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终归还是在黑云之间淹没了光芒,无一寸透着出来。
黑沉沉的天,像是一块被墨染透了的宣纸,瞧不见半分的原本白色。
在软塌上而眠的顾缈,梦中却是燃着血痕。
那些仿佛已经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癫狂,在黑夜之中便肆无忌惮的游荡,从内心里一股股的冒着出来,像是岩浆,吞噬着思绪,燃灭着心念。
灯火燃着,坠下烛泪。梦中总是另一番的情景,带着久远之前,那些刻意去压下去的记忆,一股股的全都滚了出来。
梦中的灯笼妖冶,烛火透过火红色的灯笼,垂在地上,成了一圈圈红色的光晕。照着落雪的庭院,像是炼狱的红。
“良辰美景,奈何天。”月白色的狐裘燃着红色,仿佛是映照着漫天的火光,只是那一抹红色却早已看不清是谁的血,只是凝成黑红色的血块。染着狐裘上的皮毛,打成一缕缕的黑红。
顾缈只能看见父亲用剑撑着的身子,和他嘴角的零星笑意。
良辰美景,屠杀之日,谁又能念起那日是当朝东宫的生辰之日?
漫天红光和那些滚落如岩浆般的血便是贺礼,飞动枝头的寒鸦声声,冷剑相交的铿锵剑鸣,便就是道贺的礼乐。
“萧珏,折枝新贵,你也能料到有着一日?”刀剑晃动的白光之间,只能看见一双冰寒滚动的双眸,倒映在冷剑上,像是寒潭孤影。
“料到于不料到,如今不过都是这样的结局。父皇想要了谁的命,再怎么算计,也出不了这朱红高墙。”萧珏笑着,嘴角带着的血沿着下巴而落,滚落在狐裘上,留下一道血痕。
“皇帝圣意,岂容他人所揣测。一张圣旨里,便就是令。”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可违的威严,那人背对着萧珏,看不清眉眼神色。
顾缈亦是瞧不见。
他只是能够见到那人的剑光泛着白,在虚空中一划,看见的便是父亲倒落在血泊里的苍白眉眼。
耳边除却呼呼的风声,便就是父亲零星未曾开口传来的:“宸儿”。
“父亲!!”顾缈挣扎着,却只能眼见着白光闪落,眼前朦胧一片,却是蕴开了水雾。
“父亲!!”忽的顾缈便睁开了眼,瞧见的只是月白色的帐子,案几上的烛火不停,烛泪落在案几上,晕了一圈的白痕。
一场噩梦,自然是滚落了一身的汗。
顾缈须臾却是笑了笑,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颜色。
便是多久,都不曾做梦,更妄图是瞧见当初父亲的几分眉眼。宸儿,这名字仿若已经成了咒语。
世人都只是记得当今的摄政王白泠之,谁还会记得那个已经除却皇家玉牒,当初那个肆意风流的皇太孙萧宸呢。
太子一案,说是暴乱反叛。可这事实却往往与传闻大相径庭。
一向的温润东宫太子,又怎会一夜之间起了反叛之心,屠戮皇城呢。更何况是在皇帝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时候。
名正言顺不过是时日长久问题,又何必纠结于这一日的等待?
只是这些话,都不曾传落在那些所谓世人的耳里。有念到这一层的官民,都成了白泠之的刀下鬼魂。
什么屠戮皇城,真正屠戮之人,不还是端坐在请正殿里,做着无人之上的摄政王吗。
真相,事实,掌握于的都是成王之手。
怪谈或是正史却不过是掌权者的一语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