看医书,杜远拿出七宝丸,交给杜云。

杜云接过来,见是个小葫芦,上面用朱砂写着“七宝丸”,一边道谢,一边收入袖囊。

已到午后,还没见诸葛邪来,杜云觉得奇怪,便出门往他家去。

杜云只来过诸葛家一次,来到门前,有门丁问他家门、姓名,得知是太傅之子,赶忙让他入内。又有家丁引路,经过回廊,来到后院诸葛邪房前,家丁先行禀报。

得知杜云来,诸葛邪很开心,忙将他迎进屋内,亲自给他斟茶。

杜云见他屋中有各式机巧器物,诸葛邪正在案上摆弄一精巧物件,一木轴上插有扇叶,扇叶带动木轴而转,轴的一端套着一个带柄的空心圆木,下边又有一木杆,一端栓有重物,好似舂米所用,当柄压其下的木杆时,重物抬起,柄过之后,重物捶下。

杜云惊讶道:“清风,此物可是用来舂米?”

诸葛邪笑道:“非也,用来捣药。”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图来,展开给杜云看。

杜云看那图上画的正是这器物,只是大多了,上面有一人正扶着木杆踩那扇叶,捣药的圆锤正抬起。图画一见就明了,杜云夸道:“此物甚好,我仲兄正用得着。”

诸葛邪哼一声道:“此物可不是给令兄用的。”

杜云奇道:“那给谁用?”

诸葛邪又笑道:“给花家的仁儿用。”

杜云道:“花仁?”已想起那日在郡衙所见到的素衣清丽女子。他又笑着对诸葛邪说:“清风似乎对花仁有意。”

诸葛邪道:“什么似乎,本就有意。”

杜云道:“你为人轻薄,恐怕有意者也不在少数。”

诸葛邪辩解道:“胡言,我只是嘴上多情,却并非薄幸之人。”

杜云自是不信,问道:“你何日可做成此物?”

诸葛邪说:“已做成一半,只怪平日里只顾游玩,因而耽搁了。倒也不急,先将此图给仁儿过目,若不合意,再行改过。又不妨请她来家中看我所做之器物,再请她饮宴,然后就……啊哈哈!”

杜云看他颠笑,问道:“你怎知她会来?”

诸葛邪挥袖道:“一去便知,令兄可在家中?”

杜云道:“正在家中。”

诸葛邪道:“你可随我往花家去。”说罢持扇携图当先而行。

两人出门,驾一辆马车去花家。花家就在皇宫西门外的街上,院门前竟有宿卫把守。

诸葛邪把马车停在花家门前,下车来,对那宿卫道:“某乃诸葛尚书之子,想请花世医问诊。”

宿卫打量他道:“我瞧阁下无恙,何须问诊?”

诸葛邪道:“你非疾医,怎知我无恙?”

宿卫道:“你若有恙,怎还发笑?”

诸葛邪忙收起脸上滑头般笑意,说道:“非我有病,是家母眼疾又犯,正要请花世医前去。”

宿卫道:“你有马车,何不载令堂来?”

诸葛邪恼道:“你这贼士卫怎如此不通情理?”

宿卫一手把住刀柄,瞪着他道:“你这浪子可要胡来?”

杜云赶紧下车来,对那宿卫道:“某乃羽林郎,此人确实是诸葛公子,并非歹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果是羽林郎符节。

那宿卫不敢造次,忙作揖道:“原来是上官,恕卑职失礼。”

杜云道:“你忠于职守,待我奏明中郎将,赏你。”

宿卫欢喜道:“多谢上官,二位快请进!”

杜云领了诸葛邪进去院中,此院虽不小,却在木架上摆着竹扁盆,盆中晒着草药。前屋大门敞开,也有宿卫把守。两人进去,见屋中四壁满是药柜,花仁正在书案上写字,两个药童在一边捣药。

见有人进来,花仁起身上前作揖道:“不知二位公子有何贵干?”

两人忙还礼,诸葛邪笑着道:“仁儿,某特来送你一物。”说着,递上所携图画。

花仁看他笑脸,接过画纸展开来,满是惊色:“若有此物,何须童子捣药?征夫果得孔明真传。”

诸葛邪道:“此器物只做了一半,因未知仁儿主意,所以才携此图来。”

花仁道:“此物虽好,但不知耐用否?”

诸葛邪道:“仁妹不妨到我家一观,也好指其不当之处。”

花仁道:“也好,不知令尊可在府中?”

