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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露锋芒

刘滳在秦王府中安然睡去。

沉寂多时的李婕妤,蠢蠢欲动,但是小怜却不支持,因为她揣摩了几日:大臣没闹、诸王消停,就是等谁先发难,好隔岸观火。

李婕妤哪里肯听,同她理论起来,骂她“狗”、骂她“贱”。小怜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怼了回去,说她“不要脸!”

李婕妤顿时火冒三丈,扑上去,揪她头发、抓她脸,小怜也忍无可忍,一巴掌拍李婕妤脸上,用力往后推,再腾出手来扯她的头发,谁动一动,头就痛。真的是痛下杀手。

“你撒手!”

“你先撒!”

先撒的人自然吃了苦头。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撒手。”

阴险的李婕妤立即大喊救命,小怜一脚踢倒她,踩她的身子,翻上桌子,爬上柱子,钻入屋顶,游走戗脊,选了松软的花圃跳下,正好被侍卫刀架脖子。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斗倒皇后的李婕妤遇险,后宫的妃嫔都赶来瞧瞧,又赶上皇帝驾到。

她衣冠不整,面上还带有血痕,爬到刘?身边,可怜巴巴的说:“是小怜,那个贱人,要杀臣妾!”她害怕极了,死死抓着刘?的裤脚。

“押进来!”

龙赞军人,拖来被狂扇巴掌的小怜,押到刘?面前。

刘?半抱着李婕妤,李婕妤哭得梨花带雨,她又急又恼:“枉我这么信你,你却要害我!”

“何人指使?”刘?问。

小怜望了一圈妃嫔,最终逮住了谭昭容。

“你怎么逮谁咬谁?”谭昭容既慌乱,又怒不可遏。

“是你叫张贤送我一锭黄金,叫我杀了李婕妤,你好为你的公主、皇后报仇,而我可享荣华!”

“你住口!”谭昭容急得向众妃救援,“姐妹们,快帮我向皇上说说,我是无辜的!”

宫妇们哑口、低头。

谭昭容又说:“你这贱人,陷害皇后,冤枉了她,还想诬我,皇上,你叫张贤来,一问便知。”

刘?一听,心生无名之火,推开李婕妤,连连跺脚,对她说道:“叫什么张贤?朕说没说过,不许提皇后?”他逼近谭昭容,接二连三的问,“说没说过?”

谭昭容点点头,刘?一巴掌呼去,直接打倒了谭昭容,吼她:“你说她冤枉,不是说朕糊涂?你们楚人,一个德性!”

谭昭容,很委屈,想说话,可是刘?,抓着头发提起她,平抱着,走向水牢方向。

惊恐的嫔妃,趁机溜走,李婕妤扶起小怜,为她擦伤,小怜摁住她的手,明白意图,才告诫她:“你可要沉住气”

李婕妤正在兴头上,自信满满:“是对手太小,又少有干净之人……你先出宫避一阵,悄悄的从后门走。”

“也好!”小怜说走就走。

世事难料,李婕妤把消息,告诉了张贤,让他想方设法透露给各位娘娘。

皇帝刘?,把谭昭容带进水牢,已有些凄惨、虚弱的哀嚎,他拉谭昭容到水牢旁,按她头,看下方的血淋淋的残肢,坏笑道:“美人儿,好看吧?”没等谭昭容回话,他粗鲁地撕开昭容衣裳、褪去裙裤,竟在水牢边上奸污,而后推下水牢。

后宫的妇人,个个胆战心惊,无不怒骂李檀、小怜,狼狈为奸,恨得咬牙切齿,聚在陈贤妃宫中,商量对策。张修缓说:“不如命张贤骗来小怜那个贱人,我们一齐整治!”

王美人问:“张贤如何肯听?”

许昭仪说:“吓呗,就告诉他,小怜出卖了他,这些太监,胆子最小。”

争论中,周淑妃喊道“肃静!”又看向陈贤妃:“妹妹,今夜你是主人翁,你拿个主意吧。”

她应了张修缓的提议,骗来小怜。

骗来小怜,免不了一阵折磨,一群女人,手忙脚乱,捆缚了人,用布团堵住嘴。抽出银簪,在身上乱刺;用一颗颗的绣花针,锥进指甲盖里;一刀刀划着脸、割着肉;木片掌嘴、石捶手脚;鞭子抽出条条血痕,再用烛火慢慢烫。

鲜血流了一地,小怜昏迷不醒。

“死了吗?”

