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黍是在阳城西边,是离阳城不远的一个秦韩边境的要塞。由于照身贴在秦国的境内是通用的,所以韩非、申姬、小翠三人很轻松地就进入了负黍城。负黍城很明显就比阳城萧瑟了一点,可以看到很多的建筑物都是新修葺的,很明显是战争破坏所致,街上的行人也不像阳城那样充满着热情洋溢和欢声笑语,虽然街市已开,但是往来宾客明显比阳城少,整个负黍充满肃杀气氛。
按照之前的约定,韩非他们找到了离东城门最近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由于气氛稍微显得紧张,韩非他们只是匆匆地要了两间房住了进去。
“申姬,我看负黍形势比较紧张,我们行事要小心一点,这几天我们先观察,等待聂祖和彭甲的到来。”韩非向申姬交待。
“申姬明白!”一段时间的相处申姬已经对韩非的稳重有所信赖,对于韩非的交待也是铭记于心。
“赶了一天的路,你们应该早就饿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韩非关心地问。
“好的!”申姬点头答应。
韩非他们一行人就趁太阳还没下山,去到负黍城里转转。他们向西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个地方被人群团团围住了,他们也走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各位负黍的乡亲们,天下战乱久矣,百姓深受其害,皆因诸侯争利!要消弭战争必须天下一统,我秦兵上应天命,携仁义之师消灭不仁!我秦兵占领负黍之地已经三年有余,各位乡亲自己说说秦兵待你们如何?耕者有其地,商者有其市,你们原来的王上能待你们如此吗?顺应天命者我们富贵之,倒行逆施者我们也绝不手软。此人竟然为死去的父兄报仇行刺秦兵,杀人者偿命,这是秦的律法,行刑!”一个秦国的军官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人的人头也随之落地,鲜血溅了几丈远,吓得申姬连忙将头埋进了韩非的胸怀!韩非能感受到申姬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各位负黍的乡亲,我劝你们安分守己一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韩国死了士兵,我们秦国也死了士兵,如还有胆敢密谋行刺者,秦法不会饶恕你们的,秦法连坐之法,有知情不报者同罪!负黍归韩之时,楚国可打,赵国可打,我秦国亦可打。如今归秦,我秦国的铁骑保你们安享太平,没人敢攻打你们,富贵和平之路你们不取,何苦要取坐卧不安朝不保夕的生活呢!所以我们秦兵是给你们带来幸福安定的生活的。今天我只杀这个行刺者一人,下次将实行连坐之法,追究所有知情不报者之罪,所以你们要相互揭发,揭发有功,按军功赏赐!”在行刑之后那个军官又再一次的向围观者训话。
申姬慢慢地从韩非的怀里分开,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拳头紧握。韩非看出申姬的状态,用手紧紧地抓住申姬的手腕,以防她冲动,干出傻事。行刑之后,人潮慢慢散去,韩非也赶紧拉着申姬回了客栈。
“明明是欺压弱者,行不义之举,反倒说地振振有词,厚颜无耻之极!”申姬面色铁青。
“敌强我弱,他们怎么说都行。商鞅变法之前他们也只能向山东六国摇尾乞怜,卑躬屈膝,六国卑秦历史由来已久,秦孝公忍辱负重任用商鞅变法才有今天的强大。如今我们弱小除了忍辱负重变法图强之外也别无他法,什么合纵自保都是不可靠的!”韩非将道理又向申姬阐述了一遍。
“老天爷还会给我们时间吗?如今秦国步步紧逼,我担心......”申姬表示出了担忧。
“事在人为,只要韩国君臣上下一心,我相信我们会成功的!”韩非现在不知怎么的,明明历史写明了韩国变法没有成功,最后被秦国所灭,可是面对眼前申姬的痛苦与悲伤,韩非宁愿选择不相信历史,却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完成韩国的变法,挽救韩国的命运,从而保护眼前的王后。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也跑到了负黍的乡下,其光景和阳城一样,麦浪翻滚,老百姓准备喜迎丰收。唯一不一样的是负黍的很多人对秦兵是有杀父或杀子之仇的,所以他们打心里是恨秦兵的,即便秦兵采取了很多的惠农政策,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始终是无法磨灭的,所以时常会有人对秦兵实行暗杀以报仇。
经过了解,负黍在阳城的西边,是和秦国接壤的,由于此地和秦国接壤,韩国贵族们惧怕秦国,担心哪天开战封地就没了,没人敢要此地作为自己的封地,负黍也就成了直属中央的县城。由于韩国中央对此地作为战略要地的重视不够,所以对负黍的管理也是不足,正因为如此当地老百姓反倒乐得自由,没有像阳城的封君阳城君那样的压迫,百姓自给自足也很安定快活。
当秦兵突然开到负黍城下的时候,韩国慌了,负黍的百姓也慌了,他们都知道秦兵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都知道长平大战恶魔白起的杀降,所以举国一片惊慌。而且就趁此时韩虮虱对公叔和韩王给予胁迫,公叔回到韩国。但是攻打负黍是秦国东扩的必经之地,所以不管父亲、公叔、韩王如何的纠缠,秦国对负黍必打无疑。面对秦兵的到来韩国内部各怀鬼胎。公虎自知打不过秦兵,硬打只不过是损兵折将而已,所以还没打就把主力撤退了,就留了两万的残兵给韩毅;阳城的阳城君也是早早的给自己谋划了逃跑的路线,他深知秦兵打完负黍接下来就是阳城;而公叔呢,也深知负黍必丢,早已在制造舆论,准备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父亲的身上,想借此除掉父亲;而韩王,也知道负黍是守不住的,却希望能通过父亲与秦国讲和,希望秦国能得了负黍之后不要再向东推进了。
