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会自我夸大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影响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尤甚。他们往往活在自己为主角的世界里，粉墨登场的其他人等按他们的想象扮演着亲疏善恶的角色，忽视了其他角色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别的角色也沉浸在自己的主角戏份里。
从各种角度来看，本朝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皇上。
而皇帝陛下，正坐在无极殿中，听着他的宠臣们奏报家国大事。重重帷幕之内，昏黄摇曳的长明灯下，隐隐约约的是正在打坐修道的成泰皇帝。
无极殿是成泰皇帝为了修道特意建的一座宫殿，名为宫殿，实则朴实无华，也未大肆占地。但毕竟是帝王修行福邸，一花一木、装饰摆件都极为内敛但珍奇，置身殿内予人厚重且缥缈之感。
“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阁大学士首辅宋锦当头，带着大家一起向成泰皇帝下跪请安。他旁边是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太子太师——本朝唯一活着被授予此三公顶级勋位之人——锦衣卫指挥使陈畴。身后一字排开四位阁老，从左向右依次是次辅方谦、三辅林涟、四辅刘安、五辅赵中邦，再后面是兵部尚书于俭。
司礼监掌印兼大内总管李贤则在成泰右手侧方跪下。
帷幕之内传出皇帝浑厚威严的声音：“诸爱卿平身。李贤，给宋阁老和陈太保赐座。”
宋锦已年过耄耋，身体一向不好，特有面圣赐座之殊荣。陈畴是皇帝幼年玩伴，感情深厚，一直享有在皇帝面前坐着的待遇。
成泰的声音又飘出来：“诸位爱卿久未齐聚朕面前，甚是想念。不知今日又有何事？”成泰修道多年，朝中不涉及天灾、兵祸、谋反等要事，他一般都只是批阅，很少召见朝臣。百官也摸清了他的脾性，等闲之事也不会来自寻烦恼，否则徒惹个丢官去职。
方谦拿出一本奏折，说道：“启奏万岁，府军前卫都指挥同知戴衡向兵部上书，真定府阜平有白莲教出没，请兵两千，平定反贼。”
成泰讶异道：“哦？戴衡要领兵作战了吗？于爱卿，是你派他去的吗？”
兵部尚书于俭在这群执掌天下的重臣中，地位最低，不敢含糊，答道：“回万岁，前些日子府军前卫大都督陈宏向兵部呈文，派戴衡去阜平执行要务，兵部也答应了。”
成泰高兴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戴衡终算成长起来。这次发现反贼白莲教，算是有功。准他带兵两千，清剿逆贼。”
任谁都听出，这位性情喜怒无常的皇帝，对戴衡恩宠有加。
方谦刚要答应，四辅刘安说道：“万岁，老臣这还有书一封，说得也是白莲教一事，是阜平知县陈文采加紧递送的。”
陈畴不解地看向方谦，戴衡的奏书先是经锦衣卫系统到他手里，他转给方谦，搭了个人情，才让方谦联合诸阁臣向皇上禀报。他本以为以戴衡所受恩宠，应该顺顺利利，没想到刘安这边却节外生枝。
方谦却不作回应，低头不语。刘安一向是宋锦的人，宋锦是成泰手下第一宠臣权臣，他得罪不起。
帷幕里的成泰顿了半晌，道：“他怎么说？”声音毫无情绪，威严十足。
刘安从怀中拿出一份奏折，说道：“万岁，阜平知县陈文采书中详禀白莲教一事的来龙去脉。书上说，入侵阜平的白莲教丧心病狂，逼迫乡绅邹矩入教，然邹矩宁死不降，从容就义，全家惨遭屠戮。阜平全县百姓深受邹矩一事感染，群情激奋，誓死不入白莲教。而白莲教入侵势力只有十数人，陈文采称，吾皇爱民如命，他相信百姓对吾皇忠贞不二，不需兴起刀兵之祸。白莲教若再敢现身传教，民众必群起而攻之。以万民之虔诚，破妖邪之蛊惑。”
“哈哈哈哈……”帷幕内的成泰大笑不止，“好一个以万民之虔诚，破妖邪之蛊惑。看来阜平的百姓，个个都忠良厚道，他陈文采教化得好啊！”谁也听不出他是在夸奖还是在讽刺。
方谦此时说道：“陛下，百姓忠良厚道纵然可喜可贺，然白莲妖人武术邪法层出不穷，百姓却不通武术作战，唯恐会有别的百姓步英烈邹矩后尘。臣建议出兵阜平以备不时之需，也可震慑群邪，让天下人知吾皇天威，不可寸犯。”
陈畴听了这番话，高兴地点了点头。