“不死也废了!”

“让人抬出宫外扔了,别脏了地儿。”

陈贤妃吩咐太监,用麻袋装了小怜,火速出宫;而一声“皇上驾到”让人惊慌失措,赶忙抛却手中物什,跪下。

刘?冲进屋来,见一滩血,四下搜寻,杳无结果,便责怪陈妃:“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陈妃犟嘴

刘?气得一扇,说:“李檀派人告我,说小怜被人所掳,我还不信,若不是王、郑二宝林来告,朕还不知你心之毒!”

众人齐齐抬头,这才见刘?身后躲着的叛徒。陈妃也豁得出去,站起来骂宝林,气得刘?,直接出剑,捅进了她的肚子,还恶狠狠的瞪着众妃子,说:“朕今日要杀一儆百!都滚!”

麻袋动静不定,惊叫连声,惊了夜巡的官军,搜寻而来。

太监丢下袋子,拔腿就跑,无踪无影。

是个宫女,官军打开了袋子。

人伤得不轻。

月光照射,血液反光,脸上黑白不明。

人吓得不轻。

问名问姓,都没有得到真实,只好飞报秦王。

王府中的奴婢,端出血水、盛进清水,郎中、御医,密集入厢房,秦王大呼小叫。正是曲水安睡时,刘滳得空,出门走走,想拜见秦王,见了此情此景,又觉得多有不便,只好拦了个奴婢,却问不到实情。

他就只好四处转悠,散散心。

小怜捱了几日,方才苏醒。刘洪度得了消息,直接冲进厢房,不介意小怜没穿衣裳,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

小怜惊吓之余,努力平复心情,才对她讲:“婕妤娘娘不听她言,独自挑战后宫诸嫔、诸妃,得了小胜,却激怒了所有佳丽,我成了牺牲品,忍受折磨,才有幸见王爷。”

可是秦王的反应很冷淡:“女人嘛,就喜欢争风吃醋。”

说到这时,屋外传来疯言疯语,小怜问他,他说:“是交州叛人,带了疯妻。”

“那王爷的府可就热闹了。”

说着说着,刘洪度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门,甚至于旁若无人地拉开一条缝,瞄着曲水。一切荒诞,被小怜尽收眼底,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爷莫不是喜欢上这疯婆娘了?”

“她可不是一般的疯子”,刘洪度囔道,“她是宛若天仙的怪丫头。”

“秦王怕不好抢?”小怜故意激他。

他却胸有成竹:“本王自有办法!”

刘洪度悄悄走出去,逛了一圈书房,急匆匆跑向刘滳所在的东厢房,与他商量:“是刘洪昌在背后捣鬼,帮我杀了他,给你职事!”

“如果事不成呢?”

“无妨,只要你无事。”

“好!”刘滳一口应下,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口恶气,把刘?的罪加在儿子身上。

刘洪度给了他路、人的图画。

刘滳粗略看了一眼,便凭着模糊的记忆对号入座,他好好的向曲水说:“我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儿?”曲水像个孩子抱住他,这是久违的爱意,刘滳低头吻她的额头,他轻轻、慢慢地支开她的手,转身要走,曲水只逮住了他的手指,但满眼恐惧,胡说着:“陪我……怕!”

刘滳像哄孩儿般耐心地讲:“别怕,这是秦王府,没人敢伤害你!”

“秦王?”她抬头看了远处的刘洪度,惊叫起来,喊着:“他是坏人……”便自己跑回了屋,关上房门,插上闩,搬来桌椅,蜷缩角落傻笑又傻哭。

刘滳不放心地离去,“放心吧。”刘洪度说。

可是刘滳,一路走反,误入晋王府,他在树上观望,又在屋顶寻觅,最终揭对了瓦片,看见了与刘洪昌几分神似的晋王。

正要逃去,忽听得房下有人声音,只好蛰伏待机,只听得两个声音在笑谈:

“刘洪度恐怕至今也不明白是谁一直在暗算他。”

“肯定是越王,因为他欣然接受了要职。”

“好在我王坚辞不受,才能与世无争,与士人吟诗作对。”

又一个得意的笑声,迸出瓦缝,震得瓦块“零零”作响,刘滴琢磨出了意思,一心想着回报刘洪度。

他观望布局,谋划方案:趁着笑声激起的瓦片碰撞,他轻轻跳入花园,瞬间打昏了花农,拖入柴房,换好衣装,一边修枝,一边逃。

他不知道,色胆包天的秦王是故意支开他,钻入东厢,唤着“美人儿”,推起门,但堵得结实。刘洪度急了,赶紧招引下人,用力砸,曲水使劲叫。

“美人儿别急,本王马上救你!”

