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山的修行,学习了鬼谷子的洞壁刻文,并且继承了鬼谷子的意志,同时也立下了宏伟的志向,但是这些只有义父和兰儿知道,绝无第四个人知道!既然义父能特意交代让胡衍把“云梦之志”这句话带给我,定是要打消我的疑虑,同时还是要告诉我千万别因为私仇忘记了自己的志向,义父真的是用心良苦啊!可是义父你是如何做到让韩王相信的呢?韩王真的肯用我吗?韩非心中虽还有疑虑,可是“云梦之志”几个字将所有的疑虑都压了下去。
“多谢胡大人坦诚相告,请胡大人转告父亲,韩非谨尊父命。也请胡大人转告韩王,韩非谨尊王命!”韩非心情复杂,但意志坚定,不管怎么样,我这韩氏王族的身份是推不掉了。从认识义父到现在的每一步都表明自己就是那个韩非,如果再加上韩氏王族的身份,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自己就是历史上的那个韩非。既然如此就不存在未来韩飞穿越到现在改变历史的风险了,现在的我就是真实历史的一部分,现在我所做的事情就是真实的历史。我不必再拘泥于历史记载的那个韩非的事迹,不必去套用那个韩非已经做的事情,不必去规避那个韩非没有做的事情,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做好现在这个真实的韩非!
送走胡衍一行人之后,学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韩非依然是白天与众师兄弟一起上课,晚上就自己一个人思索自己的去处,既然自己就是真正的韩非,那自己就要设法在这乱世之中,也是百家争鸣之世去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这一天晚上,炎夏已去,秋风袭来,倍感凉爽,韩非也渐渐地消除了之前苦恼自己就是那个韩非的复杂而烦躁的心情,慢慢地做回了真正的自己,也适应了自己。现在韩非的心情就像此时的天气,憋闷燥热已去,清凉舒爽围绕,带着愉快的心情,韩非抱着几个竹简朝着师父荀子的石屋走去。
“咚咚咚......”韩非轻轻地敲响了师父的门。
“韩非呀,快请进。”师父开门和蔼地邀请韩非屋里坐下。
“师父,弟子写了两篇文章,还请师父过目,给予指教!”韩非说着将怀里的竹简认真的摆在了小木桌上,并将旁边的蜡烛移至跟前。
“好呀!”荀子也是兴奋地赶紧坐到桌前,顺着韩非慢慢地翻开了第一篇竹简,“《显学》”荀子认真地看了起来,“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世之学乎?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愚诬之学,杂反之行,明主弗受也。
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以为俭而礼之。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夫是墨子之俭,将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将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俭俱在儒、墨,而上兼礼之。漆雕之议,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世主以为廉而礼之。宋荣子之议,设不斗争,取不随仇,不羞囹圄,见侮不辱,世主以为宽而礼之。夫是漆雕之廉,将非宋荣之恕也;是宋荣之宽,将非漆雕之暴也。今宽、廉、恕、暴俱在二子,人主兼而礼之。自愚诬之学、杂反之辞争,而人主俱听之,故海内之士,言无定术,行无常议。夫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杂反之学不两立而治。今兼听杂学缪行同异之辞,安得无乱乎?听行如此,其于治人又必然矣。
今世之学士语治者,多曰:“与贫穷地以实无资。”今夫与人相善也,无丰年旁入之利而独以完给者,非力则俭也。与人相善也,无饥馑、疾疚、祸罪之殃独以贫穷者,非侈则堕也。侈而堕者贫,而力而俭者富。今上征敛于富人以布施于贫家,是夺力俭而与侈堕也,而欲索民之疾作而节用,不可得也。
今有人于此,义不入危城,不处军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世主必从而礼之,贵其智而高其行,以为轻物重生之士也。夫上所以陈良田大宅,设爵禄,所以易民死命也。今上尊贵轻物重生之士,而索民之出死而重殉上事,不可得也。藏书策,习谈论,聚徒役,服文学而议说,世主必从而礼之,曰:“敬贤士,先王之道也。”夫吏之所税,耕者也;而上之所养,学士也。耕者则重税,学士则多赏,而索民之疾作而少言谈,不可得也。立节参明,执操不侵,怨言过于耳,必随之以剑,世主必从而礼之,以为自好之士。夫斩首之劳不赏,而家斗之勇尊显,而索民之疾战距敌而无私斗,不可得也。国平则养儒侠,难至则用介士。所养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此所以乱也。且夫人主于听学也,若是其言,宜布之官而用其身;若非其言,宜去其身而息其端。今以为是也,而弗布于官;以为非也,而不息其端。是而不用,非而不息,乱亡之道也。