诸葛邪道:“某出门时尚在府中。”

因两家亲近而不拘礼,杜云倒没去拜见诸葛尚书,也不知其是否在家。

花仁看看杜云道:“这位公子是?”

杜云拱手道:“在下杜云,乃羽林郎。”说罢,又亮出符节。

花仁笑道:“既如此,妾随二位公子去便是。”

花仁入到马车内,诸葛邪让杜云驾车,自己也要进去。花仁道:“人说诸葛征夫不善御车,如今看来是真。”

诸葛邪一听,笑道:“是以才让安之驾车,也好让仁儿免受颠簸。”并不受她激将法。

杜云自然知道诸葛邪心思,一边驾车,一边听车内动静,倒不能让他胡来。

诸葛邪虽有浮浪的名头,到底是世家子弟,怎会行下作之事?只一味对着花仁痴笑。

花仁与他同坐车中已颇不自在,便问道:“公子近日是否少眠?妾观公子眼白泛红。”

诸葛邪揉揉眼睛,笑道:“最近确实少食又少眠。”

花仁道:“公子有何烦心事?”

诸葛邪摇扇道:“呃,这,忙着做捣药机,误了睡眠。”

花仁道:“公子才智过人,他日必受朝廷重用。”

诸葛邪脸上不屑,嘴上却道:“承仁儿吉言,不过某倒想随你学医。”

花仁笑道:“妾才疏学浅,岂能误了公子。”

诸葛邪看她笑得娇媚,不禁言道:“仁儿真美人也。”

花仁见他目光似火,忙敛笑避其目光,说道:“公子言笑了,妾闻公子善占卜,不知是否当真?”

诸葛邪摇扇道:“微末小技,倒可博仁儿一笑。”说着,从腰间钱囊中取出三枚铜钱,问道:“仁儿想测什么?”

花仁道:“妾想测姻缘。”

诸葛邪一愣,又问:“仁儿可有意中人?”

花仁道:“我若说来,又何须你测?也不必问我生辰八字,但凭空而测。”

诸葛邪笑道:“仁儿岂不难为我?此等测法虽有趣,不过占卜不可无凭,不如你说一个字来。”

花仁道:“妾身在车中,就测一个‘车’字。”

诸葛邪摊着羽扇,将铜钱撒在其上,却是个坎卦。于是说道:“车字两轮相对,连轴而转,以此来看,仁儿该与门当户对之人结为姻缘,且最好同为医者。这个坎卦,似乎是说男方在家中排行居中,非为官者,乃江湖之人。坎为险,又可说仁儿所求姻缘乃困难重重。”

花仁乐道:“同为医者,而非官身?”

诸葛邪收起铜钱道:“卜卦本就不准,仁儿不必当真。且门当户对之说,甚是可笑。”

花仁凝眉道:“门当户对?倒是难得。”

诸葛邪摇扇道:“早不必理会门户之见,某宁愿娶小家碧玉。”

花仁听他言,不以为然道:“令尊也未必许你如此而为。”

诸葛邪笑道:“士族名门谁人敢将其女嫁我?”

花仁道:“君自污名声,就是为此?”

诸葛邪睁大眼睛道:“你怎知我自污名声?”

花仁道:“妾失言,然而诸葛氏累世为官,虽有避世者,却无玩世不恭之人。君之所为,不合常理。”

诸葛邪摇摇头道:“仁儿冰雪聪明。”又看着她笑道:“我喜欢。”

花仁看他坏笑,侧脸说道:“公子该自重。”

诸葛邪咳两声,敛容道:“仁儿所言极是,在仁儿面前,我自当作君子。”

正说着,却觉马车停下来了,往车外一看,前边一人正是杜远,其肩上负着青囊,此处已是乌衣巷。

杜云忙下车,作揖道:“云见过仲兄。”杜远拱手答礼。

花仁下车去,走近前去,作揖道:“妾身见过杜郎。”

杜远作揖还礼,问道:“阿仁怎会到此?”

花仁还未及说,后边诸葛邪笑声传来,只见他上前作揖道:“许久不见遥之,别来无恙?”杜远字遥之。

杜远还礼道:“征夫有礼。”又说:“贤弟似乎清减了。”

花仁面带桃红,牵着杜远手道:“杜郎今日怎不来妾家?”

杜远指着杜云道:“今日吾弟休沐,我与他久别重逢,是以留在家中。适才谢家老夫人有恙,某已去瞧过。”

诸葛邪见花仁与杜远并肩而立,神态亲密,不禁妒道:“遥之,某要与你比比身手。”

杜远讶异道:“贤弟何出此言?”