门扇折断的刹那,刘洪度踩进了脚,从桌上跳下,与曲水绕床捉迷,眼见着傻乎乎的曲水被他绕晕了头脑,可怜的四处张望,被床上滚出的刘洪度扑上床。

他不惧曲水的拍打、啃咬,只管撕着衣裳。

幸好刘滳及时赶到,他在房外,被仆役阻挠,又听不得曲水的怪叫,推开为虎作伥的狗,跑上阁楼,听着刘洪度的奸笑,看见他的荒唐,冲进屋中,提起秦王,狠狠地打。

“来人,抓刺客!”秦王高喊。

刘滳抱着曲水跳窗,转动之时,抽出刀,待到落地,便削去了半截不可一世的木棒,仆役吓尿,赶紧跑。

一会儿围来手持钢刀的家丁。

刘洪度在楼上嚎:“杀了男的,女的给本王留着!”

刘滳让曲水蹲在原地,教她捂聪慧耳朵、不要乱跑,他弯腰砍脚、起身划腰,一柱香的工夫,砍出一条血道,他拉起曲水僡跑。一个转身,便割断颈项;一个舞刀,便挑起皮肉;一个飞身,砍落房梁。

他奔到马厩,飞脚踢马,连连砍断缰,百马乱撞,追兵溃逃。刘滳驾马,拉上曲水,回马正堂,提刀怒对秦王:“我为你效命,你却害我家室,你可知道,大祸临头!”

刘洪度躲着不出,狂喊着放箭,散乱的箭头,扎到家仆,而刘滳,一一打开。他像狩猎的狮王,驰骋王府,肆意践踏花草、撞倒油缸、砍断木桩、挑起火苗,恣意割下兵丁的头颅。

雄雄大火,从伙房燃烧,毁了柴房、仆屋,蔓延向堂。

失魂落魄的僮仆、婢女,忙碌的提水、扑火,扶着摇摇欲坠的房。

刘洪度在阁楼上,扇自己耳光,追悔莫及。

小怜的玉指,搭上他的肩头,她的脸靠着,娇声娇气的说:“我为你赚得疯婆子,如何报答?”

刘洪度把她提入怀抱,淫笑道:“让你长住在此,做我夫人。”

刘滳把曲水带到了荒郊野岭。

这个地方,是一处长满青草的坡,有野树子上结了果。蓝天一抹,泛着云朵,险峻的坡顶往天空伸出长长的触手。修长的草叶,长在土石上,往深渊垂下腰颈。红的、黄的、白的、蓝的花儿,从杂草中探出头,相互俯视,用美丽的姿色极尽挖苦、讽刺。趴在泥土上的小草和铺砌的落叶,染绿了红泥。

曲水坐在草木间,宛若仙子,但哭得撕心裂肺。刘滳摘下花朵,把茎叶打结,拧成了公主的冠冕,为她戴上,被她打掉。她突然惶恐地左顾右盼,囔道:“救命!”喊着“不要过来!”刘滳便停止脚步,戛然而止的样子,很滑稽,曲水笑了。他羞涩地在草丛间穿梭,不慎踩伤了蜻蜓,她抱着残骸伤心,连说“对不起”。刘滳见了,在草木间爬行、跳跃、蹿动……为的是逮一只貌似的蜻蜓,在她的面前,上演了魔法,从他的手心,飞起活蜻蜓,死的还在身后招蚂蚁。曲水鼓掌,真心称颂。

刘滳牵她起,为她戴冠,奔跑树下,打落果实。刘滳一个个的剥,曲水吃得慌。他着急的喊以:“慢点吃,别噎着。”

曲水真噎了,他为她拍起背脊,拍出异物,曲水又哭了,丢了果子、扔了冠,独自跑,刘滳追逐,故意跌倒,曲水扶他起,数落他无用。

夕阳的余辉,跌落叶尖、石缝,碎得一塌糊涂,俯拾皆是。刘滳牵马,映得黢黑,长裙飘飘的姑娘在前方。

手挽手,踩着金阳;背靠背,坐着余光;头依腿,枕着夕阳。

曲水在马背沉睡,刘滳牵马慢行。临近夜分,才寻到个乡场:人家极少,一座全聚楼包揽了茶酒、饭食、邸店的生意,底楼品茗、上层吃肉、高层稍憩。

要问:“为什么镇上好如此少人?”

