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职再高又怎样。”兰妃哂笑,面上隐隐带了凄然,“这么久,还不够了解的吗?如果这胎是个皇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公主……”兰妃缓缓闭上了眼睛,有眼泪循着眼缝淌下来。
“若是个公主……怕是我命休矣……”进宫五载有余,若是连枕边人什么性格都看不清,她真是白活了这近二十年。
萧君炎既然已经让人散下谣言,说这一胎必是皇子,那她这胎,就必然只能是皇子,哪怕,这皇子的娘……不是她也可以……
“罢了……就这样吧,呆了这么久,本宫也委实在这宫里呆够了,死了,也是一了百了,只是可怜我那父亲,把我当宝贝一般养大,以为我进宫是个好出路,却没想是修罗场……”连连苦笑一番,兰妃只觉得心头震动,心口像是被埋了沙,沉闷不已。
“娘娘……”小榭心口震动,眼泪似圆珠一般滚落下来,“娘娘别这么说,娘娘心若菩提,定会长命百岁的!”
“快了……小榭,本宫感觉得到,这一胎,必然是个小公主。”
“娘娘……”小榭崩溃大哭,“娘娘不许这么说!”
“小榭别哭。”兰妃伸手将哭的眼泪花花好不可怜的小姑娘揽在怀里,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突然抛出了一颗炸弹,炸的人昏头昏脑,“小榭,我好像……要生了。”
啊?
小榭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懵了半响,才猛的站起来,“要,要生了?”
“可是还没到日子呢!”小榭急的在原地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就要生了?这还不到八月呢……呜呜娘娘……”
身下一阵异动,有些疼痛,兰妃却面不改色,“小榭别急,先去喊人,然后你去,你找个咱们的人,去给相府报个信,务必要将相爷请过来,我想再见我爹一面。快去,别让人看到了!”
“好,好,娘娘你别急,我这就去。”小榭心里也急,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小榭一走,兰妃也没闲着,在侍女心焦肉跳的目光下慢慢挪着步子,“来人,笔墨伺候。”
侍女小桥眉头皱了起来,“娘娘既然快生了,就不要再动了吧,好好保存体力,奴婢听说生孩子都要好久的,娘娘不如用点吃食?”
“不必。”兰妃转头定定的看她一眼,“就按本宫说的做。”这个侍女,也是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可是后来,就成了萧君炎放到自己身边的探子。
是什么时候变心的呢?兰妃不解,也怪的人人都道这皇宫,就是女子的红颜冢。
此话果真不假。试问……谁能够拒绝得了一个年轻帝王的存心诱惑呢?
“娘娘?”小桥有些不愿,兰妃这一胎,陛下可是很看重的,要是在她手上出了差错,她还能活得了?
“是本宫使唤不动你了吗?”兰妃骤然回头,目光一别往日温柔的狠厉,让小桥心头一震,下意识弯身去准备。
待到将东西拿到手里,才恍然懊悔,自己怎么就听她的话了!
但是东西已经拿出来,再者她也不可能真的拒绝兰妃的命令,于是只得作罢。
只期待兰妃这一胎好好的,安全生下一胎小皇子。
兰妃没生过孩子,只隐约知道生孩子之前孕妇还有一段时间等待,她不知道这段时间是多久,只能尽快的给父亲写一封信,然后拿在袖口里,等到小榭回来让小榭给父亲。
她大概……是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了。
心中哀凉不已,兰妃面上仍旧保持淡定,将信收与袖口,这才问道,“可报与陛下知晓?”
“回娘娘,方才小榭姐姐一出门奴婢就差人报与陛下了,只是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来。”
还是不来了好。
时间过得飞快,只感觉没多大片刻,兰妃边被宫里专用的产妇推进了产房。
“小榭过来,本宫要你在一旁陪同。”临进产房,兰妃突然出声。
妃嫔生子,确实需要丫鬟在一旁照料着以防不需,这很正常,产妇们都没多想。
只有小桥,亲眼看到兰妃将一封信揣进自己的袖口,谁也没给,心下不由有些怀疑。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宫里兰妃生产,宋致江一早便收到了消息,虽然听那侍女话音不对,但是当时心中担忧女儿身体,便也没多想,当下换了衣服准备进宫。
父女连心,宋致江爱女如命,心中的感应比旁人来的更热烈些,今日一早便眼皮子跳个不停,连心跳都隐隐都些不稳。这种感觉,到了离女儿住的宫殿越近感觉越发强烈。
宋致江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是刚到椒兰殿门口,还没来得及踏一步,就见一个小太监飞快跑过来,说陛下有请。
!!!心中脱口而出几声国骂,宋致江咬了咬牙根子,只得换了方向。
这一走,心中的不详感觉愈发强烈,几乎让这个年轻的相国生出一种错觉,这一转身,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乖乖宝贝女儿了……
摇了摇头,将这诡异的思绪晃出脑袋,宋致江一步三回头的朝着椒兰殿相反的武英殿走。
他的宝贝女儿那么可爱,生的孩子也一定可爱,陛下一定会喜欢的!他下意识不去想女儿这是早产,而且是早产了几个月,不是几天……
那时候宋致江还没有想到,他那一转身,错过了什么。
他的宝贝女儿啊,人长得可爱,生的孩子也可爱,只可惜,好像投错了抬,只能重新再投一次。
椒兰殿传出难产的消息时宋致江还在武英殿喝着珍贵的君山云雾,捧着杯子别提多享受。
“啪”的一声,连茶带杯子一下子摔在地上,宋致江当时的天都是旋转的,“陛……陛下,臣……要去看看臣的女儿……”
飞奔在去椒兰殿的路上,宋致江还在想,怎么就难产了呢?明明他都私下问过太医多次,说是怀相颇好,定能安全生下来……怎么就难产了呢……还早产……
“老爷……娘娘……去了。”椒兰殿产房门口,小榭站在太阳下,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今日里第二次哭的像个孩子。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她六岁那年被家人赶出来,乞讨为生,然后在香烟袅袅的寺庙里,只有当时九岁的小姑娘对她伸出手,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家里有吃的,有穿的,还有一起玩的朋友,就是可能需要做些活计。
她是菩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