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些天,马晓君一直期盼着潘小琴能给她来电话,向她转述潘永贵对潘小琴说过的事情。
可是马晓君么有接到潘小琴的片言只语。
马晓君几次有心主动给潘小琴去电话问一下,可想了想还是么打。她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被动一些好点。马晓君甚至觉得潘小琴别给她打电话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凭空给她和马家增加许多烦恼。
有些事一辈子不知道,兴许不是件坏事。
这天早上,杜金财看着马晓君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她又为马家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心。
特别是前些天从潘小琴家回来后,确切了潘小琴就是马家的亲妹妹,马晓君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相反,让马晓君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从来么有的鄙视。
杜金财把做好的早餐摆在桌子上,叫马晓君吃饭。
杜金财以冷眼旁观者的身份,看待前丈母娘和潘永贵的事情。甚至在杜金财的心里,还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如果不是碍于马晓君这些日子的闷闷不乐的话,杜金财真想大声地跟马晓君说:你妈和潘永贵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有么资格来破坏咱们的婚姻?还搧我还几个大嘴巴子,三十多年了,我可是到现在还记得呢。
马晓君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看了看杜金财说:“说好往后的早晨我做,又让你忙乎……”
“谁做都一样。”杜金财说:“这些天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是因为二十万块钱的事,还是因为潘小琴的事?”
马晓君无奈地笑了笑说:“当然是潘小琴的事了……我巴巴地教育老二一通,要正确对待俺妈和潘永贵的事情,可我自己却咋地也想不通,俺妈咋那样呢?堆积在心里的疑惑咋地也无法释怀,哼,潘小琴竟是俺们的亲妹……”
“是不是特想知道你妈和潘永贵事情的来龙去脉?”杜金财问。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要不这些日子闹心呢……”马晓君说。
“潘小琴既然答应告诉你潘永贵的事情,你就耐心地等几天。这些日子潘小琴忙的肯定是焦头烂额的。老公刚死么几天,潘永贵又这个样子,她哪还有心情给你打电话。兴许么时候潘永贵么有了,她才能静下心来找你。”杜金财说:“你就是个急性子,几十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了,吃饭吧。”
“嗯。”马晓君答应着。看了看杜金财,又看了看餐桌上的两碗鸡蛋面,还有两小盘清口小咸菜,一阵小感动,感叹地说:“几十年了,么享受到旁人给我做饭的待遇了,一时还难以适应。”
“慢慢就适应了。”杜金财说。
“站在爷们的角度,其实杜金财还算是个不错的爷们哈。大姐你说,你和杜金财离婚到底谁对谁错?”马晓君说。
杜金财正哧溜着鸡蛋面,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马晓君,不知马晓君这么头么脑的话是么意思?
“说梦话呢?”杜金财问。
马晓君笑了笑说:“这是老二对我说的原话。他一直觉得你这人挺好,问我咱俩离婚到底是谁对谁错?那你说,到底谁对谁错?”
杜金财如释重负,笑了笑说:“你妈错八十,你错二十……”
“呦,把自己摘干净了?你就一点错么有?”马晓君说。
“我是从单单离婚这件事情上说,你妈起到了一个很操蛋的作用,还搧我大嘴巴,我到现在还记得,么忘……要是按你妈的标准看待婚姻,全中国一半以上都得离婚……”杜金财说。
马晓君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杜金财的说法,说:“那时候我年轻,缺少生活思考,对母亲也是言听计从,么事还容易冲动,不够冷静,现在想想都是芝麻大小的屁事,让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来福也遭了不少的冷眼和嘲讽……”
“都过去了,不稀说这些破事了,咱好歹日子还有一大截子,过好当下,少些烦恼。”杜金财安慰着伤感的马晓君,又说:“所以说,对于你妈和潘永贵妇女俩的事,大可不必在乎。他们做下的馊饭,让你们马家兄弟姐妹们品尝,那你们可真是自讨没趣了。”
“你说的对,我么有必要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马晓君说。
“如果么有你妈那几个耳光,我敢肯定,咱俩肯定不会离婚的。”杜金财说。
马晓君笑了笑,这才是她和杜金财离婚原因的根本所在呢,问:“你还恨俺妈?”
