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岑只看了一眼就被梁诗玲的绣工吸引住了,宝蓝色的云锦上遍布精致的暗纹,上边用浅色丝线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边缘还用金线围绕。精美而不俗气,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比之宫中的绣娘都犹有过之。
“谢谢,很漂亮。”夏青岑这才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这礼物很合她的心意,以至于不忍心拒绝。
“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这还是夫君给我出的注意呢。”梁诗玲见她喜欢,脸上也漏出了还通便天真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提到夏从兴,夏青岑脸上的笑容淡去,“今日你既送了我这么精致的礼物,我却没有什么能作为回礼的东西。改日我会托人给你送到府上去,夫人若无视,就请吧。”说罢站起身来,作势要请梁诗玲出门。
梁诗玲既来的,自然不会就这般离开,她站起身拉住夏青岑的手,一脸真诚的说道:“妹妹今日既见过夫君定然知晓我的来意,我自然不会勉强与你,但是还请妹妹听我一言。”
夏青岑皱着眉收回手,不愿与她多言,但是这事躲是躲不掉的,与其逃避来逃避去,还不如正面面对。于是转身坐回椅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梁诗玲见她没有反对,于是也安下心来,坐在了夏青岑旁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我同是女子,自然知晓这世间的女子都是何其的艰辛。我是家中庶女,我母亲不受宠,我自己又是样样落于人后,难免也会受些苦楚。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便唯有嫁个好人家,才能让自己从水深火热之中脱离出来。可是京城之中高门望族不胜枚举,可是谁又会看得上我一个小小庶女,我不没有妹妹那样勇气,敢与父母撕破脸皮当庭对峙,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梁诗玲说到此处,不有语气变得悠长,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想她曾经在梁家,也是受尽冷眼和排挤。自己的嫡母是个十分刻薄的人,对这后院的一众妾室百般的嫌弃,对他们这些庶出子女更是一万个瞧不上。年幼时没少受下人的欺负,自己母亲又是个不爱争抢的,所以自己与妹妹受了欺负多半也是不了了之。
“你若真的受了万般的苦楚,那便抛下梁府的富贵一走了之不就好了。”夏青岑不以为然的说道。
梁诗玲自嘲的笑了笑,“我一走了之自然简单,可是我的母亲和小妹又当如何?便是我说服她们跟我一起离去,天大地大,我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做什么?离开梁府依然还是要摆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局面,还不如待在梁府,还带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夏青岑默然,她当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京兆尹府,她在夏家无牵无挂,不能体会梁诗玲左右为难的境地,所以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会嫁给夫君,其实我也是很担忧的。一个连亲美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良人呢?可是我不能拒绝,不能闹,只有顺从才能活着,才能让母亲和小妹活着。”梁诗玲忆起了当时在闺阁中,听到夏从兴这个人她很难对他产生好感。便是再如何优秀,单凭他不由分说要求杖刑亲妹,便可看出他是个凉薄之人。“可谁知,洞房花烛夜他拉着我的手说了许多话,他说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伤了自己的亲妹。他年幼时只顾着自己的学业前途,从来不曾关注这个跟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当他第一次正眼看她的时候他们竟然成了死敌。他当时那副悲戚的脸,始终刻在我的心里,他说不论自己的妹妹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她,照顾她,补偿这些年对她的亏欠,这才是他这个哥哥应该做的。”想起当天的情景,她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绪又掀起了波澜。
“你同我讲这些是何意?我不需要夏从兴照顾,更不需要他的补偿,当年的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夏青岑有些烦躁的打断梁诗玲,八年的时间都不能让他这个哥哥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关注,现在倒想补救了,他夏从兴当自己是什么?街上的小猫小狗吗?他想起来了就摸一摸逗一逗,想不起来便视作无物,真是太可笑了。
“我知道妹妹你如今什么都不缺,自然不需要我们做多余的事让你为难。我此番来也不是非要拉着你到夏府去,只是想告诉你夫君他这些年很挂念你。也希望你能记住无论你身在何处,是何等境地,夫君和我都希望你平安顺遂,康健富贵。”梁诗玲一脸真诚的说道,其实婆母一直要把夏青岑请到夏府做客她是不赞同的,夫君当然愿意跟夏青岑一起平淡的用一顿饭,可是夏府从上到下除了他们二人,有谁是真心欢迎她的?倒不如平日里多多嘘寒问暖,好好关照她来的更舒心些。
夏青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谅夏从兴吗?她做不到,他说自己当年只是年少气盛,一时冲动,那他就可以将自己视如草芥说杀就杀?如今他成熟稳重了,心血来潮又想做一个好哥哥,难道他没听过覆水难收这个词吗?
