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韩非穿着最新的衣服,戴好帽冠,窥镜而视,确实有一番贵族公子的气势,韩非无暇自赏,便急忙地往王宫而去。经过侍卫的一番安检之后,韩非来到了议事殿堂,议事殿堂不是很大,很多大臣已经陆续就位,他们分站两排,中间留一个走道,从服装可以看出,站左边的都是文臣,右边的都是武将。韩非按照宫中佣人的指引在左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韩非看到站在最前头的公叔早已就位,现在就等着韩王的驾临。不一会,韩王就到了,韩王头戴王冠,身穿深绿色龙袍,没有太监的高声宣到,韩王自己径直往王座上坐去。
“臣等参见王上!”所有大臣都跪伏于地。
“各位卿家快快请起,寡人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有要事要讨论!”韩王直奔主题,“我韩国自三家分晋至今两百余年,列祖列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使韩国成为战国七雄之一,又兼昭侯时任用申不害变法,使国力大增,数十年诸侯无侵,一度成为劲韩。然我韩国地处诸侯包围之中,屡遭他国攻伐,时至今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秦国虎狼势必要吞并我韩国而后快,祖宗基业眼看要毁于寡人之手,寡人甚是痛心!各位有何强韩之策以扭转危局?”韩王说着站了起来,看着大家,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韩非。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连公叔也是低头不语。
“怎么了,各位都是韩国的股肱之臣,怎么不说话了!”韩王有点生气地说,“韩非你有何良策?”
韩王的突然点名,这时候整个大殿的人才知道韩非在此,两排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韩非的身上,韩非镇定自若走向中央。
“王上,为今之计,只有效仿秦国的商鞅变法,才能使韩国强大起来,韩国强大自然能抵御秦国!”韩非没有看众人的目光,直接回答韩王的问题。
“万万不可,秦人乃西陲的蛮夷之人,阴险毒辣,为山东六国所不齿,商鞅之法更是灭绝人性,我韩国乃三晋之文明之国,怎能效法虎狼之秦!如今秦军苦苦逼近,势要吞并韩国,韩非此时推行秦国之法,必定为秦国的奸细,先用秦法奴役我韩国子民,然后进而灭之!其父虮虱就是借秦国之兵以归国,并且杀我四万将士,其父子皆为灭韩而来,敢请王上杀之,以绝后患!”公叔说完跪伏在地。
紧跟着又有将近一半的大臣也跪伏在地,同时呼喊“敢请王上杀之,以绝后患!”
韩非一看这满朝文武,有一半都是公叔的人,看来这公叔的势力确实不小。
“各位大人,快快请起,韩非乃襄王之亲孙,不会做灭祖之事的。”韩王没有慌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我们先不讨论秦人之品性如何,我们只说商鞅之法能否借鉴,能否使我韩国强大,只要对我有用,我用之有何不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不也是使赵军迅速强大了吗!”韩王主动地站在韩非这一边。
韩非听到韩王如此之说,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韩桓惠王吗?历史评价其昏庸无能,从这一句话看来,也不尽然,看来王后的话是对的,王上并不是昏庸之主,只是缺乏担当倒是有可能,缺乏担当一般是因为“术”用多了就会如此。不管怎么样,韩非认为韩王今天的这句话说的是漂亮至极。
“王上,商鞅之法如果有效,奈何六国都不效之?三晋、齐、燕都是当年周武王分封的文明之国,难道都是昏庸无能之辈,对商鞅如此强国之法都视而不见?当然并非如此,商鞅之严刑酷法只有配合秦之野蛮之人方能奏效。六国文明开化之人只能以德治国,实行仁义方能天下太平,如今秦国以严刑酷法攻击我山东仁义之国,我山东六国稍加合纵,秦必败无疑,酷法对仁义,仁义必胜!”公叔依然振振有词,毫不退让。
“公叔也言之有理。”韩王点头称是!