“曾经恨过,现在不恨了,心里老是装着仇恨的人,自己过的就舒服了?再说了,老太太都么有了,就更不应该恨了。我也祝愿她在天堂过的好,她过的好了,我在人间过的就好。”杜金财颇有感触地说。
“这也是你为么给她买骨灰盒的原因?”马晓君问。
“也不完全是……”杜金财说:“我主要还是想感动你,感动你们马家的人。我也有心和你重新开始。我觉得一个人的日子过的太累了,心累。还见天价想来福,想一家子在一起,儿孙满堂就是再苦再累也是舒坦的……”
马晓君感动地流出了眼泪,说:“你一个人几十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实属不易,好歹这些都过去了,好好享受下半辈子的生活才是正事。”
杜金财笑了笑么吱声。
“不知道潘小琴的身世还好,知道了反而闹心,虽说人家潘小琴不指望俺们马家能对她怎样,可俺们毕竟是一个妈生的,多少的还有些骨肉牵连吧。”马晓君说。
杜金财站起来,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洗唰着。
马晓君想了想,还是给马鼎打了个电话。
“晓君,么事?”马鼎问。
“乱呼呼的,在外面?”
“是,在玉皇陵呐,给咱妈办理迁坟手续呢,本来这事早该办了,这事那事的拖到现在……么事你说。”马鼎说。
“你说你能有么事,又不是科学家八十岁还上班,也就是接接继承么的……”马晓君说。
“谁说不是呢,净是些杂七杂八的事……”
“电话里说不清,我想当面和你聊聊潘小琴的事。”
“嗯……要不你先去俺家,你嫂子在家,个把小时我就回去了。”
“那行,我这就去。”
杜金财从厨房出来,见马晓君在穿衣服,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个么劲,别掺和马家的事,就当个旁观者比么都好。我去把事情说清楚了就回来。”马晓君说。
……
韩灵给马晓君沏的茶还么哈两口,马鼎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回来了。
“大哥,听嫂子说明天你们就回老家?”马晓君问。
“是啊,我已经和咱小叔联系了,尚来开车和俺们俩一起去。”马鼎说。
“墓地退了?”
“还么有,听说退的话要扣百分之三十的违约金,么玩意这是,死人的钱比活人的钱还好挣哈……等我回来再说吧,不急。”马鼎说。
“前两天潘永贵又给我打电话,让咱们去潘小琴家看他。我寻思你也不太乐意见潘永贵,我就和老二去了。心里的接终于解开了,弄明白了。潘小琴的确是咱妈和潘永贵的闺女,确凿无疑了,板上钉钉了。”马晓君说。
虽说马鼎和韩灵有这个思想准备,可从马晓君口里说出来,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老二也知道这事了?”马鼎问。
“知道了,还冲我发了半天的牢骚呐,好像咱妈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似的。让我说了一顿。”马晓君说。
“老二发牢骚也情有可原,谁咋一听自己的妈有这事不烦气?我也烦气。”马鼎说。
马晓君么吱声,一会说:“为给李小光治病,潘小琴把家弄得都倾家荡产了,连家里的空调冰箱么的都卖了,到末了人也么保住。这还不算,送走了李小光,潘永贵又接上了。我看潘小琴都快么有活路了,怪可怜的……”
“潘小琴还算坚强,一般的女人早就趴下了,不愧为是国家干部哈。”韩灵说。
“反正我已经当着潘永贵的面,把潘小琴当亲妹妹认下了,下一步咱们看看咋办?”马晓君说。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搞个么仪式吧……既然你认下了,那马家就算认下吧,只要潘小琴乐意就行。至于以后走不走动,那得看咱和潘小琴的缘分了。反正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和潘小琴的感情还么到走动的份上。”马鼎说。
“要不咱以马家的名义捐点款给潘小琴,多少地解决点她的燃眉之急?不管咋地,咱和潘小琴是一个妈生的,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马晓君说。
“捐款?有这个必要吗?”马鼎说:“再说了,谁牵这个头?捐多少?捐完了人家潘小琴要不要,领不领咱这个情?”