只答:“挡在道路错综处,常有官军、盗匪抢劫、杀人,搬走太多,就剩下些赤贫之人。”

刘滳抱着曲水,叩响全聚楼的门扉,瘦骨嶙峋的掌柜兼小二开了门,还自嘲道:“您是贵客,是本店本月唯一的客人,若不是小人早年购了一亩三分地,租人耕种,早已饿死。”

刘滳只顾喝茶,不问别的。

突然,门外有个女声,大喊着:“救命!”

刘滳托付了曲水,就要出门。

店家还劝他:“客官莫管闲事,定是歹徒劫色,见惯不惊。”

但他还是出去了,碰见个慌不择路的姑娘,几次走入死巷,蒙面的畜牲朝她追。刘滳拖刀横在路心,把姑娘拉到身后,不由分说,手起刀落,一一结果了匪徒。

姑娘却倒入怀里,不省人事,刘滳赶紧扶她,去店里。

可是,整栋楼中,似乎空无一人,他大喊“掌柜”,又奋力踹开门,人走茶凉,真的空无一人。

他还好想着店家应该是出了门,因为楼从外锁,便放下姑娘,径直上楼,随后,传响了他的狂吼:“水儿!你在哪儿?”

“水儿,你出来,别和我躲藏,好吗?”

“水儿?!”

“水儿,你快出来!”

吼声之外,还有推门、翻箱、倒柜。他快步跑下楼,冲上街道,除了尸体,四顾无人,他发疯似的呐喊:“水儿!水儿!”

他抽出宝刀,心忙的砍,绝望地跪下,低头自责。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他一抓而落地,用刀身抵着咽喉,见是救的姑娘,便放下了她。

“恩公,出了什么事?”姑娘问。

刘滳却不应她,反身就走。

姑娘追上又问:“恩公,你去哪儿?”

刘滳心烦意乱,回头对她大喊大叫:“别跟着我,为了救你,我的心爱不知去了哪里!”

“又不是我的错。”姑娘说。

刘滳抓狂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行了吧!”他继续走,姑娘继续跟,还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刘滳也是气疯了,用力打昏了,弃之路中,不闻不问。

很快,雨从稀稀疏疏的一点一滴,慢慢加剧。在瓦上奏起不和谐的音律;树木摇曳,如同水面的波纹;地面上跌宕起伏的水,有大江大河的身影。骤风卷裹着万物,在墙壁、帡幪上留下印迹。

小怜浸在水中,仍然昏迷,而远处,传起马蹄声。白巾、白衣的男子,从头到尾都是秀气。他有着花一样的容颜,修饰了发髻、髭鬚,丹唇流光、洁白溢彩,两缕发丝,掠过耳迹。

是越王刘洪昌,背负书箧,去四方山,密会晋王刘洪熙。

马举前蹄。

“是个女子!”记室叫道。

这女子,穿金戴银,冰肌玉骨,面敷白铅,颊涂桃花,勾了小山眉,贴了落梅,点了浅红的唇脂,着几层丝衣,有红、橙、黄、绿诸色。

洪昌下马撑伞,蹲在女子身旁,轻轻拍了拍脸,轻轻叫了叫人,可是毫无反应,而她的额头,散着热。

刘洪昌二话不说,把女子抱上马背,取下士兵随身携带的蓑笠,罩了身,拍马不停。

躲在巷中的刘滳,认出了越王江昌,眼见着姑娘被救起,他向广州城走去,去秦王的府邸,找曲水,他怀疑是刘江度搞的名堂。

果不其然,曲水被秦王所掳,那店中的掌柜,正是王府记室。曲水由于疯疯癫癫,咬了刘洪度的肩,恼羞成怒的刘洪度,用力甩着巴掌,曲水又是哭、又是傻笑,她已经不知反抗,但是刘洪度的粗暴,让她不能自由玩耍,所以她用力咬了他的舌,瞬间鲜血直流,刘洪度捂着嘴,倒在床上,惨叫。

