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马晓君和杜金财打车来到了“碧海园”别墅区大门口。
杜金财走到大门旁的人行道上,见不锈钢旋转栅栏把入口的人行道挡住了,用手推了推,不动,就抬头朝不远处正在拿着电棍溜达的保安喊:“哎,小兄弟,劳驾给开一下吧。”
保安悠闲地走过来,从帽沿底下露出了一对小眼睛问:“找谁?”
“找俺大弟。”杜金财说。
“你大弟?是玉皇大帝还是难兄难弟?”保安笑了笑说:“我那知道你大弟是谁呀,把大名报上来。”
“卧槽,有钱人住的地方连保安都不一般哈。”杜金财说。
“有么不一般的,也就是比旁的小区多拿个三二百块钱。”保安又问:“你大弟叫么名?”
“马佛。”
“马佛?咋不认识……”
“倒插门的,他媳妇叫金草儿!”杜金财说。
“呦,金董事长的妹夫哈,有预约吗?”保安问。
“串个亲戚还得预约?”杜金财问。
“那是,现在社会多乱哪,入室抢劫杀人的也不是么有,哎你们叫么名?”
“马晓君,。”
保安拿起报话机,摁了一下问:“金草儿户主是否在家?外面有个叫马晓君的找马佛,见不?”
“赶紧让俺大姐进来吧。”金草儿说。
保安把旋转门打开,马晓君在前,杜金财在后进了生活区。
保安看着杜金财嘻嘻地笑。
“笑么?”杜金财问。
保安指了指杜金财的裤子说:“门还敞着呢,挺凉快哈。”
杜金财低头一看,赶紧把裤链拉上。抬头一看,觉得保安的表情挺猥琐的,问:“你拎着个警棍好使吗?跟真事似的。”
“不好使,摆样子的,”保安阴笑着把警棍支楞着说,“要不你试试,反正不好使?”
“不好使你先试试。”
“我试完了再给你试试?”
“老杜,你走那儿么用的话咋那么多呢,赶紧的吧,金草儿还等着呢。”马晓君回头说。
杜金财边往里走,边打量着周围的别墅群,感叹地说:“老二这小子算是有福了哈,比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牛逼,捡了个现成的儿子不说,还住上了别墅,你说咱跟谁讲理去?”
“吃软饭呗,么有金草儿他还不是卧在破房子里打光棍。嘁,鸟枪换炮了哈,要不说老二命里就有这个福呢,咋地,羡慕了?”马晓君问。
“我说不羡慕你能信?肯定羡慕,我要是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是一顿让我吃八碗软饭也乐意。可么人给俺吃,么有那个命。”杜金财说。
“你还知道你么有那个命呀,回家照照你的头型,南瓜似的,你压根就是个干活的命。”马晓君说。
杜金财笑了笑又问:“哎,于国庆和他老爹家不也住在这儿吗,潘小琴是不是已经和于国庆同居了?”
“同不同居的你操哪门子闲心,又羡慕了?”马晓君说。
“我是说潘小琴比老二还有福,这有福之人不用愁,么福之人累断肠啊。于国庆又无儿无女的,大把的钱潘小琴还不随便花……不知道哪栋是她家哈,也不邀请咱们去看看。”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人家凭么邀请你去他家,你以为你是高官干部呀。”马晓君说。
“这话说的,两竿子就打到了,我不是她姐夫啊?嘁,你说李小光这才死了几天,她就傍上了于国庆。我严重怀疑她早就跟于国庆有一腿了,李小光的尸骨未寒,她就一头攮到于国庆怀里,指不定她早就盼着李小光死呢,这下可翻身得解放了哈。”杜金财说。
“你的心里怎么那么黑暗哪,你又不了解情况,最好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李小光死了潘小琴就应该守寡?你们男的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潘小琴就不能再找个伴过日子?你这是典型的羡慕嫉妒恨,心术及其不正!看你给客户安装空调的时候,可怜巴巴的样,这会儿咋这样了?小琴好孬也是俺妹妹,你看着她过的不如你你心里才平衡?”马晓君说。
“你不是在家也经常说她嘛,你说么都行,我说两句你就不乐意听了,不讲理,嘁。”杜金财说。
“我说俺妹么都行,我是她大姐,你说她我就不乐意听。”马晓君说。
“好好,我不说了,光你说我听。”杜金财说。
这时,马晓君一抬头,看见了金草儿在一栋别墅门前向她招手。杜金财也看见了,赶忙朝金草儿挥挥手:“嗨,这儿呢。”
“金草儿是在跟我招手,么跟你招手,你激动么?”马晓君睃视着杜金财。
“人家也么叫你的姓名,咱俩都不招手显得么礼貌。”杜金财笑笑又说:“再说了,现在金草儿可是咱的衣食父母,把她整高兴了,她在她哥那儿美言几句,十万八万的活有的是……”
马晓君么搭理杜金财,一会儿走到金草儿身边问:“老二不在家?”
