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比剑大唐“漂亮”的输给了吐蕃，但留给大唐江湖的屈辱不多，更多的是遗憾。
年轻一代最强的武当弟子没有参加，如果九阳山的袁天阳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更教人遗憾的是，大唐剑痴寿阳公主没有出场。
都怪那个寿王的伴读抢先上场，剑还没出就流起鼻血差点送死，最后还让大唐最丢人的寿王向吐蕃认输。
就这样，最后由寿王和他的伴读背了最大的黑锅。
但这些江湖人士在甩锅之余内心还是有一些纳闷之处，这寿王伴读可引得全场剑动，这可不是什么剑气，绝对是更高境界玄之又玄的剑意或者剑势。另外，寿王那时救人的速度和气势，还是从长安城传来的那个废物绿帽王么？
比剑大会结束了，所有人纷纷下山，李瑁等人却是晚了一日，本以为带走赤殇刀时武当山总会有个仪式啥的，可最后吕清彦就是简单的从真武大帝前抱出个木盒，上面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只说了句刀就在里面。
最意外的是武当掌教终于露面了，原来他要随李瑁等人护送赤殇刀回长安，算是有始有终。
这武当掌教不穿道衣，就一身粗布衣，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庞却很干净，完全没有道门得道者不食烟火气的样子，要不是头上束个道髻，反而更像个读书人。
最让李瑁诧异的是，他与凉王一样做了车夫。
寿王面子是不是大了点，出远门不是大唐异姓王做车夫，就是大唐道门掌教做车夫。
而且这趟回长安还挺热闹的，不止有寿阳公主和广平王李俶同行，还有百人之众的吐蕃使团，唯独少了大太监李静忠，有十骑羽林军陪着他在武当山休养，剩下的羽林军随广平王李俶先回长安。
回长安就不能走水路了，既然是领着吐蕃使团，那只能规规矩矩走最顺畅的官道，在沿途的各处驿站休息，每处驿站又先一步派人往长安报信，毕竟此番吐蕃使团进京事关重大。
一路到了商州地界，只稍在前面过了秦岭分支的蟒岭山，就能在两日内直驱长安了，一行人先在上洛城休息一晚。
临近长安，这上洛城的驿馆气派了不少，二楼有四面的厢房，楼下的厅堂内，月公主第一次找上了李瑁。
堂前满院的金茶花，是岭南道的珍贵贡品，此时正值盛开之际，花香怡人。
已经伤愈的李立挎刀带着两名龙武负责在院前守卫，元真正在院里赏花，他正扭头望着月公主在李瑁对面落座，而身为寿王侍女的孁儿还坐在桌边吃饭。
所有人已经习以为常寿王与侍女伴读共食一桌的画面。
另外一边独自吃完的寿阳起身往前院走去，路过李瑁这桌时竟然被月公主喊住了。
“寿阳公主，一起喝一碗？”
寿阳只是停了下身子，接着提剑离去，正在前院的元真赶紧躲起来假装看花，还偷偷用手指摸了摸鼻下，生怕又流出鼻血来丢人。
孁儿看了月公主一眼，放下碗筷也走到了前院，朝元真唤了声：“书呆子，我们也去大街上走走。”
同在前厅吃饭的还有广平王李俶，他不知月公主找上十八王叔有何事要说，若是换成他老子那定是要揣测一番，吐蕃公主与大唐失势皇子难保会暗通阴谋，可他生来仁孝温恭，真诚爽直，也不会往这些腹黑方面去多想。反倒是在比剑大会因为他的失落，十八王叔对他说的一番话，更让他心生敬重。
“就算他们赢了，大唐能收复西线失地么？就算他们赢了，吐蕃使团去长安就能矮一头了么？人生要输得起，将来才会赢得起，格局大一点，将来大唐的面子，是要靠你去挣回来的！”
李俶走到李瑁与月公主面前行了一礼，随即也出去透透气了。
当下厅堂内仅剩李瑁与月公主，大唐寿王为吐蕃公主倒上一碗酒。
“大唐寿王，被自己的父皇夺走王妃，被全天下耻笑成废物，这些东西压在身上不难受么？”
这位吐蕃公主第一句寒暄还真不客气。
李瑁微微一笑，平静道：“心里面没这些东西，身上怎么又会有这些东西呢？”
月公主呵呵笑起，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李瑁，又说道：“寿王与我听闻的好像不一样啊。”
“长安与吐蕃离得那么远，消息不属实也不奇怪。”李瑁说笑道。
月公主抬手托腮仍旧望着李瑁，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羞涩，当然李瑁也不会理解为这样的眼神是爱慕，也并不会感到不自在，毕竟连孁离这种狐妖的眼神都体验过了。
“我的消息不会错，只可能是寿王变了，变得没有选择长安城的韦南厢，而是选择了凉州的赤慕烟。”