诸葛邪道:“我从前和你打架曾输给你,今日要讨回来。”

杜远想想,不记得哪次打架,便笑道:“你我皆非孩童,如此有辱斯文。”

诸葛邪道:“如今世道兵荒马乱,你若无勇力,怎护得仁儿周全?”

杜远看看花仁,又对诸葛邪言道:“贤弟言重了,愚兄常在外采药,虽能遇些贼人,但若身无长物,他伤你作甚?”

诸葛邪道:“仁儿如此美貌,你怎知贼人无意?”说罢捋起袖子,跃跃欲试。

杜云忙劝解道:“清风,你是何用意?家兄并无过错。”

诸葛邪将手中羽扇交给他道:“只玩闹而已,你可不许偏私。”

杜云拿着羽扇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花仁挡在杜远身前道:“征夫如此为,倒像贼人。”

诸葛邪道:“仁儿且让开,诸葛家与杜家乃世交,无须你插手。今日我就扮作贼人,一试遥之身手。”

杜远扶住花仁肩膀,推她到一旁,将肩上药囊给她,凛然对诸葛邪说道:“贤弟出手吧。”

杜云看着两人,脚下暗暗使力,以防有闪失。

诸葛邪哼一声,迈步上前,右拳砸向杜远面门。杜远忙用双拳挡在面前,不想肋下门户大开。诸葛邪右拳使虚了,左拳正中杜远肋下。杜远退一步,忙又护住肋下,却见诸葛邪矮身一个扫堂腿,他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诸葛邪不再出招,只立起身子,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杜远。杜云忙去扶他起来,花仁也去相扶,拍拍他衣上尘土。

杜远笑着对诸葛邪拱手道:“贤弟好身手,愚兄认输了。”

诸葛邪幼时也随莫虚之习武,后来离开归藏山,在京中又常与市井之徒打闹,身手虽不及郭槐之流,但比寻常人强多了。

花仁瞪着诸葛邪道:“公子无礼,虽有才,妾不敢恭维。”将手中的图卷扔给诸葛邪。

诸葛邪一愣,未接图纸,任其掉在脚下。

花仁对杜远道:“杜郎,我送你回家。”扶着杜远往杜家而去。

诸葛邪呆呆的看着两人远去背影,只觉锥心。杜云捡起地上的图纸,看着诸葛邪一脸痴呆,问道:“清风,你怎么了?”

诸葛邪忽又苦着脸道:“安之,令兄可比得上我?”

杜云道:“这,这,论姿容,家兄不如你,论拳脚,家兄亦不如你。”

诸葛邪苦笑道:“你在戏耍于我吗?”

杜云看他脸色凄然,反而乐道:“平日只见你嬉笑,还道你无愁。方才听家兄说谢家老夫人有恙,我等不如前去探望。”

诸葛邪愁眉道:“有何好探望的?”

杜云拉他上马车,言道:“也去看看阿婵在否?”

诸葛邪道:“你名为探病,实则去寻婵妹吧?”

杜云笑道:“聪明。”驾车沿巷子往谢家去。

来到谢家门前,两人下车来,门丁见是诸葛邪,问道:“二公子怎么来了?”

诸葛邪道:“听闻老夫人有恙,特来探望。”又指着杜云道:“太傅家三郎。”

门丁从未见他有此心,心中奇怪,嘴上却道:“有劳公子,快些请进。”

两人进到其中,见院落中只种了些竹子,廊下有些秋菊,别无景致。随诸葛邪径自走到后屋,门前有下人挡住。诸葛邪说明来意,听下人道:“老夫人刚歇息,外人不得入。”

诸葛邪问:“世叔可在?”

下人道:“在书房。”

诸葛邪道:“世叔忙于公事,小侄就不打搅了。”说罢,示意杜云离开。

两人转身要走,却见廊下来一人,正是谢婵,身着石榴襦裙,其上绣着飞鹤,头上飞仙髻插着金钗,雍容闲雅。

杜云看得心中怦怦然,脚下竟忘记走路,被诸葛邪拍到肩膀,才回过神来,脸上扯出笑容,上前去,行礼道:“阿婵。”

谢婵见是他,作揖道:“妾身见过杜郎。”

诸葛邪从后面缓步上前,见谢婵要作揖,忙扶她手道:“不必拘礼了,婵妹,令太母有恙在身,我等还是去府外说话,免得惊扰了她。”谢婵点点头,杜云捂嘴,不敢大声言语。

三人出府来,杜云才笑着问道:“阿婵怎么得闲?”

