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婧宸没有去成顾年的生辰宴,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劲,她怕顾年会对她有所想法。翌日早朝,百里婧宸偷偷打量顾年,可顾年依旧冷清,看上去什么变化都没有。可是,百里婧宸又觉得,现在的顾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样的纠结情绪直到被礼部尚书开口打断:“启禀陛下,东阙国国主派来了使者,想要面见陛下。如今使者已在路上,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东阙国在西晋的东边,近年来也是一直小动作不断,屡屡试探边境。东阙国的现任国主野心勃勃,一直想要扩张东阙国的国土。奈何,西晋边境有夏霆镇守,他又是夏霆的手下败将,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可最近几年,东阙国并吞了周边的几个部落,势力渐渐庞大起来,对西晋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如今东阙国和西晋之间,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和平罢了。就看接下来,西晋和东阙国是要继续这份和平还是撕破脸大战一场了。
在这个关头,东阙国派来使者,说是前来示好,不如说是来试探更为恰当。因此,这件事百里婧宸和顾年也早就知晓了。只不过,顾年会提前知晓这个消息是来自天机阁,而百里婧宸则是因为夏邑。
现在,东阙国已经正式派来国书,文武百官们也便都知晓了。就算现在西晋和东阙国不对付,但是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百里婧宸略一沉吟,就有了主意:“东阙国来使,我西晋只要好好为使者接风洗尘才是。着令礼部在宫中设宴,款待使者。”
“是,微臣遵命。”
吩咐完了设宴的事情,那么就要说起这迎接的事情了。东阙国派来使者是大事,可谁去迎接呢?要百里婧宸前去迎接,那未免太看得起东阙国了。按理来说,派位皇子或王爷前去,就足以了。
可是,西晋自开国以来,向来是女帝承袭,皇家子嗣也过于单薄。如今西晋皇族之中,除了百里婧宸之外,就只有一个长公主和三公主,可这两位公主都远在封地呢。此时召两位公主前来,也为时已晚。
百里婧宸将这个问题抛出来,想要听听文武百官的意见。可文武百官们你一言我一句的,选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到最后转了个圈,文武百官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顾年。既然皇族之中无人能够迎接,那么臣子应该可以去了吧?
顾年,西晋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去迎接东阙国使者,最是合适不过了。
“不知顾相意下如何?”想了片刻,百里婧宸也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不过,她还是要问一问顾年的意见才行。如果顾年不同意,她就不会勉强顾年前去。顾年是她的丞相,不是小厮,不是什么人来了,顾年都要去迎接的。
察觉到了百里婧宸的目光,顾年也终于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陛下,此次前去迎接东阙国使者之人,微臣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更好的人选?那就是顾年不愿意去迎接东阙国的使者了?想到这,百里婧宸顺着顾年的话问下去:“顾相所提议之人,是谁?”
“回陛下的话,微臣所提议之人,正是工部侍郎,慕容泽慕容大人。”
“慕容泽?”百里婧宸有些惊讶,很显然没有想到顾年所提议的人选居然会是慕容泽。
“没错。”顾年坚定自己的意见:“慕容大人乃是我西晋状元,才高八斗,如今任职工部侍郎一职,也是功绩卓然。微臣相信,由慕容大人前去迎接东阙国使者,最为合适。东阙国使者一行人在西晋的起居住行一事,也可以全权交付给慕容大人。”
“陛下,顾相此言怕是不妥。”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异议:“慕容大人虽然才高八斗,功绩卓然,但他身为工部侍郎,只怕这身份略低了些。前去迎接东阙国使者,只怕引起东阙国使者不快。”
百里婧宸也在沉思,慕容泽的能力是有的,而且,慕容泽虽然平时性子软懦了些,但是真正做起事情来,她还是可以放心的。不过,官员的异议也有道理,慕容泽如今只是工部侍郎,前去迎接东阙国使者,只怕这身份不够。到时候东阙国的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届时挑起战火就麻烦了。
顾年将百里婧宸的忧虑看在眼里,再次开口给出了解决的法子:“陛下,慕容大人入职工部以来,一直都是鞠躬尽瘁。微臣相信,慕容大人堪担大任。至于这黄大人所说之事,很简单就可以解决,只需要陛下一道圣旨,进了慕容大人的官位便是。”
“顾相的意思是,升慕容泽为工部尚书?”
