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声看去，原是几只宫孺徒在捉弄着她们。白黎轻哼一笑，想不到她们挺受这胆小的野兽欢迎，再次退回到岩石上，白黎悠闲地看向囚龙峰下的水林，此地树木皆盘根错节，埋根水底，夜晚甚是诡密。
很久以前渊龙峰下沉导致地下水涌出，淹没了这片地势低的林子，而渊龙峰却只露出约十步长宽的峰顶成一湖心岛，也亏得此湖让人们的贸易更加便利。
白黎的活动范围只有囚龙和目龙两首，九盘山的大部甚至整个赤南他都还不熟悉，所以他对外界的好奇也绝不亚于韩茵言。
“看得到龙渊湖吗？”小雪突然发问，打了白黎一个猝不及防。
“看不到，怎么了吗？”白黎有点紧张了，该不会是湖那边出什么事了吧，小雪在他心中偏有些神秘色彩，此时发问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四侠之北——昭春与柳兰芳在这打过一场。”小雪淡淡地说着，语气冷得没有一丁点感情。若说她要讲故事了，那这语气堪称劝人别听了，但是这故事的主角却足够吸引任何人听下去，只因四侠是每个孩子心中的传奇。
“呃，没了？”“没了。”白黎就差拎个板凳坐下了，结果小雪已经讲完了，真是言简意赅的故事。白黎无语了，心中郁闷不已，拜托祖宗你不要吊人胃口好么。
“怎么？想听详细的？”小雪轻扬嘴角，被困两百七十多年，或许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逗逗这个主人了。
白黎脸憋得躁红，他是想听，但是碍不住面子。“随你，不说我也不介意。”而这一切简直是放在小雪眼皮子底下般的透明，“呵，行吧，我是你的器灵，就讲给主人听吧。”说实话小雪有些不习惯叫白黎主人，毕竟她以前可是何等的自傲，只是既然认主了，她也不能后悔。
“昭春当时是在雷龙峰苦练身法雷刹，称奇的是雷刹的灵动飘摇可让昭春立水不浸。当初柳兰芳，也就是后来的南子，为争一个窃贼的死活而跟昭春打了一架，陆战上两人分不出胜负，昭春使计诓柳兰芳到龙渊湖来水战，哪知这雷刹竟让昭春立水如地，最后柳兰芳因不敌而认输，不过昭春也追不上那个窃贼了。柳兰芳至少从目的上赢了吧。”小雪按下着笛子，这是她的习惯，每次讲故事都要拿笛子砸着手。
“昭春当时最多二十，而柳兰芳不过十六，这明显的就是以大欺小。”白黎哭笑不得，不过这也说明了南子的天赋，毕竟以名气来说，柳兰芳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混小子，远不及邵峡名捕昭春。
“不过柳兰芳是当之无愧的鬼才，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十九了，这些是立春告诉我的。”小雪摩挲着下巴回忆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遇见他的那时。
“小雪，那你是怎么遇见南子的啊？”白黎好奇地问道，他还是关注南子多些。
“我那时候在酒楼白吃，‘恰’看到小绿后，就找到她主人柳兰芳借点钱，我教柳兰芳一招当还钱了，这招你应该也听过，眼虎。”小雪轻描淡写地说着，但白黎瞬间就站不住了，“震魂式——眼虎？”这一招可是打出柳兰芳威名的一招，眼虎凶牙，鬼神震怖。
“这什么民间叫法，普通地说，就是吓死人。”小雪翻了个白眼，她当时以为这招只是类似于散出气场的威压招式，想不到直接可以把人给威压到死了。
“嘿嘿。”白黎心中不禁傻笑起来，这回他可捡了个宝啊，有了小雪他不就相当于有了无穷无尽的招式了？
“得了吧，你资质平平，这些招式你就仰望着吧，”小雪一眼看穿白黎所想，直接一瓢冷水浇醒他，“别忘了，南子可是鬼才，你现在就是个废柴，老老实实地练吧。”小雪轻哼一声，内心其实也在追悔，想当初作为师长，她却只教给柳兰芳各种招式，让他一路顺风顺水，最后惹得如此下场，今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惯着主人。
“哦。”小雪一语定性，白黎一阵苦笑，他也知道自己确实资质平平，光这陆羽十七的杀式他到现在都没练熟，想想心中就有些不畅，气氛又冷了下去。
反观三女这边……
“臭猴子，滚开。”韩茵言张牙舞爪地驱赶着这几只宫孺徒，刚有只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腿，直接就是鬼片的现实翻版，吓得韩茵言差点就晕了。贾诗雨戴着江流隐身，胡笳被几只宫孺徒抬着来回走动，这韩茵言，也不知道是什么风，吹得宫孺徒对她极有好感。
“白少言怎么还不来！这些猴子怕是没见过女人吧，该死，走开！”韩茵言骂骂咧咧，虽说她喊着猴子，但这些宫孺徒可比猴子丑了几十倍，这么喊还是抬举它们了。
“它们还没走啊。”白黎慢悠悠地走回来，看着这六只宫孺徒还在跟她们嬉戏打闹，不禁觉得好笑。
“还看戏，快点赶走它们。”韩茵言又是一脚踹出，不过宫孺徒麻利地溜个圈就躲开了，显然它们跟她玩呢，但韩茵言可不这么想。