谢婵道:“水军自有人训练,太母有恙,我怎能不回家呢?”又见门外有马车,疑惑道:“何以备有马车?”三家皆在乌衣巷,路途非远,自是不需马车。

诸葛邪垂头,杜云掩饰道:“征夫闻令祖母有恙,便去请了花世医来,不想在巷中遇到家兄,才知已他瞧过病。”

谢婵对诸葛邪谢道:“有劳表兄。”

诸葛邪摇摇头道:“请来也无用。”

谢婵听着疑惑。

杜云遮掩道:“征夫是说:请了来,却没给老夫人瞧上病,自责罢了。”

谢婵道:“太母服过药已无大碍,表兄无需自责。”

诸葛邪摆摆手。

杜云见诸葛邪情绪低落,对两人说道:“我闻钟山枫叶甚美,不如前去观赏。”

谢婵摇摇头:“太母尚在病中,我怎可去赏枫叶。”

杜云一想又道:“青鱼滋补,不如去河边买些来,做成鱼羹给老夫人喝。”

谢婵道:“家中早已备下。”

杜云无计可施,却听诸葛邪道:“我想饮酒。”

谢婵告罪道:“恕妾身不能奉陪。”

杜云道:“阿婵你且回府,我陪他去就是。”

两人辞了谢婵,驾车去芙蓉楼买酒,又去钟山之下。到了钟山,已是黄昏,夕阳晚照,秋风送爽。两人登高席地而坐,将酒坛置于地上,望山上枫叶似火,西天云霞叠彩,云彩之下则是京城。诸葛邪拿起酒坛给彼此倒酒,与杜云对饮。杜云看他喝酒如牛饮,哪敢与他拼斗?一番痛饮,诸葛邪大叫好酒,忽又纵情大笑,一边笑,还一边落泪。喝得浑浑噩噩,醉倒在地,被才杜云背上马车,送还家去。

驸马家,后院的莲花池边,传来叮叮琴声,原来诸葛琴在廊檐下抚琴。身后缓缓走来一人,长裙曳地,正是公主。公主站在他身后,看着廊外天色,已烧出霞光,自语道:“三国使臣已到京中。”

诸葛琴指间拨弦,感晚风如水般凉,只眼观琴上,默不作声。

公主又道:“燕国、成国不过作壁上观,唯有赵国来者不善。听闻赵国使臣石霜有‘利舌’之名,父皇定会让夫君与之一斗。”

诸葛琴琴声如风拂松、如月照雪,对公主所言似充耳不闻,忽又按下琴弦,回头对她笑着说道:“夫人,今夜必有朗月,不如乘此光华,饮酒,和歌踏舞。”

公主双目含情:“妾这便去备酒菜、灯烛,好与夫君共酌共舞。”

待公主背影已远,诸葛琴铮铮拨弦,如铁马疾蹄,风摧朽木。

晚上,果有皓月当空,院中灯烛生辉,诸葛琴和公主就坐在廊下,屏退下人,席案上摆着酒菜,席上放着古琴。两人饮过一番酒,公主脱下长衫,里面是丝裳,下到院中,踏月光而舞。

诸葛琴观之欢笑,将琴头置于膝上,拨弄琴弦。公主之舞轻盈,则琴声如涓涓流水,公主之舞明快,则琴声如珠落玉盘。他弹了一阵,忽又唱道:“年少当及时,嗟跎日就老。若不信侬语,但看霜下草……”

公主相和而歌:“气清明月朗,夜与君共嬉。郎歌妙意曲,侬亦吐芳词。惊风急素柯,白日渐微蒙。郎怀幽闺性,侬亦恃春容。”

诸葛琴停下手中弦,缓缓走到院中与公主共舞,两人光影缠绵,如梦似幻。

今日大朝会不同以往,宫城上旌旗招展,宿卫衣甲鲜明,执刀戟于御道、廊中,显出庄严气象。皇帝正襟危坐于太极殿上,群臣鸦雀无声,诸葛琴官居五品,仅在末座,三国使臣在殿外候召。

皇帝示意内官宣召,内官往庭外呼道:“宣燕国使臣觐见。”

