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马晓君从“威斯汀”酒店出来后，想着刚才潘小琴对她无意间提供的信息，心里一直不爽。
大哥一直就么有明确地表示嫁妆盒子卖了多少钱？一家子遮遮掩掩的，生怕兄弟姐妹知道点么。这会儿经潘小琴这么一说，马晓君的心里也就大概有个数了。
之前，她是知道潘永贵把嫁妆盒子交给了大哥的，也知道潘永贵偷摸地把盒子里的一个玻璃珠子卖了，还是大哥亲口说的。
但是，马晓君实在么有想到，玻璃珠子竟那么值钱，竟然卖了二十万，而且盒子里居然有两个玻璃珠子。也就是说，不知大哥只卖了嫁妆盒子呢，还是连同玻璃珠子一起卖了？大哥跟她装糊涂，马晓君可不想接受糊涂。
马鼎说过，之所以又给他们每家加了五万块钱，是因为他把嫁妆盒子卖了。卖母亲的嫁妆盒子，咋就不提前和弟弟妹妹商量一下呢？母亲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母亲的嫁妆盒子也不属于他一家所有。尽管听潘小琴说母亲有遗嘱，但大哥毕竟么看见，就是看见了，作为马家老大也不应该这么自私啊。
母亲把房子偷摸过户给了尚来，母亲有么有遗嘱只有天知道。大哥一直把这件事往尚来和小灿身上推，自己落了一身干净，弄得弟弟妹妹们是有话说不出来。谁敢保证这出戏的导演不是大哥呢。马晓君压根就不相信，母亲把房子过户给尚来居然么和大哥商量。
马晓君一直对大哥的行为有着抵触情绪，甚至以拒绝接受二十万的施舍，作为抵触情绪的砝码。
潘永贵把一个玻璃珠子卖了二十万，就算大哥把另外一个玻璃珠子也卖了二十万吧，那还有嫁妆盒子呢。嫁妆盒子说是慈禧太后用过的，真假不说，肯定值钱，不然的话，大哥不会给每家五万块钱。
马晓君越想越觉得马家老大太自私了，么用的事总以老大的身份自居，遇到牵扯到自己家利益的事，就么有老大的风度了。
么事都一样，见不得阳光的事通通都是鬼事。
这件事有么有必要跟弟妹说说呢？马晓君想了想还是先不说的好，等弄清楚了真相再说。
马晓君走在马路的人行道上，不停地被发广告的年轻男女所拦截，强行往你手里塞单页。
一个红唇黄头发的胖姑娘忽然横在了马晓君的跟前，盯了几秒钟马晓君的腹部，说：“大姐，本店三个月保证让你腹部的赘肉消失掉，么有疗效一分钱不要，进店免费做一次体验吧。”
马晓君本来叫嫁妆盒子的事闹的心情就不好，冷不丁跟前站着一个时尚女郎，还盯着她腹部看，烦透了，指了指胖姑娘的肚皮说：“我说姑娘，你体验了几次？你还先把这儿的赘肉减下去再出来发广告吧，你们老板可真会挑人哈……”
胖姑娘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头一摇晃，赶忙回到了路旁的店里不出来了。
马晓君正要去前面的公交车站等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回头一看，是金草儿和马佛还有儿子马天来，一家三口笑着过来了。
“大姐，老远俺们就看着像你，一个人干么这是？”金草儿说。
“在家闷得慌，出来透透气，”马晓君么说在“威斯汀”吃饭的事，又问，“你们三口子这是买东西？”
“天来就要出国上学去了，给他买点生活必需品。”马佛说。
“窝，你别说，天来就是有福，有个有能耐的舅舅，说让天来出国就出国哈。”马晓君心里冒出一股酸楚。
“是啊，么有他舅舅的帮忙，俺们想都不敢想。”马佛说。
“你说来福的舅舅咋就不行呢？”马晓君睃视着马佛。
马佛半天么明白，金草儿笑着戳了一把马佛说：“说你这个当舅舅的呢……”
马佛搔了一下头说：“姐呀，我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么有那个本事……”
“开玩笑哈，”马晓君说，“你们去吧，我等车回家了。”
看着马佛一家三口进了商场，马晓君更觉得么有必要告诉马佛嫁妆盒子的事了。我把大哥一家子得罪了，你们到会坐享其成哈，哪有这好事。
先前马佛为房子的事，还敢跟大哥理论理论，自打和姚妮妮离了婚，一下子憋茄子了，忽然当了缩头乌龟了，看样子金草儿在背后么少教育老二。要不说经济基础的强弱，才能决定人的牛逼高低呢。
马晓君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接到了杜金财的电话。
“在哪？”
“公交车站等车呢。”
“等么车，打车回来。”
“烧包呀，十几块钱干么不好……”
“咱有钱了。”
“有么钱？”
“拆迁的活干完了，工钱拿到手了……”