曲水拍起了巴掌,高兴不已。

卫士冲上楼,刘洪度指着曲水,痛苦不堪地说:“关……关……”刘江度又喊着:“医……医……舌……”

阑夜

(一)

山林中隐匿着高低错落的洞穴,上下连着石梯,左右岔生甬道,四通八达,名曰“四方山”。洞穴奇寒,滴不完的水润湿了路,火把都难着,即使燃了也是昏暗。忙碌的人穿梭往来,把四方的消息加以传递。择其主要,送入王室,山洞中装潢如宫,敞亮却简洁,除了奢侈的玩物,就只剩卧榻、橱柜;山中的水随着导渠汇入清池,常有侍女舀水沐浴,泡的花瓣香气四溢。

刘洪熙就在此处掌握机密,刘洪昌在耳室中端着茶碗、数着文玩,见了季兄,称呼“四哥。”

“五弟,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的龙襄军妥善管理京城,父皇有些失望。”刘洪熙看着山路岩壁的滴水,心有所思。

刘洪昌豁达而言:“我又不做太子,怕他失望。”

刘洪熙却极为不满,指责他:“这个太子,你一定要当,所有兄弟之中,就你德才兼备,父皇也是偏爱有加。”

“钟爱也好、失望也罢,我倒想安心做个文士……四哥为何不当?”

“要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同兄弟们争什么,如今也一样。”他扶住洪昌的肩,煞有介事的继续说,“太子之位不能让三哥夺去了,他能暴躁。”

“四哥,我该如何?”刘洪昌慌了神。刘洪熙一句一顿,说得郑重、急促:“命令龙襄,戒严全城,缉拿作乱的差役,擒拿首恶。”

“谁是首恶?”刘洪昌紧张的问,他心知肚明,但是不敢、也不想伤害骨肉亲情。

刘洪熙见了刘洪如此犹豫不决,又提点他:“你看京城百姓,绮纨、龆龀,碧玉、破瓜、知非、耄耋,都遭戕害,我不信你的心毫无波澜,夫子教化成了猪?”

刘洪昌流下泪,握紧拳。

刘洪熙急了,顾不得说漏了嘴:“快点去做,父皇不久便要回来。”

“你怎么知道?”

刘洪熙方知失言,不搭话,只是催他准备。他走到室口,却对刘洪熙扭过了头:“我在盛途镇捡了个姑娘,发着高烧,一路而来,没有托付,暂放于山中调养。”

刘洪熙追着要打他,他开怀的跑,只有气喘吁吁的晋王在后骂:“来历不明的女子,你轻易放我山中,这里全是军国机密,如若有失,吃罪不起。”

“全凭哥哥处置了。”

(二)

刘滳愁肠寸断,他在路上不敢停歇,衣衫透了雨水,凉了肌肤、凝了发丝,可是他要走。漆黑了无困意,赏着风追雨、雨打绿叶,滴哒的短音为摩挲木的风做起伴奏,摩挲着每一张的叶、每一条的草。在刘滳看来,都是烦扰的噪音。

他在秦王府上,翻屋越顶,听见了刘洪度的哀嚎和下人的求饶,掀瓦一看,是伤了舌头的刘洪度,踢翻为他治疗的大夫。

房屋下,男下人为女下人讲着秦王,满嘴荒唐,满嘴嘲讽。

男的说:“调戏个疯子,被嚼了舌头,看他还怎么猖狂。”

女的笑:“看来王是自找,跑了又弄回,伤了他也不杀。”

男的也笑:“王本好色,不想口味如此奇特。”

刘滳趴在房顶,听得明白、恨得牙痒,可是不知曲水受屈的地方,一间间的找,打草惊蛇。好在女的说漏了嘴:“王也蠢,把疯子拴柴房,那里的鼠蟑瘆人,疯傻怕要更严重。”

刘滳趁他们搂搂抱抱,走远之后,赶紧去找。

果然在这。

刘滳踹飞老鼠、踩扁蟑螂、拉下蛛网,为曲水松绑、摘布,安慰她害怕、兴奋、激动、后悔的心。

他牵她的手,弯腰低头慢慢走,偶然碰翻了盆栽,刘滳学了猫声,曲水被拍手好笑。迅速有人来察,刘滳紧紧捂着曲水的嘴,躲在绿影中。

再悄悄的走,脚下留着神。

(三)

