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应该是对拉布拉多情有独钟,家里养了几十条拉布拉多。
又到了每天的开饭时间,新家的伙食没有金毛姐妹说得那么糟糕,至少有浓郁的肉香味,而我也真的饿了,很饿很饿的那种,面对狼吞虎咽的金毛姐妹,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只好坐在原地静静看着。
那个目光柔软的年轻人叫佳乐,他阻止了有要过来吃我那份的金毛姐妹,然后慢慢蹲下来,将盆里的鸡肉用手慢慢挑出来,放到我嘴边,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我,那就吃吧,然后,佳乐一直等我吃完,摸了摸我的头,将盆收走。
在这里,我有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奶油。佳乐一家人还为金毛姐妹也取了名字,姐妹俩高兴坏了,因为谁的名字好听互相计较了很久。
我也有了自己的房间,是区别于其他同类的单间,每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就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我还是想我的家人们,想爸爸和妈妈,还有我最亲爱的贝贝,我不知道已经和他们分开了多久,只是这份思念在心底慢慢发酵,虽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段时间那么强烈,但是每每泛起涌上心头时,让我控制不住想流眼泪,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方向,我只能向我能看到最远的地方眺望,我更不知道等待我的命运会是怎样的,我无法安排。
日复一日,我渐渐的认识到,这可能就是我余生要过的生活了。
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小小的样子我不禁想到了我的母亲,我学着她的样子,用心呵护他们成长,并将母亲教给我的也给予我的孩子们。
和当年的我一样,在他们渐渐长大后,也陆续去了新家,我并没有那么难过,我知道这是他们新生活的启程,我会在心里默默祈祷,为他们,也为他们的家人。
孩子们都离开后,我没有再回院子里的房间,佳乐在客厅给我铺了块干净温暖的毯子。
白天,我陪着坐在电脑前的佳乐,晚上,我就自己留在客厅。
我不用再睡在漆黑一片的低矮小屋内,不用忍受此起彼伏的鼾声,也不用每天饭点的时候和一群同类争分夺秒。
佳乐会放音乐给我听,会和我对视,会和我说话,和我分享他的开心与快乐。
“奶油,你是不是很想你以前的家人。”
我静静和他温暖的目光对视,想到我最亲爱的贝贝。
“他们一定很喜欢你吧。”佳乐灿烂的笑了起来,然后坚定的说:“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我很想谢谢他,可我不会说话。
每天早晨,佳乐爸爸会带我去路边的草地上厕所,但他不会像爸爸那样用一张纸将我的便便包起来扔进垃圾桶,而他似乎总是很多事情要忙,我上完厕所后他就会匆匆召唤我一起回家,早晨的空气是那么好,我真想在外面再多待会。
晚上就是佳乐带我上厕所了,还是他好,每次都会陪我在马路上走很久,有时候边走边和我聊天,虽然我不能和他交流,但我很乐意听他说,听到我觉得有趣的事情,我会抬起头看他;有时候他也自己对着手机傻笑,遇到这种时候我就会自己先回家,谁会陪一个傻子逛街。
一天傍晚,佳乐从外面回来,似乎是累坏了,一下子摊在电脑前的椅子里,长吁短叹,拧开手里的可乐猛喝了几口,我好奇地看着他。
他打了个嗝,转身看到正在看着他的我,晃了晃手里的可乐:“奶油,你要喝可乐吗?”
我仿佛被点击了一般,脑子里无数画面闪过。
画面里门慢慢打开,爸爸妈妈还有我最亲爱的贝贝走进来,他们笑着和我打招呼:colour 你回来啦。贝贝小跑到我身前,轻轻抱住我:colour你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啊。
画面里我叼着瓶子慢悠悠地在前面跑,贝贝在后面追着喊:colour你慢点,你等等我。
画面里金毛姐妹的话在耳边响起:忘了你的名字吧,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叫你的名字了。
我的胸口像是被许许多多东西堵住,快要窒息了一般,我冲着佳乐喊道:“我是colour 我是colour。”
好久好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我到底有多久没叫出声过了,我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我看到贝贝手里拿着瓶子递过来,我将瓶子轻轻咬住,她轻轻地和我争执着,然后我松开,她将瓶子扔出去,我兴奋地追过去捡回来,就这样,我们重复着这个简单的游戏。
那天晚上,佳乐洗完澡坐在电脑前和人聊天,我隐约听到他说起我,还有“家”,“难过”,“哭了”什么的,可我真的好困,我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摸了摸我的头,一声轻轻地叹息。
夜里我梦到了贝贝,她有了新的家人新的玩伴,他们在翠绿的大草地上奔跑追逐,而我并不难过,我看到了我最亲爱的贝贝笑得那么开心,她一定很幸福,我特别为她高兴。
春去秋来,我再一次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围绕在我的身边,我心里很开心,深深的满足,比起上一次,我显得熟练多了,不会再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将他们压着,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他们变得邋遢。
我的孩子们总是特别快的离开我去了新家,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并祝福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其他差不多大的小家伙还在妈妈怀里撒娇淘气的时候,我的身边已经就只剩我自己了,这让我在欣慰之余多了些许惆怅,孤独来的不着痕迹。
那天早晨,我跟着佳乐爸爸出门去草地上方便,佳乐爸爸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回走,然后回头看看我还没结束,又折了回来,徘徊了两圈,还是回去了,我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循着出来的路,准备回家,一辆车突然减速停在了路边,然后转出来一个中年人,兴冲冲朝我本来,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中年人伸出手一把抓住我后颈上的毛皮,然后把我往车的方向拽去,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我多么想张嘴去咬他抓着我的手,可我不忍心,我的内心深处告诉我不可以,我只能忍住疼痛,用四只脚抵在地上。
我望向大门口,多么希望此刻有人出现,将这个人赶走,我在心底不住地呐喊着佳乐的名字。
中年人开始慌张起来,伸出另一只手也抓在我的后颈上,使劲拉扯,我终于受不住疼痛,被他拉扯着踉踉跄跄往车的方向跑去,他打开车门,粗暴地将我塞进后排,然后重重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我扭过头去看,熟悉的大门,熟悉的柏油路在我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