“大哥,简单的事情你想复杂了。衙门不打送礼人的脸。潘小琴就是不要,她未必就不领咱的情……我看你就牵个头吧,我捐三千……”马晓君说。
韩灵看马晓君将了马鼎一军,弄得马鼎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就说:“咱就别以马家的名义捐了,还是以个人的名义捐吧。捐多捐少看自己家的情况,想捐就直接送给潘小琴,潘小琴还能知道是谁捐的,末了知道记着谁感谢谁。”
马晓君见韩灵又把皮球踢给了她,颇有些不悦地说:“那捐款的事,是大哥跟他们三家说还是我跟他们说?”
“当然是你跟他们说了,谁发起的谁说,有说服力……”韩灵不失时机地说。
马晓君朝韩灵嘿嘿笑了两声说:“大嫂,捐款的事那就算了,我怕再得罪人……”
“我看你也不用操这份心了,咱妈生前已经替咱们马家捐款给潘小琴了,估计能度过难关……”马鼎说。
马晓君若有所思地看看马鼎,不知马鼎说这话是么意思?
韩灵看马晓君想问马鼎么话,就立刻插嘴说:“尚来奶奶还真是个挺不简单的人哈,自己的亲闺女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了几十年,居然对马家的兄弟姐妹隐瞒了几十年。可想而知,她心里的忍耐力该有多强大啊,叫谁谁也受的了。”韩灵说。
“咱妈一定有她的苦衷,只是咱们不了解实情罢了。”马晓君说,“做女人的自然有做女人的难,心里的苦自己吞,心里的冤自己扛。按理说,咱爸死后,咱妈完全可以嫁给潘永贵哈,又不犯法。再说都有了潘小琴了,何乐而不为呢,又么有人挡着碍着的……”
“我么结婚的时候,咱妈时常嘱咐我说,要我给你们四个带个好头,对潘小琴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那个时候,我那往深处想啊,么想到咱妈是有所指的。”马鼎说。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不然我都快憋死了。咱妈和潘永贵的事必须搞清楚,这关系到以后咱马家人对待潘小琴的态度问题。”马晓君说。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咱妈又么有了,潘永贵又么有多少日子了,么法弄清楚。”马鼎说。
“总会有人多少知道些咱妈的事……”马晓君忽然想起了么,说:“大哥,我记得咱妈年轻的时候好像有一个很要好的闺蜜,也是二棉厂的。我记得她经常来咱家玩,经常背着咱和咱妈嘀嘀咕咕的说些么话,咱妈的事她肯定知道的不少,我得打听打听……”
“打听么,她就住在黄岛路17号的里院,临街东头的二楼。就是不知道她还健在不?多少年不和咱妈来往了,好像叫牟……春玲。”马鼎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马晓君问。
“我说的是几十年以前的事。那时候我才十五六岁,咱妈有时候休病假上不了班的时候,我就拿着咱妈写的假条送给她。她好像是咱妈那个车间的工段长……”马鼎说。
“那行,抽空我去找找她,碰碰运气,问问她知不知道咱妈和潘永贵的事。”马晓君说。
“她能跟你说实话吗?”马鼎问。
“谁知道呐,这不是碰碰运气嘛。”马晓君说。
……
马晓君走了以后,韩灵松了一口气,埋怨地对马鼎说:“你说老太太生前捐款给潘小琴的话干么?晓君要是再往深里问,我看你咋回答!看样子潘永贵么跟晓君说嫁妆盒子的事,要不然,晓君还不得追着问咱哪。”
“这事早晚晓君会知道,潘永贵绝对会把嫁妆盒子的事跟潘小琴说的。潘小琴也一定会跟晓君说,么事,晓君要是问,咱就实话实说。”马鼎说:
“咱也别追究那颗玻璃珠子的事了。即使是潘永贵把玻璃珠子卖了,咱装作不知道就是了。再说了,潘永贵卖的钱还不都给了李小光治病了。”韩灵说。