前方是门、墙,曲水突然绕过刘滳,欢天喜地的扑向朱门,突然间,不知哪里蹿出的人,左手火把、右手刀,雨打乱了光的步伐。

刘滳横划一刀、竖劈一刀,只见雨断、人倒。

身后的冷箭,密密麻麻,他躲闪不过,只得携了曲水跳上房顶,使尽浑身解数教会了曲水卧倒,说是游戏,曲水便认真地玩起。

刘滳摆开手臂,跳下屋,在雨中,和府兵打斗,但他不敢前进。只能放任源源不断的王府家丁朝他杀来,而他围着屋子转,他怕再失了曲水。

有箭射向屋顶,他一刀斩断;有人叫嚣着冲来,他一刀捅入。最后,他退入屋内,迅速拖过木椅、木桌抵门,又一跃而起,冲开瓦片,拽下曲水,趴在地面。

屋外的进不来,进来的,也只是破窗而入,一旦破窗,便败了速度,被刘滳削去肢体。急得刘洪度“刘……刘……”难言,只有李逸王替他发狠:“滳公子出来,听皇上发落!”

刘滳一听,立即来了火气:“你这混蛋,离间宗室,让刘氏骨肉相残,我与你不共戴天,我杀了你!”

“请滳公子出来,和某撒气!”

刘滳红了眼,握紧刀柄,可是曲水,抓紧了他的手臂,显露担心,刘滳心痛不已。

“孬种,滳公子忘了台王如何从鲜活的血肉化为枯骨?”李逸王不断激怒,可是刘滳,没出去,一直僵持。

门外几次冲锋,都止于门窗;迅速点燃火把,被刘洪度按下。

原来,李逸王从交趾而回,路过秦王府,见灯火通明,请求通禀。秦王高兴,引他坐上宾。李逸王问:“秦王为何如此模样?”

刘洪度指使下人,快快讲明。

李逸王嘲笑:“是怎样的疯姑娘,能让殿下欲罢不能?在下可要瞧瞧。”

他去了柴房,却见了曲水姑娘,如获至宝,仔细大量,还儒雅的作揖:“请翁主助我擒拿刘滳。”

刘洪度不解。

李逸王释疑:“这是贼人刘滳的心爱,她在此,那厮岂有不来之理?”

刘洪度喜不自胜。

(四)

绵绵雨到了拂晓,才归于沉寂,攻守了小半夜的人已疲惫不堪,萌生倦意,刘洪度坐着躺椅,打起哈欠,伸懒腰;李逸王则吼着着懒散的家丁继续闯,刘洪度笑了:“国师,算了!一夜消耗,我的家丁留下尸体,血渍还在脚底,刘滳就伤了些皮肉,没捞着便宜,只要在我家,困也困死他!”

而屋内的刘滳,一刻也不敢松懈,只是他的衣裳扯碎了,缠着臂腿、肩周,就是可怜了曲水,席地而睡。

门外马蹄乱,喊杀着京兆兵,刘洪度也有耳语,正偏头去看,有人撞开王府大门,两列龙襄冲入大院,拔刀。

刘洪昌轻摇折扇,昂首阔步的走入王府,参拜了三哥,又见李逸王,惊奇的说:“国师回得真及时,皇上正兴师伐闽,难怪有闲心在三哥府中长叙。”

李逸王赶紧接过话茬,说:“臣也是才到,正准备入宫陛见!”

刘洪昌扫视了一眼地上的血,缴了兵器而垂头丧气的家丁,嘴角微扬起,说:“才到便组织了如此阵仗?”

“臣刚好赶上!”李逸王又抢过话头。

刘洪度拍了扶手,却痛了手心,他气焰嚣张,奈何有口难言。刘洪昌这才发现刘洪度的舌头在滴血,满怀关切:“三哥,你的舌头怎么了?”

他羞愧难当。

“越王串门不用带这许多兵吧?”李逸王双手指着龙襄军问。

刘洪昌笑了,他收了扇子,轻松而言:“我龙襄有拱卫京城之责,但常遇京兆士兵残害百姓,今日前来,是想抓个京兆府人察问。”

“你……抓京……兆……我……干嘛?”刘洪度气得推开为他抹药的大夫,说些话,漏些字,音调不齐,但冲到刘洪昌跟前,指他的鼻,眉目紧对。

李逸王气定神闲:“贼兵在街上,这里只有秦王在擒逆贼刘滳!”

