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阮秋言就要下车,萧靖然在身后拉住她叮嘱多加注意,阮秋言觉得暖心又无奈,点了头就掀了帘子出去。
一行人一下马车,阮长怀就携夫人迎出来:“王爷与王妃大驾光临,实令相府蓬荜生辉,只是臣未能远迎,还望王爷与王妃莫怪罪。”
“皇宫到相府距离不近,本王也不过是陪王妃回来王府省亲,无须大费周章,一年不来,相府是越发气派,看来丞相花了不少心思扩建。”
阮长怀是萧君炎的得力重臣,每年赏赐无数,萧靖然不过来过相府两回,一回是因取阮秋言,第二回就是现在,两回来相府的光景皆有不同。
朝歌奢靡之风渐长,就连相府都大操大办,京城的人如何不效仿。阮长怀听出萧靖然的讥讽之意,仍面不改色,与夫人退到一边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阮秋言一年未与自己这位父亲见面,久别重逢内心毫无波澜,按礼节还家主主母奉了茶,就在坐上安静坐着一言不发,阮湘文坐在她母亲身侧,母女说话好不开心。
萧靖然与阮长怀寒暄几句,两人政见不合,本来没什么好说,净扯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无聊话,一边的阮秋言心不在焉,与谈笑风生的阮湘文形成鲜明对比。
“本王难得与王妃回相府一回,想与王妃在相府中四处走走,王妃常年待在南起,非召见不得回,此次是借进贡之机回来,必是对相府十分怀念,不知是否可以?”
说着萧靖然的手覆在阮秋言手上,阮秋言正走神,手忽然一片温热,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萧靖然,同时大堂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阮湘文。
“自然可以,王爷愿意光临相府乃老臣的荣幸,老臣这就下去命人准备午膳,到了时辰老臣便会让人去唤王爷与王妃回来用膳,湘文一并跟着去吧。”
不愧是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做什么都想着阮湘文的一份好,阮长怀给阮湘文递了个眼神,阮湘文欢喜地要起身,萧靖然就先摇了头。
“不了,侧妃嫁到南起,少与本家有联系,听闻夫人与侧妃感情要好,侧妃定很想念自己的母亲,就留下与夫人叙话吧,本王只想陪王妃走走罢了。”
萧靖然不理屋里众人各异的脸色,牵着阮秋言走出大堂,青梅见状紧跟了上去。出了大堂阮秋言松开萧靖然的手,把青梅拉到身边来。
“我呀近来精神恍惚,相府又变了这么多,我不大记得回我院子的路了,我待会走着若是错了,你便提醒我。”她脑海里存着些记忆,但相府于她而言到底是陌生的。
青梅应了声是,内心颇为心酸,她从前跟在姨娘身边伺候,姨娘死后她就成了阮秋言的婢女,她陪着阮秋言长大,也看着阮秋言在欺凌泥泞中长大。
小时候不懂事,阮秋言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对她冷眼相待,总想着只要她乖乖的,相府中人迟早会接受她,然而她多番努力,不过换来拳脚相加。
开朗天真的阮秋言在母亲死后,性格开始变得孤僻,不爱与人接触,只是与青梅说话,常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不尽记得相府的路也是正常。
阮秋言凭着记忆踩着鹅卵石的小道一路往前走,萧靖然难得没有开口问她这那。
青梅跟在阮秋言身边,看着他们两人的关系逐日渐长,心头的大石得算落下,只愿主子今后不要再被人欺负,伤心难挨的过往就让它过去,莫在尝从前的苦楚。
阮秋言的宅院在相府最偏僻的深处,从大堂一路走过去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一行人经过一座门前种满芍药花的院子时停了下来,看到宅院牌匾上题着:四时苑。
四时苑是阮湘文所居的院子,院子门口有婢女正在洒扫,不得不说阮长怀是从心坎里宠爱他的嫡女,把相府最好的宅院给了阮湘文,自个住的地方还不如她。
阮湘文只停了一会便迈开步子往府邸深处走去,越往下走,越靠近阮秋言的居所就越偏僻,周围的景色就越是荒颓,看来丞相这些年花在相府修葺的心思,一点没分给这头。
当年萧靖然取阮秋言,是亲自来下的聘礼,不过当时见阮秋言是在前堂,他不曾到过阮秋言住的地方。来之前他就做了心理准备,阮秋言住的地方好不到哪儿去。
可真的站在院子门前时,萧靖然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心目中对阮秋言居所的想象。院子的门已腐朽长了青苔,台阶上满是落叶,不知多会没人来。
院门上连牌匾都没挂,阮秋言在门前站定,轻笑摇头,这笑是嘲讽也是无奈。推开门时阮秋言甚至不敢用力,唯恐把门直接给推倒了,腐朽不堪的木门被推开发出沉重嘶哑的声响。
这比尖锐的嘈杂声听来更让人难受,都说人走茶凉,阮湘文走了,院子还有人时常打扫,阮秋言的破落院子在她在时就破旧不堪,走后更是荒废了,院子里杂草竟长了半人高。
在院子中央,种着一颗很高的皂荚树,有多高大呢,皂荚树的枝干就是三个人手拉着手都未必能把它围个完全,今日天有些阴,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主人回来。
阮秋言不知怎么,下意识去拉了萧靖然的手,把他带到皂荚树下,指着皂荚树道:“我出生时,这棵树就已这么高了,应该是种了很久的,具体它多大的岁数我也不知道。”
此时阮秋言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可嘴巴就控制不住地吐出这些话来,就像这些话在心里藏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听她说的人,不吐不快。
“我母亲曾是浣衣女,有了我后被提上来做了姨娘,说是姨娘,不过是住在这破落院子里自生自灭。只有青梅照料我们母女,可那个时候青梅与我年纪才一般大,七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