成泰没作回应，柔声问道：“宋阁老，你怎么看？”
“啊？”宋锦斜靠椅背，似乎差点昏睡过去突然惊醒，倍显老态。他咳嗽了一声，操着一口嘶哑苍老的声音说道：“万岁，老臣以为出兵不妥。”
“嗯？”成泰疑问道。
“万岁，军队乃天子之剑，身负保卫江山匡扶社稷之重任，拿来对付区区白莲教实是大材小用，徒增白莲妖人气焰。众所众知，山陕一带的白莲教才是心腹之患，逆贼在边疆趁我国与外族交战之机上蹿下跳蛊惑人心。对付他们尚且未派大兵讨伐，而是徐徐图之。若是阜平几个跳梁小丑即惊动京营天兵天将，山陕奸邪势必气焰更胜。当务之急，乃是解决山陕一带白莲匪患，阜平之祸将不攻自破。”
成泰叹了口气，说道：“阁老言之有理，然何以解决山陕白莲之患？”
宋锦答道：“白莲之祸，看似外忧实则内患。所因只在边疆不稳，逆贼左右逢源，见缝插针，才有喘息之机。我国与北方外族连年交兵，虽是胜多负少，但敌人背靠草原荒漠，难以全歼。微臣建议，应以德服之，派出使节谈判，互惠互利。边疆即稳，白莲妖邪再无地容身，其祸自解。”
成泰厉声说道：“自太祖建国，我大明不纳贡不和亲，主动求和有辱国体，阁老怎能出此下策！”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愤怒至极。
宋锦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跪伏地上，战战兢兢说道：“吾皇息怒，臣绝非此意。数日前，礼部传来消息，鞑靼王子把汉那吉不满俺答抢夺其小妾，已率家小投奔我国，不日即可抵达京城。此乃天赐之机，不仅可要挟俺答谈和，还可在谈判中占得先机。”成泰久未上朝，今日肯召见众臣，可不是为了戴衡请兵之事，此事才是今日重中之重。
成泰声音又转柔和，高兴说道：“果然天赐之机，于俭，你派出一队官兵保护把汉那吉一家，务必让其安全抵达京城。宋阁老，你与内阁诸位就此事仔细商讨，议出个万全之策，确保我国在谈判中占得先机。当然，体恤他外族茹毛饮血，也可适当予以补偿，以示天恩浩荡。”
“臣遵旨。”内阁五老同时答道。
“陈畴、李贤留下，其他人退下吧。”成泰自始至终都未拉开帷幕，现出真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大臣跪下说道。
待诸阁臣退下，一根钩子从帷幕中伸出，将帷幕撩起，露出成泰那张红润的脸。成泰长得浓眉细目，鼻大口阔，耳垂肥大，一把美髯飘于颌下，颇有帝王之姿。只是常年修道，三餐以素菜仙丹为主，身体较为单薄。
“你俩起来吧。”成泰说道。
陈畴和李贤，一个是他多年至交，一个是贴身近臣，对着这两个人，成泰显得极为放松随意。他伸了个懒腰，问道：“陈畴，戴衡是不是你派去阜平的？”
陈畴不敢瞒骗，答道：“是的，万岁。戴衡随诸皇子习武多年，又在京营一番历练，是时候出去磨炼一番了。总是在京城混日子，长此以往难成大器。”
成泰点了点头，说道：“戴衡这小子有点天分，就是一路太过平坦，也该长长见识了。”
陈畴道：“万岁所言极是。只是此次戴衡只带了二十亲卫，我怕江湖险恶，万一出了差错，恐有危险。”
“难道你没把真定府的锦衣卫交给他指挥吗？区区十数毛贼，若是一府的锦衣卫都拿不下，我看他们全都以死谢罪吧！”成泰冷冰冰地说道。
陈畴额头渗出几滴汗水，说道：“锦衣卫是万岁的亲卫，向来只听皇上您一人之言，我就算放权给戴衡，他也不一定指挥得动。”
成泰点头同意，说道：“锦衣卫确实不易掌控。李贤，你平时主意最多，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小戴衡，我可不想让我未来的大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
李贤虽是宦官，声音却不尖细，他听皇上点他，立即答道：“万岁，臣认为让锦衣卫去逮阜平的白莲教，也是大材小用。京营是天子之剑，锦衣卫就不是吗？锦衣卫更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剑。白莲教不过过街老鼠，用天子之剑斩之，那是污了这柄宝剑啊。臣听闻有锦衣卫兄弟打入山陕白莲教内部，如今生死不知，真是可惜了我大好男儿啊。”
锦衣卫大都督虽然是陈畴，然名义上仍归东厂管辖，而东厂又归李贤所管。只是陈畴与成泰关系太近，性格强横，李贤一直不敢贸然插手锦衣卫之事。陈畴一直视戴衡如己出，大有让其接班之意，以戴衡与皇子的关系，再让他于锦衣卫中树下威武形象，东厂日后更难接管锦衣卫。
