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一日在将军府如何吵闹,珥陵始终是要去离州的,大将军特地挑选了几百亲兵护送他上路。
珥玉和姜氏也在府前挥泪惜别,白楚透过门缝看着那些铁骑从门前而过,心中忽然一阵怅然。
“也不知我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她低低呢喃,像是自言自语。
“姑娘不是和安少爷约好春游的吗?怎么忽然犯起愁来了?”似云在一旁问道。
是哦,时间过得真快,前些天他们约好春游泛舟,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心不在焉,竟然把这件事都快忘了。
匆匆换好一身薄纱的轻便衣服,白楚便往外去。
今日阳光甚好,街上的人都脱下了厚厚的冬衣,一派莺飞草长的春日景象,当真是泛舟的好时候,白楚约好和安良在杏春楼等着的。
酒楼旁边是一家戏院,此刻戏子们正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唱道,“原是这万紫千红开遍,都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小二上来问她吃点什么,她踌躇半晌才终于问道,“你们这里可不可以先吃饭,后付钱?”
那小二脸上三条黑线划过,看着眼前的女子穿得也算华贵,竟然计较这些茶水钱先付还是后付,愣了片刻后才道,“小姐若是想赊账也是可以的,只要留了府上地址,我们可以每个月上门来收一次。”
“这倒是不必了,那就给我来最好的春茶,新出的那种,还有酥酪糖、藕粉糕、荷叶鸡。。。”她扳着手指头数。
那小二满脑子雾水地走了,满脑子雾水地给她上了甜点,这一个人点了五个人的分量,难不成后付钱就不用给钱了?
“小姐一个人吃得完吗?”他还是忍不住问,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其时流行弱柳扶风的细腰,女子追求美,无不是猫一样的食量。
“吃不完我可以打包。”白楚随意抓了一块糕点塞在嘴里,吃香极其不雅,还有些含混地答道,那只油腻腻的手摆了摆,“下去吧,下去吧,我听听戏。”
待小二下去,她将窗户推开,那唱腔便和着春风一同吹了进来,吴侬软语,尾音绵绵,配着和煦春日让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些千头万绪的事渐渐就离得她远了,如果能就这样简简单单一辈子,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
苏子玉到杏春楼的时候,推开雅间的门一看,便见一个女子四仰八叉睡在椅子上,桌上的糕点摆得乱七八糟,那人手上还捏了一块咬了一半的枣糕,嘴边还流了几丝晶莹的哈喇子。
这就是世人惧怕的罗刹。。。给人的视觉冲击感太大了。
他上前了几步,见她的一只脚还跷在椅子上,桌上的半盏茶已经翻倒了,她是打算这样去见情郎?女子都讲究端庄、淑雅,像这样的,只怕这辈子都难嫁出去。
“醒醒,醒醒。。。”他推了推面前的人。
“嗯哼。。。”一声旖旎的呢喃,翻了个身,又睡得香甜。
“谁这么阔绰啊?竟然当街发银子,见者有份。”
“。。。”眼睛睁开了,竟然清明晶亮得很,满屋子张望,“谁,谁,谁在发银子?”
苏子玉微咳一声,一拂衣袍,端严坐在她的对面,“我,你要多少?”
“嗯?”白楚虚了虚眼,这才从迷迷糊糊中清醒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这个问题明明问得随意,大概就跟你吃了吗差不多没营养,那个人却像是炸了毛一样,“怎么?杏春楼你家开的吗?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好大的反应,不过就是随。。。啊。。。”她的话未说完,忽然就站了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惊恐地问。
“嗯,估摸着快到午时了吧。”
“午时。。。午时。。。”她看着窗外的日头刚好升到当空,隔壁戏班子的戏也唱到了尾声,可是她等的人呢?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某人看起来诡异地有一些幸灾乐祸浮在脸上。
“不对啊,为什么该来的人没来,你在这里?”
该来的人没来,那他是不该来的?方才的笑意微微收敛,双眉微皱,“我是来喝茶的时候刚好路过你的房间,才进来看看的。”
又没有人真问过他这个,、。
“怎么?你被人放鸽子了?”苏子玉挑了挑眉,总让人有一股得意的神色掩藏在那张妖冶的面皮之下。
可是白楚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个,她屁股缓缓坐回椅子上,这算起来应该是第一次约会吧,“我好像真的被人放鸽子了。”有一点失落,一点疑惑,还有点受伤。
“哦?是吗?”这个问题问得意味深长。
“本来是和他约好等我伤好了就去翠湖泛舟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你说的是太尉府那位安少爷吗?”
“你知道?”
“嗯。。。我猜的,不过我今天从他们家府前路过了,他家好像挺热闹的,有一个什么许久不见的堂妹来了,估计确实没空吧。”
堂妹,堂妹,又是什么堂妹,是这个时代的亲戚都没有什么事做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古代是以宗族为单位,血缘姻亲观念很重,总有许多人以亲上加亲多生智障为成亲目标。
“可是至少也应该给我来个信吧,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他。”说不生气是假的。
“也不怪他了,估计挺忙的吧,我看太尉府正在设宴摆酒招待呢。听说那个女子是太尉家妹妹的女儿,他妹妹早年间嫁去了的郑国,原本也是个富庶人家,只是这些年以来郑国不太平,那女子便死了丈夫,这才拖家带口投奔哥哥来了。”
他倒是打听得很齐全,就跟是他家亲戚一样,白楚有些狐疑地看他。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就是顺便听了太尉府旁边的百姓说的。”他不自觉地拿了一块梨花糕咬了一口,好像有点太甜了,微微皱眉看了看,又不好放回去。
“其实你想想啊,一个许久未见的亲戚没见了,你是不是也很高兴?所以一时间忘了和你的约定也是正常的嘛。”他说着又咬了一口梨花糕,明明很难吃啊,为什么要重复去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