“实行仁义强国,拒绝严刑酷法!”刚刚那一帮人又是一声的附和。
公叔能成为三朝元老,果然不简单,韩非顿时觉得压力倍增,正在韩非苦思敏想的时候,这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公叔之言也不尽然,公叔不知当年之吴起吗,吴起当年在魏国的变法一举使魏国成为傲世群雄的霸主,吴起去魏入楚,又使楚国强大傲视中原。而商鞅之变法乃效法吴起之变法,可以说六国变法在先,而秦变法在后,因此变法对六国是行之有效的,变法可以一试。”
大殿一片哗然,居然有人会反对公叔,支持变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人。
“好,张叔父也言之有理,各位还有什么意见,请各位畅所欲言。”韩王看着大家。
韩非的目光也停留在了这个张叔父身上。张叔父的位置正是公叔的旁边,而且王上还尊称他一声叔父,也就是他的地位目前仅次于公叔,这个张叔父面无惧色,不卑不亢。
韩非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惊讶,因为这早在韩非的预料之中。韩非昨天从王后后宫走出来,回到自己住处,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屋里走到他跟前,吓得韩非差点与其动手打起来。
“公子切莫动手,在下胡衍。”胡衍压低了声音对韩非说,说完然后赶紧关上门。
“胡大人怎么会到我的舍下?”韩非惊魂未定,看看确实是两年前在苍山学馆见到的胡衍。
“我知道公子的行踪还有住处早已经被公叔派人监视了,我只能趁外面监视你的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进来,以防止公叔知道我与你有来往。”胡衍将原因说了一下。
“胡大人有心了,韩非正准备去谢谢胡大人从中周旋,对我父子的救命之恩呢。”韩非拱手称谢。
“公子严重了,此乃胡衍的份内之事。胡衍此次前来是为韩国变法之事的,我已知晓你和王后已经在力劝王上支持变法了,而且王上目前也是口头上答应了,但是王上容易反复,必须当着文武百官对你授权变法方可成事,如若不然,他日公叔激辩反对,王上招架不住,极有可能被公叔翻盘!”胡衍忧虑地对韩非说。
“这个韩非自然知道,王上已经让韩非明日朝堂听宣,韩非深知明日朝堂变数之大,然韩非只有明日与公叔激辩,别无他法呀!”韩非紧皱眉头地看着胡衍。
“这就是胡衍这次来见公子的原因,公子可知当年秦孝公和商鞅变法成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得到了公子虔的支持。当年公子虔手握重权,但是通晓大义,虽贵为秦国最大的贵族,但是支持并维护变法,公子虔的做法一下子震慑了其他的贵族,导致其他贵族不敢对商鞅发难,因此秦国变法得以顺利地推行。这或许是天意,英明的孝公,尽公不顾私的大才商鞅,不顾个人私利的公子虔,同时齐聚秦国,这就是秦国得以变法成功的原因。所以公子您现在还需要重要的大臣支持你,方能稳住摇摆不定的王上。现在还有时间,公子赶紧今天拜访一下张平大人。张平大人乃前丞相张开地之子,也是当年支持韩釐王上位之功臣,由韩釐王封为山阳君。张平大人和公叔一样是韩釐王留下来辅助当今韩王的大臣,但是由于公叔为人阴险狡诈,朋党众多,渐渐霸占了张平大人的权力,导致现在张平大人只是空有山阳君封号,已无半点权力,张平大人对公叔是怀恨在心的,但也无可奈何!公子可以拜访一下张平大人,寻求他的支持,只要能削弱公叔的权利,张平大人定会支持你的。张平大人虽无实权,但是毕竟是先王老臣,说话王上还是会听三分的。张平大人自从被公叔霸占了权力,就为人一直非常的低调,不显山不露水,渐渐的很多大臣都已经忽视了他,明天他一旦替你说话,一定会杀个公叔措手不及。成败就在明天,明天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手握兵权的公虎也会到场,明天一旦王上授予你变法的权力,你即刻颁布公虎的罪状,先卸掉他的兵权交予王上,没有兵权的贵族才不能阻挡变法的推行!”胡衍目光犀利地看着韩非。
“胡大人一番言论,韩非如醍醐灌顶,事不宜迟韩非这就去拜访张平大人。”韩非拱手告辞。胡衍等韩非走后,趁外面的监视松懈之后才离开。
韩非见到张平之后,果然一拍即合,张平答应支持韩非的变法,因此才有了刚刚张平大人的一番话。
“山阳君糊涂也,变法对你有何益处?你的山阳君封号恐怕也要给变没了,你的后世子孙何以维继?”面对张平这番话,公叔也愣住了,变法对张平有何益呀,他也是贵族中被削弱之列呀,公叔一是没想到,二是不明白,一时之间竟然当着王上斥责张平。
“山阳君乃先王所封,只因我对国家有功。后世子孙如果想继续拥有爵位,那要靠子孙自己为国建功,如果后世子孙不肖,那只能沦为普通百姓,我张平认为此乃公平正义!”张平大义凛然,不卑不亢。
“好,张叔父说的好!”韩王拍手叫好,然后转向公叔,“公叔丞相别再提过去的恩怨了,面对强秦凌辱你不也是没有很好的办法吗?合纵之国终究心不齐,抵抗秦国,终究还是要韩国自己强大,效法秦国变法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老公叔放下私人恩怨,支持韩非变法吧!”韩王还是以商量的口吻对公叔说。
“先王之法不可变,老臣受命于先王,将誓死保护先王之法,坏先王法者大逆不道,韩人共诛之!”公叔依然负隅顽抗。
“公叔此言又差矣,你我同受命于先王,保卫的是韩国,而不是要保护先王之法,国之不存法将焉附!如今韩国疲弱,外受欺凌,当务之急是要振兴韩国。先祖韩昭侯任用申不害变法,变得不也是先王之法吗?公叔难道认为先祖昭侯乃大逆不道之君?公叔丞相辅助三代韩王,乃三朝之元老,可我韩国就在这三代之时受尽秦国的凌辱,公叔抱守先王之法也并没有使我韩国日渐强大,反倒是愈发疲弱,公叔难道不思辅佐无功之罪吗?如今天下大势唯有变法强国,公叔不看秦国,难道看不见楚之春申君也在着手变法吗,既然没有其他方法强国,那何不尝试变法呢?难道公叔丞相想一直独揽朝政,并将大权延续给后世子孙吗?”张平在关键时刻句句直戳公叔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