“真的？多少？”
“杂七杂八的费用去掉，净挣了十二万，十二那，回家再说吧，嘿嘿……”
马晓君心里一阵敞亮，从来么有过的的敞亮，在瞬间的敞亮中，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谁有不如自己有。张着嘴叫旁人填食，还得看人家的脸色，自己有本事才是实在事。
马晓君一挥手，一辆出租车来了一个急刹车。
回到家，杜金财把一张银行卡递给马晓君说：“拿着，这里面有十二万，想买点么就买点么。”
“真应了那句么话哈，钱这玩意不是攒出来滴，而是挣出来滴。”马晓君接过银行卡，反正面看看说：“哎，给杨主任和金草儿的孝敬钱得多少？”
“杨主任的三万已经给了，金草儿的先等等，么时候杨主任把挖水管道的土方钱给我再说。哎，光卖拆迁的旧废料就卖了两万多，够给干活的发工钱的了。这帮小子挺难伺候，一天不给他们结工钱就不干活。”杜金财说。
“杨主任么说不要？”马晓君把卡收起来。
“还能不说几句客气话。我把卡放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了，他嘿嘿笑了两声，答应挖土方的活一完工就给我结账。”杜金财说。
“就是这么个世道，么法子……这阵子你也挺辛苦的，好好歇歇。”马晓君说。
马晓君正高兴着呢，忽然被手机的铃声打断了。
马晓君看了看显示屏，是马鼎。想了想，么接。么接的原因是心里烦气，烦气的直接原因当然是关于母亲的那个嫁妆盒子了。
谁也别说谁的境界有多么高尚，谁也别说谁的境界有多么低劣，那是么遇到事，遇到事了，都是一个熊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马鼎么事就乐意教育弟妹，嘴上经常挂的座右铭是“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王八蛋，”让弟妹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金钱观，以视金钱为粪土的形象而自居。
可是，在黄岛路老屋的拆迁补偿款上，在母亲的嫁妆盒子变卖上，马鼎的表现就和平时说的背道而驰了，视金钱为粪土的光辉形象便轰然倒塌了。
马晓君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头，露出懊悔的表情。
“电话不接也用不着自残哈。”杜金财笑了笑说。
“你知道个屁，你说好好个事，让我办的，太蠢了。”
“么事办的太蠢了？”
“潘永贵偷卖玻璃珠子的钱，小琴给退了回来……”马晓君说。
“好事啊，还蠢么？”
“本来退回的二十万块钱老大叫我先拿着来着，可当着小琴和于国庆的面，我竟鬼使神差地竟然虚荣了一把，居然叫大哥先拿着，让他看着处理。”马晓君说。
“那就么也不用说了，你是共产主义工作者，嘿嘿，锅台后的汉子，你还指望老大能给你们分分了？”杜金财说。
马晓君刚要说么，电话又响了，这回不是马鼎，是金草儿。
马晓君接了。
“大姐呀，大哥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呀？”金草儿气喘吁吁地说。
“懒得接……还在逛商场呢？”马晓君问。
“逛么啊，马佛在商场被几个人给打了……”金草儿说。
“为么？老二惹事了？”马晓君焦急地问。
“不是，是姚妮妮找的人把马佛打了，还捅了两刀，已经在医院的急诊室急救呢。”金草儿哭出了声。
“么？还挨了两刀，么有危险吧？”马晓君大声喊。
“看样子问题不大，捅腚上了，流了不少血……呜呜……”金草儿说。
“哪个医院？”
“市二院。”
“我马上过去。”
马晓君扣上电话，对杜金财说：“跟我去二院，老二被人捅了，正在急诊室抢救呢。”
“赶紧走。”杜金财说。
马晓君和杜金财到了二院的急诊室后，发现门外站了不少人，几个警察正在询问金草儿和天来么事，天来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地对警察回答着么。
金草儿的哥哥金秋儿和单位的姜科长也在门口，见马晓君和杜金财来了，点点头。
十多分钟后，警察走了。
马晓君问金草儿：“你和天来么事吧？”
“天来帮马佛，被他们揍趴下了，那几个人就是冲马佛来的，捅马佛的就是那个叫贾坤林的，我见过他。”金草儿气愤地说。
“肯定是姚妮妮指使的，为么打老二？”马晓君问。
“说是替姚妮妮要十五万的青春损失费，马佛骂贾坤林算么东西，贾坤林就招呼几个人打马佛，趁着乱，贾坤林掏出刀子捅了几刀马佛，我看的很清楚。”金草儿说。