“是,陛下英明。”顾年回答的坦坦荡荡。
听到顾年的话,文武百官也不免有些好奇起来,这顾年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怎么好端端的,如此抬举慕容泽?这还是那个日日躲着慕容泽,让慕容泽吃闭门羹的丞相大人吗?
百里婧宸看了顾年半晌,似乎也想从顾年脸上看出顾年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顾年挺着背站在原地,眼神清澈,仿佛他刚才说的一番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他一切都是为了西晋着想,为了百里婧宸着想。
既然看不透,百里婧宸也不去猜了,直接一挥手,下旨升慕容泽为工部尚书,着慕容泽去迎接东阙国使者,东阙国使者的一切事宜也都交由慕容泽。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慕容泽出来领旨谢恩。他也不傻,他也能感觉到顾年的陡然转变,但是这个时候,不是他想这些的时候。东阙国使者,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等着下朝之后,百里婧宸立刻召了顾年御书房觐见。
“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起来,快起来。”见着顾年来了,百里婧宸连忙上前扶起顾年。
“多谢陛下。”顾年起身之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百里婧宸的手。
百里婧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犹豫了片刻将手收回,抬起头看着顾年,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试探:“临渊,你,你是不是在生孤的气?”
顾年眼眸微微一动,抬眼望向百里婧宸:“微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若无要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临渊。”百里婧宸见顾年要走,转身拦住了顾年。顾年被迫停下脚步,清冷开口:“陛下还有何事想要吩咐?”
“临渊,你生气了是不是?你在生气,气孤没有去陪你过生辰是吗?”顾年此时此刻的样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有问题了,更何况百里婧宸了。
顾年微微蹙眉,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陛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无需再提。陛下能记得微臣的生辰,微臣已经是感激涕零,不敢再有过多要求。”
“临渊,你不要这么说话好不好?孤知道,孤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是孤的错。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也应该给孤一个解释的机会才对啊。”百里婧宸对顾年此刻的表现很是着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这般可怜的百里婧宸让顾年心头微微一动,顾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既然如此,微臣就听陛下的解释。”
“真的?那好,孤解释给你听。孤之所以没能去你的生辰宴,是因为,因为……”百里婧宸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什么?”顾年追问了一句。
百里婧宸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出来。因为什么?因为她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因为她快要死了?百里婧宸垂下眼眸,往后退了几步,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顾年看着百里婧宸,眼睛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最后,顾年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好像在嘲笑自己的幼稚一般:“如今的陛下,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了。陛下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也都是由陛下自己决定的。微臣不能阻拦,也没有资格阻拦。只是微臣希望陛下能明白一件事,陛下若是真的想立慕容泽为帝夫,那也等大婚礼成之后,再与他日夜厮守一起。
否则这件事传扬出去,只怕是会让百姓笑话陛下,没有礼数。微臣言尽于此,还望陛下三思。陛下若无事,微臣就先告退了。”说完,顾年毫不留情的离开了御书房。再走出御书房之后,顾年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向后看了一眼。只见百里婧宸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背影里满是寂寥伤心。顾年深呼吸了一次,敛起自己的心绪,快步离开。
江公公从头到尾都听见了顾年的咄咄逼人,此刻见百里婧宸脸色苍白,不由得勃然大怒:“顾年那厮太过分了,陛下您且等着,奴才好好去教训他一番。”
“不用了,江公公。”百里婧宸摇了摇头,阻止了江公公,抬起头苦笑一声:“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也是孤自己,咎由自取。”
“陛下……”
“别说了,孤累了。”百里婧宸低着头,走到御桌后边坐下,呆呆的看着御桌上的折子。这就是她百里一族守护的东西,这就是她百里婧宸的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