燕国使臣进殿来,正使持节与国书当先,副使手捧贡物。两人近前稽首道:“燕国使臣慕容谵、夏侯泓拜见陛下。”又奉上国书与贡物。

皇帝赐两人坐,看那国书,有言南朝文教鼎盛,佛法昌隆,吏治清明,皇帝上得天命,下顺民心,又得传国玉玺,燕王拜服,乃祝大晋皇帝万岁云云。又看贡物,乃五支上品人参,一件紫貂裘。皇帝道:“燕王有心,朕就以白璧一双、锦缎百匹赐予他。”

慕容谵稽首道:“谢陛下赏赐,吾王慕大晋昌荣,只因海波不平未能亲来,特遣臣向陛下求娶公主,以结百世之好。”彼时燕国北处辽东,因赵国横亘在南,只能乘海船来朝。

众臣闻之,窃窃私语,大晋立国尚无和亲之事。皇帝看看众臣,问近前的太尉道:“舅父,燕王要与朕结亲,你意下如何?”

太尉稽首道:“臣以为燕国兴文而重礼,与我朝亲近已久,国中又有能臣猛将,可引为外援,自该结为姻亲。”

皇帝笑道:“朕早闻燕王文治武功,欲与其和亲久矣。燕使可暂留京中,待择得吉日,再将公主送嫁燕国。”

慕容谵拜谢皇帝。

皇帝又命内官宣成国使者觐见。

那成国使者大袖翩翩与副使上殿来,近前揖而不拜,口中道:“成国使者纪昪参见大晋皇帝,愿陛下千秋万岁。”

皇帝道:“朕听闻成国国君自称皇帝,何以克当?岂不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语出孔子。成国国力弱小,国主竟敢称帝,晋帝虽不屑,不过使者来朝而不拜,岂非无礼?于是出言相激。群臣闻之,倒看成国如何夜郎自大。

纪昪道:“弊国偏处西川,民只以安生为本。想我朝太宗因避八王之乱而来蜀,清扰攘而除贪暴,守山关而立基业,兴水利而修文德,终使民得以安居乐业。正所谓‘道得众,则得国。’百姓仰其仁德而尊其为帝,是以绵延至今。今吾皇奉天道而守社稷,并无非分之念,特遣我来朝贺,是因上国得传国玉玺,此乃陛下德厚流光,想必不以弊国力小而卑之。”他意思是说成国并无非分之想,国君称帝也是百姓劝进,今日是来道贺是因晋国得了传国玉玺,此乃晋帝有德,而有德之君又岂会以国小而轻慢成国呢?

皇帝听其言,暗赞此人辩才,虽答非所问,却直指他意图,倒教他一时无以反驳。于是看看左右,却见太尉直起身来对纪昪说道:“古语有言: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成国先主本是晋臣,不思报国,却杀官夺城,僭越称帝,何德之有?贵使不过晋臣之臣,今见旧主,为何不拜?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八王之乱时,成国先主李特领秦、雍流民入蜀而起兵,李特曾被晋廷封为宣威将军,说他是晋臣也不为过。“国小而不处卑”云云,乃《韩非子·亡徵》所言。

纪昪闻言面不改色,朝太尉拱拱手,说道:“如太尉所言,兴亡有继,在德与力,自汉而魏,又由魏而晋,皆是如此,神器更易,天道无常。至于韩非子所言也未必尽然,太尉且想,贵国之国力与赵国相较又孰强孰弱,该处卑否?”他言及曹魏取代刘汉,而司马氏又取代曹魏,无不是以臣下反叛旧主,晋国国君并不比成国高尚。至于国力,虽大小有别,尽可从横捭阖,《亡徵》之语并非一定之论,国力小者岂能以此就卑躬屈膝?

太尉一听,吹胡子瞪眼,结舌道:“这,这,你……”

纪昪连消带打,竟让太尉无言以对。

太傅沉声说道:“石赵乃异族,贪残无度,穷兵黩武,比之匈奴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人神所共愤,中国所不齿。今贵国有蜀山之固,而我国有三江之险,本互为唇齿,然贵使倒似乎忘了利害,竟舍本逐末,不如邓伯苗远甚也!”邓伯苗即是邓芝,曾为蜀汉使者出使东吴,促成孙刘联盟,并力对抗曹魏。太傅倒是一语中的,纪昪虽能言善辩,但言辞上胜过晋国朝臣也无益处,还不如恪尽职守,促成两国交好,共抗石赵。

其实成汉乃氐人所立,不过《山海经》有言:“氐人之国,炎帝之孙。”说来与汉人同源,又好儒学,可谓同文同种。

纪昪听了,忙朝晋帝下拜道:“下使愚拙,还望陛下不计前嫌。”

皇帝道:“罢了,贵使请起,赐坐!”

