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章哲刚刚说完,太尉白斯低着头,谁都没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危险。
同时心里暗暗感叹:“章公大义,为国为君,只是怕是苦了你了。”
章哲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言简意赅,本就是这些年西征最大的阻力,几乎没有任何人挑的出来毛病。
太尉白斯上前一步,说道。
“启禀陛下,章公所言极是,臣亦受教!”
不过随即,白斯话锋一转,沉声道。
“不过章公所言,臣亦不敢全然苟同。”
“今天下诸侯并起,百国林立,互相攻伐,以致百姓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我大秦亦是这几年才迎来片刻平静,吾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君,怀善心以为民,本应休养生息,不该轻启战事。”
“然奥丁时常骚扰我等,百姓惶恐不安,无心农事,更兼之,离,青,单三国对我大秦土地虎视眈眈,心怀垂涎之意。”
“我大秦世居西南,荒芜之地,全赖我秦人勤劳,以及数位君王,呕心沥血,方才得以延续至今。”
“然今时不同往日,离青单三国,本远不及我大秦,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其逐渐强大,现如今,论实力,怕是不在我大秦之下,非是臣危言耸听,再过几年,怕是有超越我大秦之势,到那时,大秦危矣!”
白斯这话还没说完,便有数位大臣怒目而视,这些人平日里便跟白斯不对付,今日可算逮住了机会。
当先便有人跳了出来:“贼子住口,我大秦国千秋万代,与天同寿,尔身为太尉,竟妖言惑众,妄论国运,按律当斩!”
“陛下,请斩太尉白斯,以正国威!”
随后朝堂上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陛下,臣等附议,斩奸佞,正国威!”
整个大殿中,除太尉白斯本人,跟章哲及身几位之外,其余的大臣纷纷附和,可见太尉在朝中,并不是多么受欢迎。
不过细细想来也能理解,太尉这个官职,是专门从事军事的,每天只要有提议,必是请战之类的,本身脾气又暴躁,不合群。
但还好其人有能力,手下权利也不小,又得秦王青眼,倒是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而且,这些大臣,也最多在朝堂上敢这样,真要出了王宫,白斯一瞪眼,便吓得他们半夜睡不着觉,毕竟,这可是在战场上几进几出的人物。
秦王听见众人的议论,眉头一皱。
“啪”
的一声,那是手掌摔在龙书案上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齐齐闭上了嘴,秦王之威仪,无人敢触。
“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秦王一声怒斥,响彻于大殿之内,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群臣拜服,口诵:“陛下息怒!”
秦王眼睑微垂,深深的看了一眼带头起哄的几人,复又将目光转向白斯。
“义和啊!你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回答章公的问题,若不能说服孤王,出兵之事,就此作罢!”
白斯躬身称是。
“启禀陛下,我大秦发展多受掣肘,其缘由便是,离国青国单国,三家呈掎角之势,切断了我大秦与中原的联系,货物流通艰难,自然发展缓慢。”
“而这还是其次的,我们暂且放在一边,真正威胁我们的,正是这不起眼的奥丁蛮夷,他们时常劫掠大秦子民之少量,使民无心农事,拖住了我大秦的发展速度,又兼之其在我国后方,若他日与其他三国交战,奥丁蛮夷必为吾之大患。”
“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彻底解决了这个祸患。”
“臣斗胆,请陛下为我大秦社稷永昌,为我大秦子民之安危,允我出征奥丁。”
秦王听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义和之虑,孤王怎可不知,但章公之言,亦是大有道理,不知卿有何应对之策。”
众人听到这,知道重要的要来了,但他们实在想不出来,白斯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秦王。
“陛下,臣有一策。”
秦王微微额首:“孤王愿闻其详!”
“臣计算过了,近年来,因天气愈发寒冷,奥丁部落为抵挡寒冬,在建筑建造上,花费的成本越来越大,这也意味着他们不会如之前那般频繁更换驻地,这为我们西征提供了有力条件,若是他们还是秉承着之前那种打不过就跑的战术,则对我大秦更有利,因为每一次逃跑,代价都是巨大的,我想现在就奥丁,是完全承受不了。”
“再者,奥丁营地距我大秦边境不过千余里,若是纵马奔袭,三天之内,必可达奥丁账前,至于马匹,可从其余三军调派,暂时借与左军,以解代步之急。”
“粮草辎重之事,更是无虞,只需士兵每人携带十天之口粮,想已足够。”
章哲微微皱眉,轻咳一声,白斯停下,望着他。
“太尉大人,你行军多年,该不会不知道,这打仗,可不仅仅是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天气恶劣,怕是我大秦士兵吃不消啊!”
章哲这话本不该说的,因为这可能真的让西征之事搁浅,但站在他的角度又不得不说,只好隐晦的点了一句。
他相信白斯明白,打仗最忌讳天时不利,因为一场战斗下来,死于恶劣环境的士兵,最少一至两成,而且时间越长,这个弊端越明显。
末了又加了一句:“秦人畏寒!”
果然,听完章哲的话,白斯顿了一下,而秦王,面无表情,可那龙书案下的手,已经紧紧攥在一起。
“多谢章公提醒,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战争就是战争,不可能没有伤亡,我能体会章公的心情,但此事势在必行,且左军常年镇守边关,抵抗力大大提升,想来应该没问题。”
“另,章公所言极是,秦人畏寒,天下皆知,正因此,此时出兵,才是最佳。”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我们此时出兵,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乃上策!”
秦王听到这里,紧握的拳头才微微松开,面露疑虑。
似是顾虑重重。没想到白斯根本不给他再考虑的时间,撩袍便跪,当真如推金龙倒玉柱。
“陛下,臣白斯,为官二十几年,枉食君禄,心中惭愧难当,今恳请陛下允西征之事,臣自荐,愿亲自领兵,只需左军一万,若不能克敌制胜,自当以死谢罪!”
浑厚悲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白斯兀自跪在地上,一双虎目,微微湿润。
这时候就算是跟白斯不对付的几人,也不敢吭声了。
秦王颇有些“为难”,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章哲。
“章公以为如何?”
章哲上前一步,回道。
“太尉大人为国为民,舍生忘我,臣远不及,深感羞煞,恳请陛下应允西征之事,择日起兵。”
“老臣祝太尉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为我大秦除去这块心病。”
众人忽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秦王一番沉吟之后,方才彻底拍板。
“择日西征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