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阳城之后,阳城的景象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内熙熙攘攘,街上人来人往,市集热闹繁荣,沿街商店小二精神抖擞地大声吆喝,各种生活物品玲琅满目、应有尽有,往来客人喜笑颜开。申姬、小翠很快就被这些稀罕物什所吸引,蹦蹦跳跳,左顾右盼。就连韩国都城也早已没有了如此繁荣的光景。
“三弟,你还有没有印象,之前的阳城有这么热闹繁华吗?”韩非皱着眉头看着彭甲。
“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彭甲第一次见,如此光景新郑都少见,更别说阳城了!”彭甲也是皱着眉头。
“阳城被秦兵占领只不过三年多而已,看来秦国治理郡县确实有一套!二弟三弟你们去打听一下这里的商人百姓都是哪国人?”韩非吩咐两个兄弟去打听了。
不一会聂祖彭甲回来了。
“大哥,问过了,这里只有少部分外地商人,大部分都是原来的阳城本地人。”聂祖、彭甲也带有疑惑地看着韩非,“大哥,怎么阳城本地人都没有跑呀?”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呀!走,我们找间客栈先住下吧。”韩非和他们找了一家门庭络绎不绝的客栈。
“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呀?”掌柜的笑脸相迎。
“我们既吃饭也住店,掌柜的,这个店是您的吧,看这生意这么好一定挣了不少钱吧?”韩非主动和掌柜的攀谈。
“这位客官,您很久没来阳城了吧,不瞒您说,我还真挣了点钱,但是这个店却不是我的,这个店的主人早跑了,这个店现在收归秦国所有,应该说主人是秦王了。”掌柜的得意地说。
“那您一定是秦国人了?”韩非继续追问。
“小的土生土长的阳城人,在秦兵没来,我原本是这家店的店小二,后来秦兵来了,这个店的店主就跑了。因为这个店的主人是阳城君的亲戚,听说秦兵要打过来了,趁早就收拾家当跑了。后来秦兵将这里收归官府所有,而且命没有跑的小二伙计们继续当班,店里的收入七成归小二伙计们自己分了,三成交给官府,这样我们当班的伙计们赚的钱比以前多多了。而且我们也干劲十足,因为以前的店主给我们不到店里收入的两成。”这个掌柜的一说起来就乐得合不拢嘴。
“秦兵来了,你们怎么不跑呀?”韩非问道。
“我们也想跑的,可是店主嫌我们是累赘,不愿意带我们,我们又没有钱,我们能到哪里去呀,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也舍不得呀!谁知倒是巧了,秦兵没有大家说得这么可怕,反倒对我们阳城的百姓很是关照,不仅不打扰阳城百姓,而且减免阳城老百姓和商人的赋税,后来很多逃走的阳城人又都回来了,只要验明身份是阳城老百姓,秦兵都给予关照!”掌柜的欣慰地说。
“可是听说当年秦兵攻打阳城负黍两城的时候斩杀了四万余人,如此狠毒的秦兵怎么会对你们这么仁慈?”韩非还是不解继续问道。
“是吗?没听说呀,阳城没怎么打呀,守城的将军公豹早护送着阳城君的家眷和钱财逃跑了,所以秦兵很轻松地就占领了阳城!”掌柜的也是不解。
“什么?守城的将领不战而逃?”申姬握紧拳头往柜台上一砸,怒目圆睁,吓得掌柜的往后一闪。
“奥,原来如此,恭喜掌柜的发财。给我们准备两间客房,一个三人间,一个双人间。”韩非赶紧按住了申姬的拳头,示意她要控制情绪。韩非决定不再多问了,再问恐怕会起疑心,而且掌柜的看样子也不知道斩杀的四万人从何而来。
“好嘞,请出示你们的照身贴。”
韩非他们把照身贴全部拿出来,掌柜的很认真地端详了每一个人,没有问题。
“小二,快带客人进房间,并准备好酒菜!”掌柜的看照身贴没有问题,赶紧吩咐小二安排客人入住。
到了房间,韩非把门关严。