纪昪谢过,奉上贡物。

皇帝一看,竟是一幅五彩龙纹锦,倒也十分难得。

内官再宣:“宣赵国使者觐见!”

赵国使者碧眼黄发,一部虬髯,一看便是羯族胡人。他近前作揖道:“赵国使者石霜见过南朝皇帝,愿陛下百岁千秋。”他称晋国为南朝,是要分庭抗礼,且比之纪昪祝贺的“千秋万岁”要短了许多,仗势欺人。

皇帝听了,脸上不悦,问道:“贵使因何而来?”

石霜道:“我奉北国天子之命来此,只为讨还传国玉玺。”

皇帝不觉紧握双拳,怒视他道:“传国玉玺本是我朝之物,你何敢言还?”

石霜哈哈大笑,说道:“我高祖皇帝顺天命,得传国玉玺于刘氏,继承大统,至今已历三世,从未听闻玉玺原是南朝之物,陛下之言恐为天下人所笑。”石霜所言高祖名叫石勒,本是赵国刘氏皇帝所封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后起兵攻灭刘氏,自称为帝,继赵国绝统。

皇帝道:“君不闻刘氏所得玉玺是我大晋的吗?”他是说赵国皇帝刘聪灭西晋而得传国玉玺。

石霜道:“哪个大晋?”自是不认南朝与西晋同属一朝。

皇帝虽怒,却无以为驳。

太傅言道:“大晋本就只有一个,我朝中宗乃高祖皇帝曾孙,堂堂皇室贵胄,承继大晋正统,此天下所共知,贵使故作孤陋寡闻罢了。”他所言的中宗是司马睿,乃司马懿曾孙,于西晋灭亡后在江南另起朝廷,国号仍叫晋。

石霜道:“我曾听闻刘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不知其所立汉国与之前的大汉是否一朝?”显然是不认司马睿的正统,以刘备之事讽之。

太傅正待复言,却听五兵尚书张琦道:“刘玄德乃乱世英雄,且被献帝尊为皇叔,由他继汉之绝统可谓名正言顺!”

石霜道:“我朝刘氏也继汉之绝统。”刘聪自认汉室后裔,刘聪之父刘渊曾立国号为汉,还追尊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到刘聪时才改国号为赵。

张琦忙道:“刘玄德之蜀汉仅领仅益州一地,与前者献帝之汉算不得一朝。”

太傅一听,心道糟糕,石霜言及刘备不过是个圈套,朱信竟钻了进去。

果然,石霜道说:“南朝所领之地也只荆、扬二州,依阁下之言与前晋也算不得一朝。”

张琦哑口无言。

群臣窃窃私语,无人敢与之争辩。

石霜对皇帝道:“既如此,陛下何不完璧归赵,也可赢得当世美名。”

皇帝暗怒,却听旁边一人笑起,皇帝一看,却是纪昪。

纪昪笑道:“尔乃蛮夷,不知古之秦、赵乃同姓之国,互为姻亲,所谓完璧归赵,不过将玉玺交给家人而已。”战国时的秦、赵二国国姓都是嬴姓。

石霜问他道:“足下是何人?”

纪昪道:“鄙人纪昪,乃成国使者。”

石霜道:“原来是纪郎,人言纪郎在成国辩才无双,可要与我一辩?”

纪昪道:“岂敢,岂敢。”说着仰头屋宇。

石霜看他模样,说道:“纪郎心高气傲一致如斯,竟不拿正眼瞧人。”

纪昪道:“鄙人是以为足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大晋辩者如云,朝堂中有诸葛玄音,还辩个什么?”

石霜扫视群臣,却不认得诸葛琴,说道:“某曾听闻南朝有两柄利刃,其一是辅国将军桓元子的玄冥剑,其二是诸葛玄音的利舌,不知是否当真?”

皇帝道:“玄音何在?”

诸葛琴起身来,趋步上前,朝皇帝稽首道:“微臣诸葛琴在此。”

皇帝道:“你以为赵国使者适才所言如何?”

诸葛琴道:“微臣身在末座,并未听清赵国使者所言,想来是他声音太小。”

石霜看他器宇不凡,又名重如此,不敢大意,说道:“诸葛玄音竟居末座,可笑!”

诸葛琴道:“在下官只五品,才只能治一郡之地,因此在末座,着实惭愧,不知尊驾有何才华?”

