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兴DIY。自从买了蒸汽加压咖啡机,我也学着DIY一杯Cappuccino。把咖啡机的蒸汽喷嘴往半杯牛奶里一插,热腾腾的水蒸汽就把牛奶搅得噗噗作响。手拿杯子以喷嘴为圆心,缓缓地做圆周运动,不一会,牛奶泡泡充满了杯子,漫过杯口,形成一个球状的牛奶泡泡堆。然后关闭喷嘴,倒入适量预先制备的Espresso,一杯Cappuccino就大功告成了。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闭上眼睛,慢慢地受用;或者用巧克力粉或有颜色无毒性的食用色粉,如肉桂粉之类在奶泡泡堆上细心地“写上”I LOVE YOU之类的短句,然后直接递给情人。旧时国人煮咖啡如同熬中药,节俭的主妇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咖啡粉的“味”没有被完全“熬”出来;如今蒸汽加压咖啡机压力竟然达到十几Bar,经过这现代科技高温高压几十秒的煎熬,恐怕那咖啡豆之精华无处可藏了。
这小巧玲珑的机器还带做发泡牛奶的功能,你不得不佩服工程师的智慧。凭心而论,带泡泡的奶比单纯液态的奶可口。道理也很简单:泡泡越多,同样体积的奶表面积越大,于是奶能充分地接触味蕾;泡泡在敏感的口腔内破裂更能刺激人类的某种敏感神经,给人难以名状的快感。无怪乎Cappuccino的口感好。食不厌精是人类内源性的要求,也是经济发展的动力和基础。“食”是任何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套用余光中先生“别的都是忙出来,唯有文化是闲出来的”一说,下个判断“美食是闲出来的”,大概也成立。想想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者,哪有机会创造美食?小小一杯咖啡,人们居然变化出无数花样。就说那咖啡豆,从埃塞俄比亚牧人学着羊嚼;到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和希腊人捣碎后煮着连渣一起喝;再到欧洲人用数百目的滤网甚至用实验室的滤纸过滤后喝,真是花样层出不穷。可以肯定地说,咖啡从野蛮走进文明,喝法越来越精致。
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追求精致化的过程。比如在科学界,那个圆周率π的精度,算了千百年了,还有人在孜孜不倦地计算看上去毫无意义的小数点后第N个数字,他们乐此不疲,一腔热血地准备追至无穷。我们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几千年下来也是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华彩缤纷:从饥不择食、茹毛饮血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扯着嗓门唱山歌勾引异性到青楼女子也必须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样样精通才有生意。不幸的是,我们后来有了一个喜欢辣子肥肉,一面翻开衣服抓虱子一面与年轻的美国女记者纵论天下的领袖,前人创造的既精致典雅的生活方式先是被冠以“腐朽的生活方式”,然后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通用汽车的一位领袖研究过行业无数惨痛失败经验后,归纳出来一个规律:想恢复一个品牌的声誉,费时十年以上,而且成本比创造一个新品牌更高。品牌尚有恢复的可能,可是一种文化被毁,几乎是不可能恢复的。
因为人不可能在没有“文化”的状态下生存。于是被毁文化的对立者会在瞬间牢牢地站稳脚跟,人们只得终身与之为伍,受其控制。不是吗,想想当你生气的时候,TMD一词会否脱口而出?混着Espresso的牛奶泡泡充满口腔的感觉真好。DIY一杯 Cappuccino的感觉真妙。可是DIY一杯Cappuccino要比煮一杯“净咖啡”花时间。好在我们的休闲时间今非昔比,我们的法定年工作日也只有250天。我们还有越来越多高效又可靠的机器可选。可是我们祖上创造的典雅精致的生活方式已成回忆。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们会在更多的方面皈依外来文化。不信看看,在我们的中心城市,咖啡馆比茶馆多,中国中产阶层的后备大军--新扎小资也更热爱咖啡而冷落香茶。我们会追忆霓裳羽衣,但是我们在进写字楼时一定穿西服,在进车间时必定穿夹克。我们会对逝去的往事悲哀。我们也期望会有凤凰涅槃。不过涅槃过的凤凰一定不是原来那只凤凰了。试试DIY一杯 Cappuccino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