白黎摇了摇头，拔出蒙缘，轻轻弹了几下，发出脆耳的鸣声，这六只宫孺徒闻声立马逃走，原来这种金属磕碰的声音是让它们觉得有危险，加上宫孺徒天生胆小谨慎，这一诈后立马逃之夭夭。
“哎呀。”胡笳被摔在地上，那两只宫孺徒跑得快，直接撒手不管，胡笳就有幸与大地亲密接触一次。“笳笳你没事吧。”贾诗雨也慌忙地取下戒指显了出来，之前也是胡笳叫她戴戒指藏起来的。白黎不动声色地看着贾诗雨，他瞟了眼那枚戒指，小雪先前也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钩住玄帝脉门的十间钉。
随后白黎带领三人开始登山，山路并不难走，只是对于很多九盘山特有的动植物，白黎还是简单给三女普及了一下知识。由于胡笳是被背着走的，整个路途倒是少了抱怨声。
傍晚，峰顶。
囚龙峰，九盘山第四首，即第四高的山峰，也是九盘山内唯一没有设亭的山，只因囚龙峰域内地形复杂，人易迷失，故不开放游览。
“终于到了啊！”接着就是倒地声，最后一段路是崖壁攀爬，她们可耐不住。当然，胡笳是被绳子吊上去的。
太阳西薄，不吝余辉，人影斜长，作孤瘦模样；来时的林，儿时的镇，遮入光芒，竟成了远方；漫天羽落，片片惆怅，沾了金色，穹下湖荡漾；一刀一人，皱衣小身，此时，不知何想。
“走吧，时候不早了。”白黎面色平静，若是天黑，那么他们又得等到明日启程了。
“欸……好吧。”三女只能认命，不过她们也极想体验一下在天上的感觉，说不定一生就这一次。
白黎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变八式，结翼飞升。”只见这瓢泼白羽像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吸引，一根一根地插空成了翅膀模样，长约莫四步上下。“你们来一个人抱着我，另外两个我抓着，就拿刚才爬山用的草绳继续系着，绑在腰部。”
“哈？抱着？”三女面面相觑，就连小雪也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得倒是美，哪有这……”
然而不等小雪说完，韩茵言自愿成了抱着的人，这可惊呆了众人，不过出乎意料的，胡笳也自愿了。贾诗雨不禁扶额，她们是怎么了？
“笳笳姐，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单凭手，不稳。”韩茵言意思很明显了，让胡笳自觉退出，反正这三人里面不论怎么看都只有是韩茵言抱着。
胡笳也不坚持，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于是三女中韩茵言绑在绳子中间抱着白黎，而胡、贾二女各绑在绳子另一头，白黎则抓着两边的绳子。
四人一齐走至山崖边，三女远眺，能看到小块的龙渊湖以及囚龙山下的水林，而自己的影子早就不知道被拉在哪了。白黎心中苦笑，他想起了第一次师傅带着自己到这里练习变八式的场景，直接把自己扔下去，现在想来真狠呐。“唉，再见，青木镇。”白黎喃喃低语，一举从囚龙峰跃下，三女发出惊恐的尖叫，翼展，攀升。他们也成了天空的一员。
余晖下所过处，羽落……
……
日暮西斜，杨真也打猎回途。“这是，走了吗？”杨真望着天上的白羽，伸手接过一片，抬头望向那座囚龙山影，此别又何时才能相见呢？或许今后不见了吧。
咿咿！这时一叫声打断了杨真的思绪，弓弯，箭搭，射出了擦出火光的箭枝，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抛下白羽，他走近一看，竟然是只狐狸，正中脑门而死，杨真拔出箭，把死狐狸扔进背筐，天也要黑了，他得快些回去了。
但一声求救让他顿足：“救，救我……”杨真当即放下猎筐，人命关天，他旋即朝着声源处走去，四下搜索后，拨开草丛，入眼的是一个蜷缩的伤痕累累的女孩，以及她那毛茸茸的尾巴……
“妖！”杨真剑眉一挑，搭箭冷对那只妖，一股凌冽的杀气让箭锋寒若玄金，人与妖势不两立，这只也绝不能留其性命。然而这时杨真猛地感受到附近又出现了八只大妖，且各个实力惊天，光妖气都扭曲了他的视线。
嗖！杨真箭头一甩，一箭射向一只大妖，但箭支在空中就被粉碎。而正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杨真汗毛顿时竖起，这是极其恐怖的凝视，让他的脚难以移动。被盯上了……
啊！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周围霎时燃起了绿色的大火，先前杨真感受到的压迫也荡然无存，他转过身，只见那个女孩撑着身子，口中咳出紫色的血。咚，可是她太虚弱了，瘦弱的小手不仅撑不住，反而让她狠狠地摔趴在了地上，而这时杨真才看到了她那五只尾巴以及四只断尾。
是九尾……星戈。
……
临邕皇城。
“为什么小雪合刃会动！星司查出来了吗？”