石霜不过七品符节御史,主符节事,自不敢言及才能,于是说道:“鄙人之才自是比不过足下,某奉旨来此不过为讨还传国玉玺。”

诸葛琴道:“传国玉玺是贵国的么?”

石霜道:“当然,因弊国有判臣盗传国玉玺往投南朝,故此来讨。”

诸葛琴道:“贵国乃匈奴人所立,怎会有传国玉玺?足下所言难以置信。又说有判臣盗取玉玺,玉玺何等重要,岂能轻易被盗,那判臣姓甚名谁,有何来历?”赵国国君石虎是羯族人,羯族乃匈奴别部。

石霜不答他话,以免落其圈套,说道:“足下莫不是要审案?”

诸葛琴笑道:“在下常审京中案事,所以才有所问。贵使既说传国玉玺乃贵国所有,又何必言‘讨’,若是当真,我国自该奉还才是。”

石霜心下一喜,言道:“既如此,就请快快将玉玺还来。”

诸葛琴道:“且慢,既然是传国玉玺,该当有所承继,不知贵国之玉玺从何而来?”

石霜不赖烦道:“玉玺乃得自我朝刘氏。”

诸葛琴道:“那刘氏又从何而得?”

石霜道:“得自前朝大晋。”

诸葛琴道:“如此说来,传国玉玺该是我晋国所有才是啊。”

石霜哼一声道:“此晋非彼晋,并非一朝。”

诸葛琴道:“啊?贵使此言大谬!”

石霜问:“何出此言?”

诸葛琴道:“贵国先主将君位传于其子,而贵国魏王却弑君篡位,僭越称帝,大违天道,以致贵国失了玉玺。而今尔国国号虽依旧称‘赵’,我以为此赵非彼赵,已非一朝了。”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石霜看他神色自若,且言辞犀利,若再辩下去,势必国丑外扬,于是说道:“我不与你诡辩,这传国玉玺贵国还是不还?”

诸葛琴道:“听贵使言辞,似要威逼我国。”

石霜说道:“国力有高下,贵国该当顺势而为。”

诸葛琴道:“不知贵国国力几何啊?”

石霜道:“我赵国有铁骑四十万,带甲则不下百万,以此攻城,何城不可摧,以此灭国,何国不可亡?”

诸葛琴道:“昔者,魏武帝以百万之师伐吴,赤壁一战,只落得损兵折将,仓皇北逃。试问今日之赵国可比得过昔日之魏国,赵国国君可比得过当年之魏王?以今日之晋比之当年吴国,又孰强孰弱?鄙人敢断言,若贵国兴兵来战,不过徒送性命而已!”

石霜对皇帝道:“陛下,诸葛玄音不过纸上谈兵,等我军南来时,悔之晚矣!”

皇帝厉声道:“朕正要北伐,不想尔国竟来讨战,朕已备好舟师,敬等尔来!”

石霜道:“哼,既然如此,多言无益,在下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慕容谵对皇帝道:“若赵国敢攻大晋,我国必出兵攻其后。”

皇帝道:“果真如此,朕将冀州之地封燕王。”此时冀州尚在赵国手中,皇帝此言不过口惠而实不至。

慕容谵拜谢皇帝。

纪昪道:“赵国铁骑虽强,但贵国有大江天堑,赵军若舍鞍马而仗舟楫,则非败不可。弊国祝陛下旗开得胜!”

皇帝嘴上道:“贵使所言极是。”心中却忐忑难安。

杜云尚在营中,诸葛邪又驱车去花仁家,这次宿卫并不阻拦。入到屋中,见杜远和花仁都在,诸葛邪一脸笑意,摇扇上前,先朝杜远作揖道:“遥之兄,愚弟有礼了。”

杜远一时手足无措,待他直起腰身,才拱手道:“贤弟别来无恙。”

诸葛邪笑道:“小弟自是无恙。”

花仁过来,挡在杜远身前,对诸葛邪怒目而视道:“征夫所为何来?”

诸葛邪看她神色,忙连咳两声,敛容道:“一来向遥之兄请罪,二来我有一物要送予仁儿。”

花仁蹙眉道:“何物?”

诸葛邪道:“碾药之物。”

花仁道:“莫不是上回的捣药机?”