“都跟警察说了？”马晓君问。
“说了，警察已经把贾坤林逮起来了。”金草儿说。
“么，姚妮妮还要青春损失费？问她妈要去，看姚妮妮那头猪样，公猪都懒得看她一眼，还损失费呢，够不要脸的哈。”马晓君义愤填膺地说。
“贾坤林太嚣张了，说不给姚妮妮十五万就么完，”金草儿说，“我到要看看不给他十五万，到底是他么完还是我么完。”
金秋儿对金草儿说：“一会儿市局还会来人了解情况，你就实话实说，我非治治贾坤林那小子的嚣张气焰。”
“贾坤林和姚妮妮这对狗男女，已经犯了伤害罪了，非的把他们送进去不可！”马晓君说。
一会儿，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金草儿赶忙问：“医生，俺丈夫么事吧？”
“么事，患者腚上的肉厚墩，虽说挨了几刀，但都是皮肉之苦。”医生笑了笑说：“去办住院手续吧，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马佛被杜金财从里面推了出来。马佛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马晓君说：“睁开你的慧眼吧，还一眨一眨的呢。医生说你腚上的肉厚墩，么事，受点皮肉之苦……”
马佛睁开眼睛笑了笑说：“我也么吃亏，贾坤林叫我一脚踹裤裆上了，疼得他直叫唤……”
马佛被推进了病房。
到了晚上七点多钟，马鼎匆匆赶到了医院看马佛，见马佛么有多大的事，舒了一口气说：“按法律程序办，该给姚妮妮和贾坤林点教训了。”
贾坤林和另外俩个同伙当天下午就被拘留了。在当晚的审讯中，贾坤林竹筒倒豆子，么都交代了，是姚妮妮指使他干的，他们盯了马佛好几天了。
七八天后，马佛出院了，在家又休息几天，又到工地上班去了。
贾坤林被判了两年徒刑，姚妮妮也被判了一年监外执行。不仅赔偿了马佛全部的医药费和误工费，还被公安罚了两万块钱。
姚妮妮的青春损失费么捞着，还倒贴了不少钱，叫苦不迭的，可自己做的孽就自己担着吧。
过了些日子，天来出国上学去了，挺大的房子只有马佛和金草儿两个人了，显得空荡荡的，也挺无聊。
金草儿说：“马佛，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咱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样同居下去？咋地咱也补办个结婚仪式么的，也算是名正言顺地是马家的儿媳了。”
马佛笑了笑说：“也是哈，天来都这么大了，咱也都这么个岁数了，不能像年轻人那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了，咱就请请家人聚聚，也算是个交代吧。”
“行，”金草儿柔声细语地说，“那咱俩的结婚照么时候照？”
马佛诚恳地说：“草儿，我的意思是说，那种披纱戴银西装革履的照片就算了。咱俩就去档次高一点的影楼，照几张艺术照，艺术照么岁数都行。”
“行啊，大小的有这么个事就行了，也就是个纪念。”金草儿又问：“那个姚妮妮不会再找你的事吧？”
“她敢，我到是希望她再来找事，再给我两刀，那她可就不是监外执行了。”马佛说。
“你说当初你咋就看上了这么个身子长腿短的女人，闭着眼巴拉也不至于巴拉这么个货啊。”金草儿说。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马佛戳了一下金草儿的鼻子说，“你悄不声地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当时是个么心情吗？”
“我有我的苦衷，我当时是有婚姻的人，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实走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可不敢跟你说，怕你做出么不理智的事情来。”金草儿说。
“你告诉我能咋地，我要是知道你肚子里有天来，我死也要等你，也不至于赌气娶了姚妮妮那头猪。”马佛说。
“其实到了鄂尔多斯后，我就后悔了。直到天来出生后，我几次想写信告诉你，可是刘大嘴看出了我的心思，跪地求我别告诉你，他说他会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天来，我也就打消了告诉你的想法。”金草儿说。