梁诗玲看着低头不语的夏青岑也不再打扰她,起身告辞,临走时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笑着说:“蓉儿刚刚满周岁,你若得空就来夏府看看她吧。说来奇怪,那孩子生下来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她父亲,如今见了你才发现,那孩子长得跟你有七八分相似呢!”蓉儿是梁诗玲去年刚刚产下的女婴,因着是个姑娘很不受待见,不过夏从兴并未因此对梁诗玲有所怠慢,两人都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
这次夏青岑没有直接拒绝,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有时间我会去的!”
梁诗玲喜出望外,高兴地说道:“那好,你若来了夫君定然是高兴地!”说着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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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夏青岑显得格外沉默,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心事,所以秦明承也没有吵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背上任由夏青岑牵着马屁四处乱转。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秦明承忍不住出声:“青儿姐姐,再这样转下去晚膳时间我们就赶不上了。”夏青岑这样在城中乱转了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只怕宫里要派人出来寻了。
夏青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到了夜市的街口,自己也有些饿了,跟身后的跟随的宫人吩咐道:“你回去禀报一下,我与殿下在外边吃,晚课前会回去的。”
宫人告辞离开后,夏青岑将秦明承从马背上抱下来,两人牵着手走进热闹的夜市之中。
“青儿姐姐要吃什么?”秦明承轻声问道。
“还没想好,不如去春风楼吧。”夏青岑随口说道,春风楼处在夜市中间,厨子手艺又好,所以一到饭点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两人入了雅间,点了菜等着上菜的工夫,秦明承实在忍不住,便出声询问道:“青儿姐姐有烦心事?”
“嗯,近日有人说想让我回夏府一趟。”夏青岑也没有掩饰,直接说了出来。
“姐姐若不想去,直接拒绝就是了,这般犹豫不决肯定是想去的,既然想去那便去吧。”秦明承没有想得多么复杂,听到她在烦恼这件事便直接帮她拿了主意。
“去了会想起不好的事,遇见讨厌的人。”夏青岑托腮咕哝道。
“既然如此就不要去喽。”秦明承啜了口白水,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是里边有一个小小的人儿过得不好,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过得不好我很揪心。”夏青岑在梁诗玲走后也简单打听了一番,夏辉夫妇重男轻女的观念她是清楚的。只是那小蓉儿才刚满一岁,时不时的风寒发热,他们竟然不让大夫医治。梁诗玲虽然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娘家人不会为她撑腰做主,只有累的夏从兴时常违抗父母,带着大夫给孩子看病。一想到有一个小女孩过着跟她当年一样的日子,她的心就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还是应该去看一看的,正好遇到讨厌的人可以顺带教训一番给自己出出气嘛!”秦明承听到此处便一脸认真地说道,“若那孩子真的过得不好,你可以站出来为她撑腰,有你保护她的话那些人肯定不敢伤她了。”
夏青岑听到此处,眼睛一亮,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于是一脸喜意的揉了揉秦明承的脸,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既如此那我就走一趟夏府又如何,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我!”主意已定人也轻松了许多,还破天荒的给秦明承要了一盘点心,惹得秦明承一通感谢,当然不是感谢夏青岑,是感谢那个让夏青岑烦恼的小小人儿。
二人吃完准备离开,楼梯处有一桌商人模样的人,操着听不懂的南方腔不知在说些什么,说的性气,将身上一封信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正好被路过的夏青岑踩在了脚底。她捡起信件,看着信封上行云流水的写着外祖父亲启,想着定然是家书一类的东西,便要还给对方。
“喂,你的信掉了。”夏青岑伸手将信封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回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的倒是好看,但是一副油头粉面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讨厌。他用不甚标准的京城话说道,“送你了,当做我们定情的信物如何?”说着便一脸轻浮的作势要摸夏青岑的手。
夏青岑一脸不悦的看着他,拿信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一拳砸在那人脸上。那人吃痛倒在饭桌上,同桌的其他人一下子窜了起来,就在夏青岑要与对方交手之际,同在大厅的王武等人见了直接抄着武器便将几人团团围住。王武凑到夏青岑面前,憨笑道:“夏大人,好巧啊,你也在这吃饭。”
夏青岑被弄得一愣,看清来人都是自己人后,一脸严肃的道:“现在都快宵禁了,你们竟然还在外头闲逛!”
王武等人被喝的脖子一缩,赔笑道:“我们正要回呢没看见夏大人您下楼,想打个招呼,哪知道这登徒子竟然敢轻薄您!”说着一脸凶狠的按住被夏青岑打了男子,作势便要揍他。
“行了,你们是军人,怎么能对百姓动刀动枪?赶紧吃完赶紧回去,不要伤了老板的东西!”夏青岑当然知道他在说谎,不过也懒得计较,吩咐了几句就拉着秦明承走出人群。
王武等人松了口气,他们哪知道竟然会在此处遇到夏青岑,之前被她胖揍了一顿现在淤青还没散,所以他们对夏青岑还是有些畏惧的。见她走了,也不打算为难这几个人,威胁了几句便继续坐回原来的地方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