李瑁终于迎上了月公主的目光，他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她绝对知道自己的所有信息，这也意味着，她很可能对整个长安城都了如指掌，看来唐军在西线溃败并不只是因为李林甫与太子的争斗内耗，还因为敌人确实强大！
李瑁真想看看白纱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
月公主终于收回了目光，戳穿道：“寿王是在忌惮我的消息了？在为你的大唐担忧了？”
李瑁摇摇头，回道：“大唐未来怎样与我无关了。”
“是么？”月公主并不觉得李瑁在说谎，但她好奇道：“赤殇出，天下乱。寿王带着赤殇回凉州，就真的能偏安一隅了？你听说过赤雪军么？”
李瑁没有回应，却目光认真。
月公主从李瑁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又问道：“你知道赤雪军的多少过往？”
李瑁如实答道：“只听我伴读说起过，赤雪军原是凉州鹰扬将军赤昭的八千部，与高祖结盟分平内外，天下大定后解兵。”
“就这些？”月公主转脸望着前院中掉落在地的花瓣，神色上透出一股悲凉。
“不如让我说些赤雪军的过往，寿王听听？”
这一刻，李瑁终于明白这吐蕃公主今晚为何找上自己了，可她怎么这么关心赤雪军？带着心中的疑问，李瑁端起酒碗向她敬了敬，随即喝下一口。
月公主也端起了酒碗，但她确是正起身子将酒倒于地，脸上满是祭奠之色，沉重道：“身入故土，酒敬故人，项云嫣敬赤雪一碗！”
原来月公主叫项云嫣，但怎么是个汉名？
放回酒碗，月公主为自己豪爽满酒，她两眼注视着倒在半空的酒，若有所思。
“最盛时的赤雪军有雄兵五万，横扫突厥、西域和吐蕃，你李家好霸图，不给赤雪机会入兵中原。”
“直到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唐与郑夏联军（王世充窦建德军）决战于虎牢关，唐军已到破釜沉舟的境地，是一万赤雪入关力挽狂澜，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郑夏联军，可惜啊，如今的史书只说是李世民神武，以几千玄甲军大破了数十万郑夏联军，真是笑话。”
“将军未挂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
“若无赤雪，何来大唐？若无赤雪，何来北境突厥十年相安？”
“武德七年，天下十有八九已是大唐，李家高祖一旨征调赤雪入关，一万由赤昭统帅西击吐蕃，三万由项布统帅南奔江陵，剿灭南梁余孽。”
“当时赤雪已经出现了分歧，赤昭重义守信无心争霸天下，龙陵与项布则力主与大唐开战，但因为赤昭向来反对，作为义子的项布十分犹豫，殊不知就在这个节骨眼，李家先发制人发动了一场解兵之乱，先让赤昭自愿交出赤雪兵权，然后趁进攻江陵的三万赤雪分兵之际，成功控制了一万赤雪，同夜设鸿门宴想拿下以项布为首的主将，幸有龙陵洞察先机，项布及数将才得以脱身，后率两万赤雪反唐。”
李瑁听到这里已经忘了呼吸，果然不出他所料，解兵背后真有这样的隐情，难怪赤慕烟那么恨李家！
“江陵事发，赤昭孤身一人奔赴长安见你们李家高祖，可悲啊，你们李家高祖闭玄武门而不见，苦等之后的赤昭用赤殇一刀斩于玄武门，后在上万元从禁军的注视下，自刎而终。”
李瑁端碗倒酒于地，敬赤雪更敬赤昭，他完全明白，赤昭是为了保全项布的两万赤雪，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再横生兵灾，所以自刎而终。
李瑁重新满上酒，怆然问道：“那后来项布的两万赤雪呢？”
月公主喝了一口酒，追忆道：“项布一路杀到了长安，在玄武门前跪祭赤昭，后与回援的李世民在渭水大战，两万对十万，赤雪狼骑完败大唐神军玄甲，可以说是片甲不留，项布还单枪冲至李世民面前，一枪把他射下，之后全身而退率军辗转南境，在剑南命全军弃赤甲凉刀，烧尽赤雪大旗后退入吐蕃。”
李瑁怔然望向眼前的吐蕃公主，项云嫣，项布，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难怪这百年间吐蕃能如此强大！也难怪一个吐蕃公主这么在乎赤雪军！
项云嫣垂眸望着身前的酒，叹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回凉地喝绿蚁？”
她又抬眸意味深长的望着李瑁，笑言一句：
“你说好笑不好笑，李家后人带着赤殇回凉州，娶了赤家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