“申姬,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韩非对申姬刚刚的表现表示了责备,“也不能光听掌柜的个人之言,掌柜的原来是普通的店小二,如今秦兵让他做了掌柜的,又赚了很多钱,他当然说秦兵的好了。还有那守城的公豹不战而逃,我们还要仔细详查!”韩非谨慎地说。
“公豹乃公虎的弟弟,公虎当时又是三军的统帅,他怎么会允许公豹不战而逃呢!而且公虎上报给王上的是守城将军奋勇杀敌,最后由于粮草不济才战败的。粮草不济王上也是认同的,因为韩国国库空虚由来已久,粮草不济王上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聂祖补充道。
“恩,不能只听掌柜的一面之词,城里一片繁荣的景象有可能是秦国攻心的一个策略,我决定再到阳城辖区的乡村去看一看,看一看农民百姓生活的怎么样?”韩非看着申姬说。
“恩,我同意,虎狼凶狠之秦兵,竟然变成了仁义之兵,我申姬断然不信,杀人的屠夫白起早已臭名远扬!”申姬咬牙切齿。
第二天清早,韩非一行便前往阳城的乡下,去看一下农民的生活。其实从城里的光景韩非已经能想到乡下的情况了,只是还想证实一下,也想带申姬看一下,看一下秦国治理下的百姓和韩国治理下的百姓的区别。果不其然,到了乡下,策马在田埂之间极目远视,麦浪翻滚,硕果累累,没有一寸荒芜的土地,就连丘陵山脉脚下也被发掘种植。田头汩汩的流水清澈见底,申姬下马捧一捧清水一饮而尽,甘甜无比,然后闭上眼睛抬起头用力地呼吸这麦穗的清香。
“这幸福的味道,我韩国的百姓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闻得到了!”申姬紧闭着双眼,享受着这个味道,可是眼角却流出了泪水。
“大哥,快看前面的田埂上好像躺着一个人。”聂祖指着远处。
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伯,在田头睡着了,用草帽盖着脸,呼噜声也均匀有致。韩非几个人的靠近惊醒了老伯,老伯慢慢地拿开草帽,眯着眼睛抬着头,慵懒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啊,到此干啥?”老伯有些警觉地问。
“哦,老伯,我们是阳城城里人,忙里偷闲出来踏踏青,这阳光明媚,天气大好,正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韩非解释到,“老伯为何在此入睡呀?”
“奥,我呀是来给这田间的小渠清清淤泥的,弄完之后就坐田头歇了一会,没想到睡着了,让几位见笑了。”老伯说着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老伯,这是您家的田吗,今年的小麦长势不错哦,看来老伯今年要大丰收了。”韩非问。
“哈哈哈......老天爷给饭吃,全靠老天爷的照顾呀!”老伯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这个田呀,怎么说呢,也算是我家的,也不是我家的。以前呀这个田全部是阳城君的,我们都是给阳城君家种地。后来秦兵来了,把阳城君一家全部赶走了,这些田就都归秦兵了。接着秦国官府派人来清算,将所有的田都分给了我们以前给阳城君种地的农民了。为此很多逃跑的农民后来又都跑回来了,只要是经过身份确认确实是原来阳城的农民,秦国官府也给他们分地。秦兵说了,这些地是给我们耕种的,收成七成归我们自己,三成归官府,但是这些地我们只能在有能力耕种的时候拥有,当年迈体衰耕不动了,就要把地交给年富力强的人耕种。我的孩子没有土地的继承权,我们的孩子要想拥有土地的耕种权,就要从小学习耕种,拥有耕种土地的能力,这样官府会按能力给发放土地。如果谁的耕种能力强,种的地产量多,而且可以将自己的经验告诉大家,官府会给这个人加封爵位,和打仗杀敌的爵位一样,所以我们都拼命地干活。都说秦兵可怕,我看未必呀,以前我们给阳城君干活,田里的收成我们一成都拿不到,如今我们能拿到七成,甭管是秦国人还是韩国人谁给饭吃我们就是哪国人,哈哈哈......”老伯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申姬听着脸憋得通红,可是她也无法辩驳。