诸葛邪道:“非也,且看图画。”既然失过一次手,他自是不屑再言那捣药机,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绢布递给花仁。

花仁接过绢布摊开来看,两眼愣住了。杜远也来看,见绢布上画着一个石碾子。花家的院子里也有一个石碾子,在石碾盘上放一个碾磙子,碾磙子连着碾盘的轴,以毛驴拉动碾磙子将碾盘上的药碾碎,如同碾谷子。不过这画上的碾子却是铁制,下边一个铁药槽,其形如船,上边一个碾磙子,也是铁制,其形扁如车轮。那碾磙子以轴穿过,轴的两端用铁环和木杆吊在一个木架上,可来回摆动,于铁药槽中滚碾,木杆连接轮轴的端头又伸出一个把手,以人力推拉。

杜远看了之后,说道:“此物甚巧,又无须畜力,似乎与征夫所做之木牛有异曲同工之妙。”

诸葛邪摇着羽扇道:“遥之兄一眼看穿。此物比那石碾子轻巧,可随意挪动,虽不用畜力,但也无须太多人力。”

花仁道:“不过图画而已,谁知可不可用?”

诸葛邪不禁咧嘴笑道:“有鉴于此,某已将其带来。”他引两人到院外,原来那碾子就放在马车中,只是拆散了。

三人将其搬进屋内,装好立起。杜远将药材——白寇放进铁药槽中,推那碾磙子,倒也轻松,不多时铁滚子已将白寇碾成粉末。要知道,这药粉越是细微,越是能被脏腑所吸收,药效自然更佳,也利于制成药丸。

杜远试过,起身朝诸葛邪作揖道:“多谢贤弟,制此良器。”

诸葛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物本出自医仙华佗手札,某只不过加以改良罢了。”

花仁奇道:“征夫有华佗手札?”

杜远道:“传说华佗为曹操所杀,所著医稿也尽被焚灭,贤弟所言手札从何而来?”

诸葛邪道:“我义兄皇甫锐之。”

杜远道:“啊,原来是皇甫将军。”

诸葛邪道:“我义兄先祖为曹魏医官,常与华佗书信往来,是以留有手札。他知我喜爱机巧之物,所以曾将其收藏的华佗手札拿给看,其中所绘制药器物中便有此铁药碾。”

花仁道:“倒也难怪,皇甫氏自玄晏先生起,皆医道精深。”所谓玄晏先生就是皇甫谧,世人奉为‘针灸鼻祖’。

诸葛邪摇扇道:“听仁儿所言,似乎是说皇甫氏医术得益于华佗,人言文者相轻,莫非医者也相轻?”

花仁脸上飞霞,说道:“妾可未曾说过,皇甫氏针灸无双,便是华佗怕也不及。”

杜远道:“皇甫将军所藏之华佗手札贤弟能否借来一阅。”

诸葛邪看他神色,似乎迫不及待,说道:“那手札乃义兄所珍藏,便是为弟也只是过目一看,万万借不来。”

杜远叹道:“可惜,可惜!”

花仁道:“无需原物,抄本即可。”

杜远忙道:“然也,然也。”

诸葛邪道:“若遇义兄,小弟替二位去讨便是。”

杜远作揖道:“那为兄就先谢过了。”

诸葛邪摇摇扇,侧身避过他礼,言道:“岂敢,岂敢。”

自花家出来,诸葛邪嘴角一翘,眉眼是笑,驾车而去。

芙蓉楼,楼上临街的雅间中,一主一仆正在用膳。主人正是燕国副使夏侯泓,看他相貌,眉毛飞扬,目如鹰鸷,不过弱冠之龄。那仆人是一老者,佝偻着背,须发皆白,一脸皱纹。席上放着一把弯刀,一根裹着厚布的长杆。

老仆道:“公子,令叔早来江南,既约好十月在此地相聚,想来不会有差池。”

夏侯泓夹一块鱼肉放进嘴中,看看栏外街道,回过头来,说道:“也不知叔父寻着那人没有。”

老仆道:“东南隐名宿,其号莫归藏。江湖既如此传闻,只需尽力去寻便是,且看天意如何。”

夏侯泓哼一声道:“天意?”

老仆道:“老仆曾在城门上看到皇榜,晋帝欲招揽天下英才,如今赵国已箭在弦上,势必南侵,晋帝或会召那老匹夫出山。”

夏侯泓道:“可惜天已入冬,若战也在来年开春。”

老仆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等晋帝择得吉日,我等便迎嫁北返?”

夏侯泓道:“不急,你所言也有道理,晋帝揽才,或可引那人出来,我自会让慕容谵回禀表兄,我等就暂且留在南朝。”说完,又夹起鱼肉放进嘴中,望向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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