陈畴对李贤的小算盘心知肚明，可李贤把卧底白莲教锦衣卫失踪一事拿出说事，他自知理亏，也就不敢在皇帝面前公然揭开李贤的心思，只得听成泰的意思。
成泰扫了陈畴一眼，不作表示，对李贤笑道：“莫非你还有其它良策？”
李贤道：“杀一窝老鼠而已，哪用得着剑呢？大都督，你说杀老鼠用什么最方便？”李贤知皇上最爱看群臣斗智斗力，故意向陈畴问道。
陈畴冷哼一声，不屑地答道：“老鼠药？捕鼠笼？皇宫内院从来见不到老鼠，李公公想必是此中能手。”
李贤笑道，“大都督，你真是太可爱了。杀老鼠，当然是用猫啊！”
陈畴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得一言不发。
成泰哈哈拊掌大笑，说道：“陈畴，你可是让李贤耍了一遭。李贤，别卖关子了，说，猫从何来？”
李贤道：“白莲教在那帮大臣嘴里，往大了说，是反贼，是叛乱，是大逆不道，臣一直觉得有些言过其实。放到江湖上，白莲教不过就算一个帮派组织，只是传播的思想太过邪异，看起来像是要谋反。万岁，您听过哪一朝哪一代是靠帮派起家的吗？所以啊，解决江湖之事，还得靠江湖中人。皇上前些年让臣整顿江湖武林门派，如今已初见成效。这些武林人士，就是猫，让他们去解决阜平的白莲教，最合适不过。臣可以派郑阿米统领些江湖武人，去给戴侯爷助威！”
成泰听得极为入神，且频频点头同意，李贤说完，他拍掌赞叹道：“那帮学富五车的阁老们，还不如你个太监明事理。就按你说的办，告诉郑阿米，一切都听戴衡指示行动。要是事情办得顺利，回来朕给他记上一功。”
“多谢万岁！臣这就去办。”李贤兴高采烈地退下，陈畴也跟着一起退下，他已经无计可施，只得接受这个结果，心中祈祷戴衡不要负了皇帝的厚望。
大殿内只剩成泰一人，他重新合上帷幕。
帷幕内传出悠悠呼吸之声，似是吐纳，又似已然熟睡过去，无人得知。
黄鹤子接过林怀山的观主之职，平日带着小道士们修炼悟道，为前来问卜的百姓答疑解难。林怀山事发之后，真上观曾一片萧条，无人问津。然而没过几日，通过黄鹤子精心安排的佘粥送药、免费卜卦，道观渐渐步入正轨，一扫阴霾，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林年扮得驼道人杨林由于不善言谈，往往都是身体力行，亲自掌勺分粥，接引往来的百姓，还常常去有难处的信徒家里帮忙解决困难。他从来没有过上如此安稳的日子，不用终日于山中奔波劳碌，每天晒晒太阳，练练武功，帮衬着来求神问道的劳苦大众，心中一片祥和。他以前没在城里长期逗留过，这小日子可比在村里美多了。帮西街刘大爷往家扛粮食，帮东城贾二哥寻走丢的孩子，帮南城老吴看病，当然，药是黄鹤子给他的。
“杨道长，谢谢您！”
“杨道长，吃些斋饭再走。”
“祝您早日得道成仙！”
“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是，是活神仙。”
看着一个个百姓笑逐颜开，无论满头大汗，还是气喘吁吁，他都露出微笑，装作口齿笨拙，说道：“不用客气，分内之事，不必挂齿。”
他倍感充实。“驼道人”杨林的善名，也在阜平县城广为传播。
同时，黄鹤子专门给他一本武学书籍，叫《体经》，让他指点道观内道士和周边百姓强身健体。鉴于林年识字不多，那本书籍以图画为主，里面有内功外功的入门功法，浅显易懂，不懂武功之人也很快能上手。林年教得不亦乐乎，越来越多人跟他呼吸吐纳，打拳站桩，连县衙来帮忙的几人也跟着练了起来。
诸弟子见他以观主师弟身份亲力亲为，无不肃然起敬，在他的带领下勤恳做事；众百姓见得道高人竟如此平易近人，纷纷交口称赞，对真上观的新风貌颂声载道。
林年刚帮三条街外的王婶修缮好房梁，回到观内，坐在老树下的石桌旁，喝着小道士递上的茶水，倍感惬意。
“你这火工道人当得很称职啊。”黄鹤子不知从哪飘了出来。
林年正要站起来拜见，黄鹤子一把将他按住，在他旁边坐下，说道：“你现在是我师弟，无须多礼。《体经》送出去多少了？”
林年答道：“常来真上观上香的人家基本都送了，还有人问可不可以借出去传阅，让我跟您问问。”
黄鹤子说道：“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只是强身健体的一点小功夫罢了。”
林年有些疑惑，这《体经》里面的功夫，一招一式，他总觉得跟自己的拳法颇有共通之处，内力也随之自然运转，极为通畅，问道：“道长，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练起着拳法，特别熟悉，像是跟我的那几路拳法都很相似。”