刘洪昌倍感惊奇。

赓即快步走向屋门,亲自敲响,恭请刘滳,叫龙襄卫士带二人诣军定罪。

路上他却放人:“伯父蒙冤受屈,你不能枉死。”

“我是罪人,你若私放,皇帝怪罪下来,恐怕不虞。”

“父皇不会知道,刘洪度处事荒诞不经,误打误撞发现你,若要报,也是难以启齿;再说,他为何不在昨夜飞书皇上?不就是想杀你灭口,免得丑事外传,失了体统。”

“刘氏父子兄弟,就数你还是个好人,我便告诉你:那国师是个奸人,害我父子、构陷太子、陷害交王,你今日得罪了他,他日多加小心。”刘滳悉以告之,听得刘洪昌心惊肉跳。他拱手而道:“兄谬赞,弟自当留意,大不了告诉皇帝,惩治他。”

刘滳道:“殿下多保重!”

“请——”刘洪昌送他和曲水远去,自己划伤手臂。

刘洪度流露出对李逸王的不满和愤懑,李逸王却说:“刘洪昌是少智,但来势汹汹,定是受人指使,若不是说出刘滳在此,他定要活捉殿下;而想用刘滳一事反戈一击,理亏的倒是殿下,毕竟其中藏着隐情;他今日故作姿态,无非是想邀功求赏,随他去。”

山忆

寒药居,四方峭壁渗着散发冷气的水,日月不息,在脚下汇出一条清溪,行走要划拖橇。草药在水边杂生,在向阳的一方天台上炮制。婢女采药、制药、熬药,忙得不可开交,在几层山洞中,穿梭的都是婢女。

寒气萦绕的藤床,是青蔓编的榻,悬掉于空,还有花苞绽放。

刘洪熙进得居,繁忙的奴婢停下活计,纷纷半蹲见礼,他见了床上的姑娘,问服侍的婢女:“可好?”

“烧已退去,服了几味药,尚在熟睡。”

“很好,你们退下。”刘洪熙吩咐,他坐上床边石凳,深情凝望,抚摸她的手臂。

姑娘睁开眼睛,但见晋王洪熙,还是那样秀颀,高鼻梁、浓眉毛、美瞳子。面容清秀,头发梳髻,着黄衣、披橙袍,大有僭越之意。姑娘在床上,尚是病休,不便施礼,只是微微低头,敬称:“爱王殿下!”

晋王大笑道:“苑美人,苦了你了,不想五弟送来的是你!”

兴苑苦笑。

“李婕妤如何?”

兴苑扭头不满:“你不问我如何,却问她。”

“你不是好端端地在本王面前坐着,还是那样美丽?”刘洪熙安慰道。

“李檀是个狠女人,颇有心计,你教我为她献计害马晞,清后宫,可是才除了些嫔,她便有些得意忘形,竟托言后宫多有不便,支我离去,想借陈鸾的手除掉我,又掀腥风血雨,陈鸾是要弄死我,好在我装死糊弄过去,才能出宫……”

兴苑说着说着,流泪了、哭了,刘洪熙赶忙把她揽入怀中,抚摸秀发,细声安慰:“不哭,不哭,现在回来了,就不去了,待在本王身边,给你想要的一切。”

兴苑痛哭抱怨:“要不是我突然醒来,惊动了京兆军,得以在秦王府中医治……”

刘洪熙立即把她搡开:“那个王八,有没有伤害你?”

兴苑抬头看他,又低头垂泪,猛地点头,道:“他要我帮他从一名交趾官吏手中骗来疯妻,许我长住,我不从,他便污辱了我!”

刘洪熙听得,拽紧了拳头,赶紧起身,朝天伸展手臂,大声咆哮,又坐到床边,抱着兴苑:“本王要杀了这无赖,为你报仇……早知道,我便不叫你去。”

“妾是王爷的人,甘为王爷承受一切。”

“你又是如何遇着的五弟?”刘洪熙依然关心起。她说:“我为刘洪度骗过交趾人,想一并除之,没想他身怀武艺,将我打晕,恰逢越王,救我一命。”

刘洪熙抱得更紧,心痛难挨,可是兴苑却使劲挣扎:“王,妾喘不过气儿了!”刘洪熙这才松开怀抱,吻她的嘴唇。

而后,他自言自语,语中带有敌意:“没想到李檀如此多心眼,还蒙敝了本王!”