韩国庙堂上没有一个人决心与秦一战,而只有守将韩毅却下定决心与秦一战。韩毅身为负黍守将,也是负黍之人,他不愿意看到负黍就此沦为虎狼之秦,虎狼之秦素有杀降之名,即便投降也未必能有好下场,所以他决心与秦兵决一死战!他认为负黍占据天险,易守难攻,秦兵长途跋涉,我军以逸待劳,或许有战胜的可能。不仅如此他还向负黍城动员了两万的民兵参与战斗,这样算来正好有四万人。只可惜秦兵势大,根本抵挡不住,军粮和主力军队早已被公虎撤走了,就这样他们与秦兵对峙了七天七夜,直到全部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所以经此大战,秦兵再怎么安抚,也消除不了负黍百姓对秦兵的痛恨,历经三年了,依然有人蓄谋刺杀,希望赶走秦兵。
韩非他们在负黍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终于等到了聂祖和彭甲的归来。
“两位兄弟,一路可好,可打探到秦国什么消息?”一个月以来,韩非表面上不动声色,不想在申姬面前表现出不安,可是内心却是焦急不安的,他担心聂祖彭甲的安危,也担心他们突然带来秦国加快东进的消息,让韩国没有喘息的机会,更没有变法图强的时机。
“大哥,路途还算顺利,我们打探到秦国庙堂确实有些变化,说不定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聂祖喝口水平复一下继续说道:“那个提出‘远交近攻’不可一世的范睢终于辞去丞相隐退了。韩国这些年屡次遭到秦国的攻伐,其原因就是这个该死的范睢提出的‘远交近攻’之国策引起的,如今他的相位被一个燕国名士蔡泽所取代。这个蔡泽凭借一张利嘴竟然说得范睢主动让贤,其口舌之利不下于当年的张仪。蔡泽之所以能够打动年迈的老秦王其原因就是他提出的新国策,‘恩威并施,以恩为主’。他认为秦国要想一统天下,不能全靠武力威慑,还要广施恩德,武力威慑只能一时霸占他国的土地,而不能征服他国百姓的心,六国百姓均视秦为恶魔虎狼,怎么能安心归顺!蔡泽提议,当下秦国应当改变对攻占国的策略,尽可能的让利于当地的百姓,山东六国的百姓很多受到当地贵族的欺压,其实生活已相当艰苦了,如今我们替他们赶走贵族,对百姓又施以恩惠,这样六国百姓会感激我们,进而臣服于我们,这样我大秦的铁骑就不是恶魔虎狼,而变成了解救当地百姓于水火的仁义之师了,天下百姓甘心归顺,秦一统天下将指日可待!当然了对于那些简单质朴的老百姓来说,只要生活过得好,他们定会愿意归顺,但是对于那些顽固不化,誓死抵抗者,我们就必须施以威严,该杀的也绝不手软,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恩威并施之策’。蔡泽的提议得到了老秦王的赞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阳城的光景了。”聂祖也不乏敬佩的将蔡泽的恩威并施之策略表述了一下啊。
“同时这个蔡泽非常懂得计然之策,他同时向老秦王建议,秦国连年攻伐,钱财消耗极大,在国内不仅需要鼓励农耕,同时还需要鼓励商贾,对那些外国商人愿意在秦投资者给予鼓励。现在秦国大商有白氏,寡妇清等等都是六国人士,他们在秦国的财政上给予极大的帮助。最近还有一个有名的大商叫吕不韦,这个人不仅在财政上给予了秦国极大的帮助,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帮助了老秦王的大孙子,也就是现在安国君赢柱的儿子赢异人从赵国逃了回来。赢异人早在秦赵大战之前就到了赵国当人质,后来发生了长平之战、邯郸保卫战之后,异人就与秦国失去了联系,后来经过这个吕不韦的从中周旋,才将这个异人解救回秦国。”彭甲补充道。
“最后一点可能是对我们有利的!”聂祖的眼睛里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这个已经在位五十几年不可一世的老秦王可能快要不行了,听说老秦王已经卧病在床不再上朝了,而且他也下令暂时停止攻伐,鼓励农耕,休养生息。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变法图强!”聂祖强调地说。
“二弟所言有理,这个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韩非点头称是。
韩非听了两个兄弟的话,心中也不由的感叹,秦国统一六国实属必然呀,纵观秦国国策哪一样不是符合老百姓的利益的!再看看六国,什么战国四公子,什么门客三千,贵族强盛国家贫弱,岂有不亡之理!
韩非看看再一旁认真听讲的申姬,心中五味杂陈,心中又开始迷惑了,我到底是未来之人,还是当今的韩非,我为何要苦苦挣扎,为何非要在韩国强行变法,是为了对父亲的承诺?还是对眼前女子的怜惜?还是心中那个变法成名的理想火焰?还是真的要为当今乱世的百姓谋取幸福?如果真的为了当世的老百姓幸福,把秦国的国策推行到天下就可以了,帮助秦国一统天下就成功了!可是秦国一统之后,为何又在短短的十几年逼得百姓造反,天下又再次陷入混战?我作为当世的韩非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呢?韩非默默地转过身去,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韩清,该是我们做点事情的时候了!”申姬转到韩非的前面,正视着韩非的眼睛。韩非从申姬的眼神中看到了祈求、信任和依赖。
“恩,是该出手的时候了!”韩非也直视着申姬,不管这么多了,就凭眼前这个女人这个信任的眼神就不能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