“潘永贵么要补助款,想当回迁户,看样子当不了回迁户啰。”马鼎说。
“你操的哪门子心,潘永贵就是当不了回迁户,那房子不还是落到潘小琴手里呀,羊毛出在羊身上。”韩灵说。
“么时候把两万块钱给潘永贵送去?你么听晓君说潘小琴都一贫如洗了。”马鼎说。
“要不咱俩现在就把钱给潘永贵送去,你不乐意照面就在外面等着,我去,搁下钱我就出来。”韩灵说。
马鼎想了想说:“也行,走,现在就去,早办早了心思。”
马鼎骑着电动车,韩灵抱着装着两万块钱的包坐在车后面。
么一会儿,便到了潘小琴家门口。
“你去吧,我在前面那个小超市门口等着你。”马鼎说。
韩灵点点头。
潘小琴不在家,只有潘永贵在家,还是像马晓君说的那样,病歪歪的给韩灵开了门。
潘永贵认出了韩灵:“这不是大鼎子媳妇吗?”
“潘叔,我是我是……小琴上班去了?”韩灵问。
“是,心里咋难受也得上班呀,你看看,”潘永贵指了指屋子说,“为了给小光治病,能卖的都卖了,还欠了一腚的债……咳咳……”
“小光真有福哈,上哪儿找小琴这样的好媳妇呀。”韩灵说。
“大君子么跟你说小琴的事?”潘永贵问。
“说了,还说你病得不轻,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大鼎子这几天不在家,出差么回来。他说回来后再来看你哈。”韩灵说。
“看不看的都行啊,只要是小琴的事你们知道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已老朽了,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了。”潘永贵说。
韩灵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放到了茶几上,说:“潘叔,俺婆婆的墓地那好让你出钱呢,两万块,你收着。”
潘永贵看着茶几上的钱,顿时觉得这是大鼎子拒绝他和马氏宝丽合葬的举动,眼泪流了下来,说:“我收着,么事,我收着……”
“潘叔,你也别难过,我和大鼎子知道你的心思。这人活着不是么事都能随了自己的心的……”韩灵说。
“我已经是么几天日子的人了。我跟你说几句,小琴这孩子从小就么叫一声妈,可怜着呐。我要是么有了,连个关心她的亲人都么有了。这都是我造的孽,骗她到现在,这会儿她也知道了,马家就是她的娘家了。大鼎媳妇,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你对小琴就多担当一些吧,我先谢谢你了。”潘永贵说。
“你放心潘叔,小琴的哥哥姐姐们会好好善待小琴的,他们都说好了。”韩灵说。
“嗯嗯……”潘永贵抹着眼泪。
……
韩灵从潘小琴家里出来后,眼睛红红的。在外面等着韩灵的马鼎推着车走过来问:“都在家?”
韩灵说:“潘小琴不在家,上班了,就潘永贵一人在家。看他那劲头挺可怜的,不管怎么讲,对潘小琴的事,我代表你也表了个态,潘永贵挺器重你的,我表态他才信服。”
马鼎点点头说:“潘永贵么说玻璃珠子的事?”
“么说,我也张不开口问,生怕潘永贵难为情。咱也不问了,全当是老太太给潘小琴的一点补偿吧。”韩灵说。
马鼎和韩灵回到家,马鼎说:“明天咱们就回河北老家,把老太太的骨灰送回去。”
“不是说好了后天吗?”韩灵问。
“想办的事咱还是尽量提前办吧,后天有后天的事。我给小叔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马鼎说。
韩灵见马鼎有些烦气,也就不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