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婳让若雾泡好茶，自己裹着羊毛毯坐在床上等轩辕宸。
“也不知道苏泽染和阿宜怎么样了，阿宜看起来什么都不计较，实际上可记仇了，很会耍小性子。”
“郡主耍耍小性子不好吗？郡主当初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不回应也就算了，居然还逃避，是大男子所为么？”
“那要是你背负血海深仇，在未报仇之前，十七和你表明心意，你的仇人还和十七沾亲带故，你会说清楚吗？”
“不会。”若雾脱口而出。
“既然你不会，何必要求苏泽染会呢？”
“那要是你和王爷面临这样的情况呢？”若雾听到外面隐隐的脚步声反问。
“你看，皇上是他的父皇，皇上凭别人的一点小伎俩就把卫家流放，甚至还间接害死我娘，我在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的和他在一起，说明我没有那么决绝。”
“不会用上一辈的恩怨来折磨彼此，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爱而不得，或者说彼此相爱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够走在一起。”
“可是……”
若雾转头看他，轩辕宸放在帘子上的手紧紧攥住，下意识绷紧神经，放轻呼吸。
“如果卫家只剩下我半个血脉，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两位表哥都没能存活下来，我不确定我会怎么做。”
“大概还是会报仇吧，就算是折磨我自己，折磨他，也许最后我会因为爱大于恨选择放下，但一定会有一个彼此折磨的过程。”
“人大概是因为有爱才有恨吧，对敌人的恨肯定是很纯粹的，对喜欢的人的恨，一定是源于爱。”
“好在我和轩辕宸没有闹到这个地步，从一开始就有转圜的余地。”
“人们总是不自觉的去同情，想要去保护身世可怜，或是被欺负的很明显的人，他们把他当作弱者。”
“如果这个弱者反抗，甚至是残虐的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欺负他的人，大家都会觉得很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大快人心。”
“难道不是这样吗？”若雾肯定上面的那种做法。
“我举个例子，假如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的娘亲被我的娘亲害死了，我的娘亲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总是苛责你。”
“我却很喜欢你，对你很好，你卧薪尝胆多年，终于有能力为自己报仇，你性情大变，你把我的娘亲分尸，你夺权，你不让我的娘亲入祖坟。”
“你抢我的男人，你甚至怂恿他趁我不备杀了我，你认为你的做法会让人诟病吗？”
不知从哪儿吹进来的风，云婳把毛毯裹得很紧。
“不会，不只是我，就是所有知情的人都会觉得我做得很好，反抗是一个人的天性，他不反抗只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等他能做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一定会以同样的方式还回去。我也会这样做的。”
“你杀死我的娘亲，无论以多残忍的方式，我都能够理解，毕竟你恨她，她有愧于你，那我呢？我何其无辜？”
“我和我娘亲是独立的个体，我会对她尽应尽的孝道，但我就应该做到母债子还吗？那我对你付出的那些呢，在你眼里都是无用的吗？”
若雾答不上来，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谁对不起她，她就找谁，谁对她好，她就加倍还回去。
“这就是我要说的问题所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连律法都承认，但是伤及无辜，甚至是去残忍杀害一个百般对你好的人，这就是你无心无情了。”
“在爱情里也是一样的，假如九哥的爹爹直接动手杀了我一家，我在不知仇人的情况下首先爱上了他，并且想和他共度一生。”
“然后就在某一天，他是我杀父仇人的事实突然摆在我眼前，由不得我逃避，在亲情道义和爱情面前我选择了亲情，可我又不能狠下心来杀了他。”
“我只能不停地虐他，用言语或用行动，看客就会认为我太无情了，上一辈的事情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不应该牵连到他。”
“那我呢，我就不难受了吗？最为难的就是我了，父母已经没了，我却还要和我最爱也是最恨的人互相折磨。”
“就算我要放下，心上也是有疙瘩的。等我彻底放下，是需要时间积淀的。”
“所以，我和九哥是幸福的。”
今晚云婳的一番话似乎对若雾的冲击很大，她出去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云婳扬声：“在外面听这么久，还不进来？傻不傻啊，也不嫌冷。”
轩辕宸从外面走进来，还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在外面？”
“我说到我和你的关系的时候，你的呼吸明显沉重了许多，呼哧呼哧，和牛一样，我听不到才怪。”
“真的？”轩辕宸明知不可能，还是故意问。
“你的手都冻红了，伸过来我给你暖暖。”
轩辕宸反倒把手往身后一背：“我烤会儿火就好了，你本来就怕冷，再把寒气过给你，你今晚就不好受了。”
“师父没有来信吗？”
“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师父已经在北寒国都城内打听到冰蛊的消息了，不过没什么用。”
“冰蛊是北寒国的皇公贵族才能养得起的蛊虫，寻常人家是没有的，这蛊虫最开始还是被冷寒冽发现的，真正的饲养方法也是他创造的，那些贵族手里虽然有蛊虫，却没有配方，所以，只有冷寒冽才有解药。”
“也就是说，我必须得去找冷寒冽。”
轩辕宸瞬间警惕：“不许你自作主张，解药的事我会想办法，你要保护好自身安全，不能以身犯险。”
“我才没有那么傻，而且还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反倒是你，不要冷寒冽以此来要挟你什么，你就答应。”
“不仅我是你的弱点，你也是我的弱点，我们只有彼此强大，才能成为彼此的后盾，让我们无懈可击。”
“我答应你，早点睡吧。”
轩辕宸看着云婳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