黄鹤子笑道：“你的几路拳法？你要笑死我吗？你那无非就是太祖长拳、罗汉拳、八极拳、通臂拳等民间版本，是个习武之人都会两招。而我这《体经》恰恰是根据这些最基本的拳法改编而来，尽量适合各种体质的人修习。”
林年挠了挠头，佩服地说道：“仙长，您真是太厉害了！这门功夫太适合普通百姓了，而且练拳之时，还有助于呼吸吐纳，增进内力。学了虽然不能变成高手，但身体是肉眼可见的强健起来。城南卖调料的吴老哥身子骨一直不行，跟着我才练了三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黄鹤子呵呵笑道：“‘驼道人’杨林若是泉下有知，他竟然成了助人为乐的大善人，一定很不服气。他生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简直恶名昭彰。”
林年骇然道：“仙长，这杨林死了？让人知道这里还有我这个杨林，不就露馅了吗？”
黄鹤子笑道：“你不必害怕，杨林运气不太好，在打劫时被我那徒弟李怀希撞见，将他打伤。小希子一路追踪，他一路逃跑，跑到伏牛山，欲寻他师兄淫道人易观助拳。小希子见这道人更是可恶，竟在深山中将俘虏的良家妇女豢养起来，怒上心头，将二人全给杀了，一把火烧了他的道观。这事除了小希子之外，没人知道。”
林年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好在阜平江湖中人往来不多，让人知道你我这两个恶道士在真上观，肯定会杀上门来为武林除害。”
黄鹤子道：“这二道只是在河南有些名气，放在江湖里只能算最末流的角色。想要杀我们替天行道的大侠们都在河南吃香的喝辣的，谁有闲心跑这儿来喝西北风。你以为人人都是爱管闲事的小希子吗？”
“师父，用得着的时候叫我怀希，用不着了就叫小希子，您这是不是为老不尊？”李怀希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隔着黄鹤子挥手跟林年打了个招呼。惹得林年心中甚是纳闷，这对师徒都是怎么养成的习惯，总爱出其不意地突然现身，神出鬼没的。
黄鹤子斜眼看着李怀希，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讶异，说道：“你小子这是长大了耳根子硬了，从小叫到大的乳名都不爱听了？”
李怀希拿他没办法，也围着石桌坐下，说道：“我叫什么不打紧，不过师父，您老人家这次叫这个名字可不吉利。林小哥，我劝你趁早换个名字，最好再换一副打扮，不然又会有血光之灾。”
黄鹤子怒道：“有话快说，别在那里风言风语。”
李怀希道：“师父，这次事情闹大了。据说朝廷派出权监郑阿米，号召阜平周边武林人士，前来围剿白莲教。几个大帮派为了争功，都已经整装待发，朝阜平聚集了。”
黄鹤子脸色微变，说道：“这是谁出的主意，不应该是官兵前来吗？怎么招来这么多江湖中人，朝廷这也太儿戏了吧。”
李怀希急切道：“过两天郑阿米就到。师父，你们这两天赶紧撤吧。等大批武林中人来了，白莲教那些把戏就是个笑话。大师兄在乡村、您在城里广泛传播《体经》，那些武林门派肯定能闻风摸上门来，就真的走不了了！”
黄鹤子长叹一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怀希，你去通知你大师兄，尽快撤离，不得有误。幸好《体经》是你师叔根据《传习录》第一卷修改而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李怀希道：“我这就去找大师兄，师父，您也赶紧走吧。”
黄鹤子冷笑道：“不急，我先跟他们周旋一番。种子已经在这边洒下，若是不加爱护，必将胎死腹中。”
李怀希知道黄鹤子打定主意，劝也没用，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林年在旁边听得云山雾绕，但也知道形势危急，刚过几天的安生日子，即将不复存在，大眼睛紧紧盯着黄鹤子，不敢开口。
黄鹤子翻了个白眼，说道：“看我作甚，你也是一身功夫的人，怕他个鸟！所谓武林高手都是吹出来的，到时候谁敢来找麻烦，我来动口，你去动手，老道保你没事。该干嘛干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