“在,正给你们沏茶洗水果呢,”金草儿侧了一下身,“走,屋里坐。”
杜金财进了客厅,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硕大的空间,嘬着嘴嗞嗞地对马佛说:“老二,行啊,太牛逼了,今咋么上班?”
“今儿歇着,”马佛指指茶几上刚洗的葡萄说,“吃点,可甜了。”
杜金财揪了两颗扔进嘴里,小心翼翼地一咬,几股甜汁溢满喉腔,咳嗽了两声说:“甜的都齁人……咳咳。”
“大姐,你俩这是有事?”马佛问。
“是我有事,我让你大姐陪我来的。”杜金财对马佛说:“这不,前段时间街道办的杨主任给我了两个小工程,都是看在金草儿哥哥的面子给的,这事还是金草儿帮忙说的话。活干完了,挣了点钱,我高低要要来感谢一下金草儿。咱都是实在亲戚,不虚头巴脑的,想买点东西又不知买么,你大姐也说了,吃水还得想着掘井人呢,这不给你带来了两万块钱,收着。”
杜金财从包里拿出两摞钱放在茶几上。
“哎呀,大姐夫你这是干么?太见外了,我就是给你递个话,活儿都是你领着干的,辛苦的是你……还掘井人呢,过了,过了哈,赶紧把钱收起来。”金草儿笑着说。
“金草儿,这可不是行贿哈,这钱来的干净。我这人就是这么讲究,虽说不多,也算是个实在的心意。”杜金财说。
金草儿赶忙拿起钱往杜金财包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这可万万使不得哈,绝对使不得……”
杜金财又把钱拿出来,刚要说么,又被金草儿抢先说了:“大姐夫,今天我收了这钱到是可以,以后我就不会再帮你忙了,要是你把这钱收回去的话,今后我还会帮你揽点活……”
“大姐,金草儿说的对,叫大姐夫收着吧,”马佛对马晓君说,“她在我大舅哥跟前说话还是有份量的,揽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马晓君看了看金草儿,对杜金财说:“就听草儿的吧,把钱收起来。”
杜金财摇了摇头,把钱放回包里说:“我咋出这个门嘢。”
“出不了门中午就在我这儿吃,小区有一家会所,那儿有地道的川菜,大姐夫不是喜欢吃辣的吗。”马佛说。
“吃到是可以,我做东请你和金草儿,这点面子再不给,我就真的么法出这个门了。”杜金财说。
“这行,我同意。”金草儿回头问马佛:“你同意不?”
“肯定同意……不过大姐夫,给你提个意见哈,以后别老是‘老二老二’的叫,有点像骂人,让人联想到身体的某个零部件……”马佛说。
金草儿嘴里的葡萄一下子喷出来,正好喷在了马佛的脸上。马佛纹丝不动地支楞着脑袋,伸出舌头舔着从脸上流到嘴边的葡萄汁,瞪着眼睛夸张地说:“要说葡萄甜不甜,唯有亲口尝一尝……”
吃完午饭,马晓君和杜金财从“碧海园”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于国庆开车回来。
“大姐姐夫,这是去二哥家了吧?”于国庆停下车,伸出脑袋问。
“是啊,刚吃完饭,么事溜达溜达……”马晓君说。
“回家还是怎么的?我送你们回去。”说完于国庆就要掉车头。
杜金财赶紧摆摆手说:“刚哈了不少酒,坐车头晕,你回去吧,么事。”
“于总,请你开走,后面鸣笛了。”保安说。
“那好,我走了。”于国庆挥挥手开车走了。
“你还别说,于国庆这小子真的假的起码说话到位,会来事。”杜金财说。
“你也不看看人家是干么的,于国庆么世面么见过,一年光接待外国高管就有若干次。前些日子德国那个女总理来咱这儿,就下榻在他的‘威斯汀’酒店,太牛逼了。”马晓君嗞嗞两声。
“至于吗,还嗞嗞开了,看你眼气的,不就是个饭店的经理吗,还不是伺候人的角色哈,有么可牛逼的,嘁。”杜金财撇撇嘴说。
“刚才你还说人家是有钱人大款么的,这会儿又贬低人家。你到是也混个伺候人的总经理给我看看,也开辆宝马车让坐着我牛逼……你是又熊又不老实。于国庆在‘碧海园’可是有两套别墅,一套给他老爹住着,还请了一对夫妻保姆伺候老爷子;一套他和小琴住着,准备做他们的婚房……你说么有势力能行吗。你是挣了俩钱,可千万别把屁股眼子撅上天,差的远着呢。”马晓君说。
“也是哈,我要是有于国庆这身份,还不知道牛逼到么份上呢。控制不住,我就这毛病。”杜金财嘿嘿地笑着。