澹台子羽,君子之容也,仲尼几而取之,与处久而行不称其貌。宰予之辞,雅而文也,仲尼几而取之,与处久而智不充其辩。故孔子曰:“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故以仲尼之智而有失实之声。今之新辩滥乎宰予,而世主之听眩乎仲尼,为悦其言,因任其身,则焉得无失乎?是以魏任孟卯之辩,而有华下之患;赵任马服之辩,而有长平之祸。此二者,任辩之失也。夫视锻锡而察青黄,区冶不能以必剑;水击鹄雁,陆断驹马,则臧获不疑钝利。发齿吻形容,伯乐不能以必马;授车就驾,而观其末涂,则臧获不疑驽良。观容服,听辞言,仲尼不能以必士;试之官职,课其功伐,则庸人不疑于愚智。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夫爵禄大而官职治,王之道也。
磐石千里,不可谓富;象人百万,不可谓强。石非不大,数非不众也,而不可谓富强者,磐不生粟,象人不可使距敌也。今商官技艺之士亦不垦而食,是地不垦,与磐石一贯也。儒侠毋军劳,显而荣者,则民不使,与象人同事也。夫祸知磐石象人,而不知祸商官儒侠为不垦之地、不使之民,不知事类者也。
故敌国之君王虽说吾义,吾弗入贡而臣;关内之侯虽非吾行,吾必使执禽而朝。是故力多则人朝,力寡则朝于人,故明君务力。夫严家无悍虏,而慈母有败子。吾以此知威势之可以禁暴,而德厚之不足以止乱也。
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恃人之为吾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夫必恃自直之箭,百世无矢;恃自圜之木,千世无轮矣。自直之箭,自圜之木,百世无有一,然而世皆乘车射禽者何也?隐栝之道用也。虽有不恃隐栝而有自直之箭、自圜之术,良工弗贵也。何则?乘者非一人,射者非一发也。不恃赏罚而恃自善之民,明主弗贵也。何则?国法不可失,而所治非一人也。故有术之君,不随适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
今或谓人曰:“使子必智而寿”,则世必以为狂。夫智,性也;寿,命也。性命者,非所学于人也,而以人之所不能为说人,此世之所以谓之为狂也。谓之不能然,则是谕也,夫谕性也。以仁义教人,是以智与寿说也,有度之主弗受也。故善毛啬、西施之美,无益吾面;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言先王之仁义,无益于治;明吾法度,必吾赏罚者,亦国之脂泽粉黛也。故明主急其助而缓其颂,故不道仁义。
今巫祝之祝人曰:“使若千秋万岁。”千秋万岁之声括耳,而一日之寿无征于人,此人所以简巫祝也。今世儒者之说人主,不善今之所以为治,而语已治之功;不审官法之事,不察奸邪之情,而皆道上古之传誉、先王之成功。儒者饰辞曰:“听吾言,则可以霸王。”此说者之巫祝,有度之主不受也。故明主举实事,去无用,不道仁义者故,不听学者之言。
今不知治者必曰:“得民之心。”欲得民之心而可以为治,则是伊尹、管仲无所用也,将听民而已矣。民智之不可用,犹婴儿之心也。夫婴儿不剔首则腹痛,不揊痤则寖益。剔首、揊痤,必一人抱之,慈母治之,然犹啼呼不止,婴儿子不知犯其所小苦致其所大利也。今上急耕田垦草以厚民产也,而以上为酷;修刑重罚以为禁邪也,而以上为严;征赋钱粟以实仓库,且以救饥馑、备军旅也,而以上为贪;境内必知介而无私解,并力疾斗,所以禽虏也,而以上为暴。此四者,所以治安也,而民不知悦也。夫求圣通之士者,为民知之不足师用。昔禹决江濬河而民聚瓦石,子产开亩树桑郑人谤訾。禹利天下,子产存郑,皆以受谤,夫民智之不足用亦明矣。故举士而求贤智,为政而期适民,皆乱之端,未可与为治也”。荀子没有停歇的一口气看完了。其间一会笑逐颜开,一会眉头紧皱,一会点头默许,一会摇头叹息,读完之后荀子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韩非。韩非也认真地看着老师目光没有任何回避,他想看看师父到底会如何评判这篇文章,毕竟师父早年是主张儒家学说的。韩非认为真正的治学就要直面真正的痛点,只有将痛点剖析清楚,才能使真理浮出水面,不能因畏惧权势而不言,不能因世俗人情而曲意。
“字字珠玑,发人深省!”荀子表情严肃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八个字,“但是!”荀子话锋一转,“此文一出你将得罪天下百家啊!”