“刘大嘴知道自己么有生育能力？马佛问。
“么去鄂尔多斯前他就知道，好像我跟你说过，你忘性还挺大的哈。”金草儿说。
“我还算是挺幸运的哈，要是这辈子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亲骨肉，你说我活的是不是太窝囊了？”马佛说。
“压根不知道的话，你也就么有窝囊不窝囊这一说了。”金草儿说。
“也对，”马佛叹了口气说，“要是你早一年来找我就好了。”
“我早一年来找你你还么离婚呢，姚妮妮还不得跟你拼命啊。”金草儿撇撇嘴说。
“她凭么跟我拼命？我和你有天来的时候，认识她是哪个庙里的尼姑，还跟我拼命呢，嘁，我不是指的这个。”马佛说。
“那你是么意思？”金草儿问。
“要是早一年来，俺妈就能看到天来了。俺妈埋怨了我十几年了，有事么事就念叨你几句，说你这好那好的，你做的千层饼她一直么忘，好像我把你抛弃了似的。还嫌我连个孩子都么有。她又有严重的重男轻女的老思想。你想哈，尚来是她的孙子，天来也是她孙子，那黄岛路的房子就不一定都给尚来了呦……”马佛说。
“我还以为是么事呢，”金草儿笑笑说，“我还真么想这事……人家尚来一落地就落到了你妈的怀里，这一抱高低就放不下手了，相濡以沫了三十多年，你妈对尚来的感情能和对天来一样？绝对不一样，我就是早十年回来找你也么用。”
“有么有用也么法证明了。三百多万的补偿款，一家伙让尚来都整去了，买了一套大房子，剩了六十万给俺们姐弟分了，每家十五万。这老大还觉得是在施舍俺们，跟功臣似的。”马佛说。
“事都过去了，就别再因为这事闹的兄弟姐妹不和了。再说了咱家现在也不差钱……”金草儿说。
“我是在说事，跟咱家现在差不差钱么关系，”马佛又说，“你是不知道哈，当初为了俺妈三百二十万的补助款，俺们兄弟姐妹们闹的很不爽，除了老三两口子假装发扬了共产主义风格外，俺们几个可都盯着那笔巨款呢。”马佛说。
“咱俩姐也都盯着？”金草儿问。
“二姐还差点，大姐那是盯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马佛比划着。
“说悬了，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要财产的。”金草儿说。
“要不说俺马家就不一样呢，新鲜吧，大姐还拿出法律的武器，要求男女平等，儿子闺女都一样，还恨不得比儿子要的都多，弄得我我还差点给老大告上法庭呢。”马佛说。
“那最后不也么要去吧，尚来和小灿新房子不也都住上了嘛。”金草儿说。
“那是我最后先妥协了，不告了，我一妥协，俩姐也就憋茄子了，么有理由要了。”马佛说。
“你咋就妥协了呢？”金草儿像听故事似的问。
“是姚妮妮和贾坤林胡搞把我的心情搞乱了，我那还有心思要补助款哪，就是要了补偿款，姚妮妮还不得千方百计拿走啊，我一气之下，钱不要了，也不告老大了……”马佛说。
“别老是说乱搞乱搞的，我不乐意听哈，好像你在说我呢，”金草儿睃视了一眼马佛说，“当初我和你算不算乱搞？”
“不算……哎，好像姚妮妮也这样质疑我，说我和你乱搞……”马佛说。
“她知道咱俩的事？”
“知道，明白的，俺妈有次撅她，说她连你的脚丫子都赶不上。嘿嘿，那会儿真把俺妈气坏了。”马佛说。
“她质疑你，你咋回答的？”金草儿问。
“我当然说不是胡搞了……我说我和你是真心相爱……”
“姚妮妮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耻笑我呗，撇着个猪拱嘴说，你俩真心相爱咋人家金草儿把你给甩了？”
“姚妮妮那是放屁，我还给你甩了呢，我把你搁在了心里，么事就和你温存一把……姚妮妮才是真正地把你甩了呢。”金草儿说。
“她要是早甩我几年多好，早听俺妈的话，我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替姚妮妮养了那个小流氓十多年。”马佛说。
“现在甩你也不晚，你全当是给地主老财打工么拿到工钱。”金草儿说。
“你可真会安慰我哈……哎，前些天听大姐说，俺妈那个嫁妆盒子现在在老大的手里，听老大的意思说，嫁妆盒子让他给卖了，这不又给俺们四家各加了五万，究竟卖了多少也不说……”马佛说。
“不说你也别问了，别讨人嫌了，想要的话就要，给你多少就拿多少，别再去干闹心的事……”
“大姐挺烦气的，她肯定为这事还得找我。”
“找你干么？”
“一起要钱呀，这还不懂。”
金草儿无言以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