“所以说,么事低调点么坏处。”马晓君说。
“哎,于国庆咋就和潘小琴粘糊上了,是不是李小光么死的时候就好上了?”杜金财问。
“别乱说,她俩二十多年前就认识,是电大的同学,那个时候好像就有那个意思,可鬼使神差么走到一起。”马晓君
“我说呢,要不然那有这么个速度,叫人纳闷。”杜金财说。
“哎老杜,吃饭的时候我想了想,咱还的想办法把这两万块钱送给金草儿。这世道哪有不爱钱的呀,可能咱送钱的方式不对,那咱就改一种金草儿能接受的方式。”马晓君说。
“咱俩想到一起了,我还有求于金草儿在她哥跟前说好话呢,这钱她不收,往后我再咋张口让她帮忙是不是?”杜金财说。
“天来不是在国外读书吗,就给天来发红包,连续发几天,来个细水长流,全当是大姑大姑父的一点心意。”马晓君说。
“好,就这么定了。”杜金财说。
杜金财又要去找杨主任,马晓君说:“你挣钱么够啊,这刚刚干完,歇几天再说吧。”
“先找着,他不一定马上就给我活,还不得抻个十天八天的。”杜金财说。
“我看找杨主任还不如直接找金草儿,她哥是董事长,说话比杨主任管事。杨主任的活基本都是从金草儿她哥那儿接的。”马晓君说。
“杨主任已经知道了咱和金草儿的关系了,她哥也跟杨主任打过招呼,杨主任心里明白的,要是他推诿不给活,我再找金草儿她哥也不晚。”杜金财说。
“我看哪,杨主任给你的活,多半是让他已经扒了一层皮了,反过来咱还得孝敬他。”马晓君说。
“肯定扒层皮,他不会白白让我干赚呐,就这还得求他呢。他乐意扒就扒,关键得看我挣不挣钱,么有赚头我也不干。”杜金财说。
杜金财打车去找杨主任了,马晓君去了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等车回家。
平时无聊的时候,马晓君首先想到的是约马晓莉到老年活动室打打麻将侃侃大山,或是姊妹俩逛逛商场么的,日子过的挺紧凑也挺乐呵的。
老百姓不都这样吗,算计着过日子,算计着口袋里的银子能不能多攒点以备急用。
马晓莉自打和郭一半离婚后,马晓君就么正经地和马晓莉正经唠唠嗑,咋地当姐的心里也是个事。
马晓莉和郭芳菲去了威海发展创业了。马晓君一听“发展创业”身上就起鸡皮疙瘩,么人都敢说“发展创业,”不就是去承包个超市卖点货吗,比一般老百姓的手头宽裕点,有么呀。
马晓君坐在公交车站的候车木椅上,来了一辆公交车也不上,她想在这儿看看街景看看行色匆匆的人群,也想捋捋这些日子的繁琐事。
一会儿,三个六七十岁的老姊妹坐在了马晓君的身边,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一边瞅着公交车来么来。
说来说去都说到了一个共同关心的话题上了,就是各自嫌弃自己的儿媳妇是多么不会过日子。衣服么穿几天就不要了再买新的,鞋柜子里的鞋多的都能开鞋店了,天天回老子家白吃白哈一分钱不带交不说,孩子的花销正个老子管,孩子拉出来就不管了,懒得屁股眼招蛆了等等……
马晓君听得出来,她们这是去接放学的孙子孙女。
马晓君看了她们一眼,心想,整个一帮贱骨头,就会背后糟践儿媳妇,见了面还不和孙子似的。她们是一边抱怨着一边快乐着,一边嫌弃着一边付出着,一天不见孙子就会如隔三秋抓耳挠腮,这是几个浓缩着中国老人特色群体的代表。
公交车来了,等车的么有几个人,三个老姊妹急火火地冲到前面,生怕她们免费的座椅被年轻人抢了去。
马晓君还是么上,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马晓莉的手机。
“晓莉呀,你可的悠着点劲干,你也是有把岁数的人了,可别为了二斗米折了腰,挣钱哪有封顶的是不是。”马晓君说。
“大姨,我是芳菲,”郭芳菲说,“俺妈去海边遛弯去了,下午那儿有教跳舞的,俺妈正学的起劲着呢……”
“嗯嗯……你妈忘带手机了哈,”马晓君颇有点尴尬,“我也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妈挺好吧?”
“挺好的,放心吧。”郭芳菲说。
马晓君闹了个么趣,也是瞎操心,自己的事还弄不明白呢。
又来了一辆公交车,马晓君无聊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