整个星仪宫被这股怒气的主人搅得人心惶惶，合刃抖动这股异象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太子殿下，淑琴大人正全力演算，不日便可得出位置。”一位女官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不日，哼，现在镇守小雪碎片的各方都聚集到宫外找对策，我不想让父王将这事怪罪到我的头上！知道吗？”太子贴着女官的脸怒道，后者冷汗直冒，唯唯诺诺。
“太子殿下为难一名普通女官又是做何？”这时香味美音并起，来者是一位妖艳的男子，其相貌让不少女性都黯然失色，自愧不如。
“珺仪，你来做什么！”太子冷眼相对，他最烦的就是这位怀司，宫里处处跟他作对。
“呵，当然是传星司口谕。”珺仪笑了笑，大步跨出星仪宫，对着一干人等说出一个字：“听。”一字令出，全宫上下无人不跪，“宏德三十三年己月，小雪复出于北部九盘山域西北，请诸位再斩魔器，彻底断了那魔女的命。”
……
“翟樊任务失败。”
“为何？”
“骨鸦的‘七’之一，魅。”
“‘殇’的第三刃……传令暂避锋芒。”
“是。”
……
哗哗。白黎散去羽翼，落入林子中，他们四人各观一方，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大火堆。亏得此时夜幕降临，他们得以才赶靠近。
“好刺激。”胡笳叽里呱啦讲个不停，白黎扶额无语，他按照这个火堆的聚集度和火光大小猜测，前方至少有二十人。
“我先去看看。”贾诗雨拨开些杂草，小心翼翼地向着火光处走去，白黎则对着胡笳行了一礼，“保重。”言毕，他转身就朝着一方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留下来没有意义了，而且也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黎弟弟，你就走了？”胡笳有点意外，她还想拉着他在那些人面前大肆炫耀一番，结果白黎就要走了。白黎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说：“当初是你们的老祖宗把玄帝给封印的，如今这些后人却想要放那个怪物出来，希望你最后能好好守着这把最后的钥匙。”话至如此，白黎步入黑暗中，他已经听到贾诗雨在那边隐约的说话声了，他也算真正可以走了。
径直走了一会儿，白黎微微皱眉，有人跟上来了。快步拉开点距离后白黎顿足淡然道：“这里没人了，可以出来了。”随着一阵沙沙声，韩茵言走了出来，她有些别扭，低着头，不敢看白黎。
“你过来干什么？”白黎烦躁地看着她，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管，尤其是这个韩茵言，根本没有一点价值，若不是看着贾诗雨和胡笳在，他早就弃她不顾了。
“我可不是她们那个学校的人，我……不知道到哪去，也不知道干什么，我知道你觉得我很没用，在赤南一点常识都没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跟着我，你爱干嘛干嘛，跟我没关系。”白黎冷哼一声，顿了一会儿，又道：“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你过好你的普通人生活就行……算了，你暂且跟着吧，到了城里你也可以靠自己的画技谋生，那时，咱们互不相干。”
韩茵言苦笑一声，好一个白黎，“好吧，到时咱们互不相干。”白黎点了点头，又听得韩茵言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到何处去？”
“帝都临邕。”白黎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他的第一个目的地，一国之都的繁华他倒是想亲自目睹一番。
“近吗？”韩茵言问道。
“远，我打算穿过这里到景枫城，那有码头，然后顺着沂水到朱江，东渡至临邕。”白黎坦然道，虽说这里离冀城更近，但白黎更想看一眼帝都的繁华。
“对了，你对胡笳说的……什么意思？”韩茵言瞟了眼白黎，弱弱地问道。
白黎呆了，这些话本来就是小雪要他带给胡笳的，他又能知道什么呢？还好这时候小雪及时解围，白黎则复述着她的话：“玄帝是古时候的一位帝王，他专横残暴，心狠手辣，他殿内的十位仆人受到贿赂，拿着十枚青钢戒指奉给玄帝，当玄帝十指全部戴上戒指时，每个戒指都吸食了玄帝的一部分力量，把玄帝弱化为一名凡人，这十位仆人顿时一哄而起，杀死了玄帝，他们折断玄帝的手指，一人拿着一个戒指，成为后来的十圣堂。但是他们的贪婪也受到了诅咒，如果玄帝的戒指回到他的尸骸处，那么玄帝就能夺回力量，复活。”
韩茵言点了点头，白黎则继续前进，不过为韩茵言着想，他步幅减小了些。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这昊龙峰的林子里。
第二卷《雏鹰试翼》完。
卷尾结语：白羽飞绫破残贼，小雪天降寄刀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