“哈哈哈......老伯种地的手艺也不错哦,好好研究,将来加官进爵也不是难事哦。”韩非鼓励老伯。
“哈哈哈......差得远呢,我们村的老王头种地才是一绝呢,我们都跟他学的,他已经是公士的爵位了,真的不敢想象,一个种地的农民也能有爵位。我要培养我的儿子好好种地,将来也弄个爵位,光宗耀祖,嘿嘿......”老伯开心地说。
“老伯,您一定会实现的。”韩非继续鼓励。
“老伯,向您打听个事,听说三年前秦韩大战死了很多人,说秦兵杀了阳城负黍四万人,是不是这样呀,秦兵杀了这么多阳城人,阳城人不恨他们吗?”韩非顺口一问。
“这个呀,听说负黍那边打得比较激烈,韩毅将军带领官兵和百姓殊死抵抗,最后粮草不济战死了!但这个阳城呀,根本就没打,公豹和阳城君的家人带着钱财早跑了。所以怎么说呢,对秦兵的恨,我们还谈不上,而且秦兵现在对我们比阳城君在的时候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要说恨呀可能负黍的人恨得多一点。”老伯也很实在,没有因为自己是韩国人而有一点羞愧。其实韩非也能理解,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呀,怎么能不给饭吃还要强制他们爱国,像屈原者又能有几人呢!
离开了老伯,申姬低头不语,有气也不知道向何处发,是该怪阳城的百姓没有气节?还是该怪韩国的庙堂没有作为?面对强敌,阳城君马上就携钱财卷铺盖走人,国家养你何用?国家给你封地何用?阳城君和公豹的做法不是比那些给些甜头就屈服顺从的阳城百姓更龌龊可恨吗?
“法侯!”申姬看看这广袤的麦田,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又再次的称韩非为法侯,“请您尽快实施变法,如再让阳城君这些可恨的贵族作威作福,韩国的百姓就没了,韩国也就没了!”申姬几乎以祈求的眼神在看着韩非。
“申姬放心,我韩非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将毒瘤铲除!”韩非双手扶着申姬肩旁,凝视着申姬的眼睛,韩非能深切的感受到一个王后为国家面临苦难而痛心疾首。
“申姬,不管秦国是真善还是伪善,不可否认这样的攻心之战远比长平之战时那种杀降之战要更有威力。秦国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将来的灭六国而准备的,不管是阴谋也好诡计也好,但是老百姓的实惠是实实在在的,老百姓的归顺那就真的是大势所趋,无人可挡了,纵使合纵也是枉然!”韩非凝重地对申姬说,他知道这对申姬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已经了解历史的韩非知道,后来秦国的灭韩之战,韩国根本就没有组织过一次有效的抵抗就被灭了,这大概也与秦国这时的铺垫有关,但是韩非不能将后来的历史告诉申姬。
秦国怎么从白起时期的武力强制霸占、镇压甚至杀降变成现在开始笼络他国百姓之心的呢?韩非在历史上并没看到这些细节,他想要了解。
“各位,我们兵分两路,聂祖,彭甲你们即刻去往咸阳打探一下秦国内部的消息,看看秦国有什么动向,申姬、小翠我们马上回去收拾一下去往负黍,去看看负黍的情况。两位兄弟我们在负黍等你们,你们到负黍就到离负黍东城门最近的一家客栈,不管这家客栈怎么样,我们就住这家客栈,这方便你们寻找!”韩非吩咐道。
“是,大哥!”聂祖、彭甲说着骑上马扬长而去。韩非他们也往阳城城里的客栈去收拾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