“于民有利,韩非不怕!”韩非坚定,不假思索地回答荀子。
“儒家可以扬美名,墨家可以显其义,天下君王及百官争相效之。法家之士犹如凤毛麟角,你的主张恐怕很难彰显,而且还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荀子说。
“法家思想乃利器,明主必定纳之、信之,得一明主足矣!得一明主即可一统天下,罢黜百家,韩非坚信!”韩非语气笃定,没有丝毫地犹豫。
“好,为师欣赏你的自信!可是你的有些说法为师不是很赞同,比如得民心者可以为治,有何不对?法家志士所作所为皆为民谋利,为民谋利乃得民心,得民心天下大治,为师认为‘不知治者必曰:得民之心。’,此话大错!”荀子严肃地看着韩非。
“弟子早知师父必有此一问,弟子之所以有此一说原因有二。第一,民有良善之民和刁民之分。刁民往往凶狠霸道,欺凌乡邻,而且经常与官勾结为非作恶,此等刁民必须严刑以禁之,禁之则不满,不满则抱怨,抱怨之声往往由相勾结的地方官府所扩大,由此就造成了一种法不得民心的现象。而良善之民往往都是老实本分之人,被欺凌先忍,实在忍无可忍也无处申冤,即使告官,则官与刁民互利,从而不予理睬,如此良善之民之心不得彰显。所以君王所见之民心未必是真正的良善之民的民心,所以说得民心者天下大治,此话未必准确;第二,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往往穷困不得教化,其心智就像婴儿的心智一样,不知什么对自己是有利的,因此更容易被贵族所蒙骗蛊惑,从而被贵族所利用,所以底层劳苦大众之民心反应不出国家的公平,也不能为其争取利益。如何才能为他们争取利益呢,只有基于他们利益为根本的法令才能为他们争取利益。所以得民心者天下大治,此话不准确,容易被苦法的刁民以及不体恤百姓的贵族和官吏所利用,从而蒙蔽君王!”韩非掷地有声地向荀子说明。
“恩......”荀子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终于眯起眼睛欣慰地看着韩非,“韩非呀,你为天下百姓思虑之深,为师自愧不如呀!”说着合上了第一篇书简,又轻轻地打开了第二篇书简。
“《心度》
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故其与之刑,非所以恶民,爱之本也。刑胜而民静,赏繁而奸生。故治民者,刑胜,治之首也;赏繁,乱之本也。夫民之性,喜其乱而不亲其法。故明主之治国也,明赏,则民劝功;严刑,则民亲法。劝功,则公事不犯;亲法,则奸无所萌。故治民者,禁奸于未萌;而用兵者,服战于民心。禁先其本者治,兵战其心者胜。圣人之治民也,先治者强,先战者胜。夫国事务先而一民心,专举公而私不从,赏告而奸不生,明法而治不烦。能用四者强,不能用四者弱。夫国之所以强者,政也;主之所以尊者,权也。故明君有权有政,乱君亦有权有政,积而不同,其所以立异也。故明君操权而上重,一政而国治。故法者,王之本也;刑者,爱之自也。
夫民之性,恶劳而乐佚。佚则荒,荒则不治,不治则乱,而赏刑不行于天下者必塞。故欲举大功而难致而力者,大功不可几而举也;欲治其法而难变其故者,民乱不可几而治也。故治民无常,唯治为法。法与时转则治,法与世宜则有功。故民朴而禁之以名则治,世知维之以刑则从。时移而治不易者乱,能治众而禁不变者削。故圣人之治民也,法与时移而禁与能变。
能越力于地者富,能起力于敌者强,强不塞者王。故王道在所开,在所塞,塞其奸者必王。故王术不恃外之不乱也,恃其不可乱也。恃外不乱而治立者削,恃其不可乱而行法者兴。故贤君之治国也,适于不乱之术。贵爵,则上重,故赏功爵任而邪无所关。好力者其爵贵;爵贵,则上尊;上尊,则必王。国不事力而恃私学者其爵贱,爵贱,则上卑;上卑者必削。故立国用民之道也,能闭外塞私而上自恃者,王可致也。”荀子又是一口气读完,微微地闭上眼睛,闭目须臾,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地睁开。
“天下贵族及恶官皆苦法,苦法则诋毁法家思想的言论就流行于世。如此,不明是非的百姓就被贵族思想所误导,误以为法家就是残暴不仁,不近人情。殊不知法家思想的根本是就是爱民呀,‘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故其与之刑,非所以恶民,爱之本也’,一句话道出了所有法家志士的辛酸呀!”荀子用几近嘶哑的声音表示对法家的同情。“你此篇为师完全赞同,首先道出了法治的根本目的乃爱民也,然后用简单的话语道出了君王的用法之道,‘王术不恃外之不乱也,恃其不可乱也。恃外不乱而治立者削,恃其不可乱而行法者兴’,国家内部稳定方能抵御外敌不受侵扰,内部的稳定不是贵族世袭不变的稳定,不是等级制度不可逾越的稳定。有能力的人不分贵贱,即便是底层的劳苦百姓依然可以凭功劳而进爵。‘好力者其爵贵’,刑赏行于天下,有功者,底层百姓依然赏其爵位,有罪者,位高权重的贵族也要重刑处罚,如此才能让国家长治久安。好呀,说的好呀,你对法家,百姓,君王的理解应该已经早已超过了为师了,为师欣慰啊!”荀子又眯起了那双慈祥的眼睛,“可惜真正的法家从骨髓里透露着爱民,却被那些不法之徒诋毁成害民,真的是黑白颠倒呀!”荀子叹息了一句。
“师父,您放心,终有一天会有真正的明主认可法家,推崇法家的。”韩非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好,为师就喜欢你这股韧劲,你这两篇文章我准备加入学馆的课时当中,这样有利于宣扬法家的思想,离我们办学的目的又更进一步了,不知你意下如何?”荀子用请求的目光看着韩非。
“理当如此,多谢师父指点!”韩非拱手向荀子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