想当初,李氏兄妹才到广州,在韩王府中定了身份,四方山的谍客便四方活动,调查二李,但由于二李情深,一时毫无头绪。

幸好,晋封才人后,李檀与李逸王分道扬镳,才有了时机。

国师求见李檀不得,婢女来报,刘洪熙连夜招了谍客中的高人,三两下的功夫便胁她到山。她倒好,盛气凌人,大骂不已:“是哪个王八蛋敢动我?这是什么鬼地方!”

刘洪熙带了兴苑,笑盈盈出迎:“小王洪熙见过姨娘。”

李檀这才安静下来,可是气势一点儿也不输人:“我当谁呢,原来是四王爷。”

“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称晋王高爵!”兴苑凶她。

刘洪熙还没说什么,她却训起兴苑:“你大胆,主子说话,你个下人,还能插上一句?”她又教训起刘洪熙:“四王爷,你这家风不行啊!”

刘洪熙不由觉得此女的不同寻常,毫无畏惧,竟喧宾夺主,只好向她赔不是,然而李檀不依不饶,闹道:“她一个下人,乱说话,四王如此维护,太无礼了吧?”

“你好无理取闹,晋王好心请你来此,你竟然骂骂咧咧,你瞧你的嘴脸,是说我?分明是在打晋王的脸!”

刘洪熙一掌拍偏了她的脸,又向李檀请示:“姨娘可否满意?”

李檀似乎并不满意,她篾视一眼,冷笑一声,接着说:“你可知道,冒犯我的奴婢,是个什么下场,我定要用木牌掌嘴五十,鞭笞一百,趁人晕厥,再割去舌头,死便埋了,没死就永远做下贱之事。”

她又对刘洪熙说:“四王在此地,积蓄了如此势力,又夤夜骗来姨母,我若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恐怕王爷处事当更加谨慎了吧?”

刘洪熙并不作答,兴苑却气得发作:“你这婆娘好不识抬举,晋王真诚,你却满是污言秽语,搬出皇上,该死!”

李檀冲上去,猛地甩了她一巴掌,口中是喋喋不休的叫囔:“你这贱人,竟然同我这样说话!”她又用力一踢,兴苑疼得捧腹呻吟,李檀上脚踩她的手,使劲的蹂。

刘洪熙忍无可忍,扇她巴掌,推倒她,踢了脚,骂道:“泼妇,我叫你来,是商要事,你倒好,不先问事,先与我下马威,爷不是吃素的,兴苑是我的人,你打她,便是打我!”

李檀抚着脸,瞪目结舌,听刘洪熙的恼怒:“你以为我不知你与李逸王的关系?谎称兄妹,才是欺君,我今日便可上奏皇帝,诛你,我虽未查明你们的意图,你二人虽有些三脚猫功夫,但我奉劝你二人,如果不与我一心,我的四方谍客藏龙卧虎,有千百种手法置你于死地!”

“我和他已经断了往来,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李檀怒号。

刘洪熙便叫来紧衣蒙面的谍客,当即下令:“诛杀国师,不留痕迹!”

李檀喊着“不要”,又三番五次向刘洪熙求饶:“晋王,晋王,请你不要……”

兴苑见势,大喝一声:“跪下!”

李檀气焰尽失,但还是心有不服,她瞪了一眼兴苑,还是跪下了,问:“要我如何做?”

兴苑便在她身前,走来走去,说:“晋王想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想在国事中有番作为,奈何庸人高居庙堂,他却只能隐于幕后,希望与你联手,扫清障碍。”兴苑弯腰下来,托起李檀的下巴,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檀不说话,只是凶神恶煞的看着兴苑,兴苑一巴掌扇去,笑道:“这一掌,还你!”

刘洪熙说:“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帮你!你若不依,就此了断!”

刹那间,一群身着黑紧衣、裹轻甲、套蒙面的武士,从山顶、山下、山壁中蹦跳而出,手持难得一见的横刀,向她聚来。

扬起乱刀的那一刻,李檀点头了。

刘洪熙命兴苑扶她起来,对她说:“既如此,说你的条件!”

“我既离了李逸王,委身皇上,便要做个执掌六宫生死之人。”

刘洪熙拊掌而笑:“一言为定,为防你变卦,也为帮你做事,我派兴苑做你丫环,好好待她。”

兴苑受意,跺步走到李檀身前,向她行半蹲之礼,李檀怵了一下,才慌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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