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二年春,徐平成从长安归来述职,将赋闲在家的徐尚书,连同母亲等人,一起接往了长安,从此不在理会建康的风云际会。
元朔二年夏,毓钟逝去三月之后,顾居安和毓笙守满了三月的孝期,许沉然便颁布了一道诏令,赐予二人,七月初七大婚。
诏书一下,当即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震惊。有些刚刚入仕的官员不明就里,不知道为何皇帝要亲自下诏给两个看似平常的人,而礼部的老臣们,却是在暗笑浅谈之中,多了一些玩味和期许的意味。
前来宣召的太监前脚刚刚离去,随即就有礼部掌事的侍郎前来送上贺礼,毓笙知道礼部之人从来无恶意,尚书陈元金又是两朝元老,与二人相识颇深,念着二人均无高堂,便自作主张开始为二人筹办起了婚事。
顾居安将礼部的人请进房中,毓笙在一旁笑吟吟的打开了礼盒,在一阵宝光耀眼之后,便看清了那盒中是一对羊脂白玉瓶,瓶上一对鸳鸯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高手画师所做,想到这鸳鸯寓意双宿双飞百年好合,毓笙不禁偷偷望了顾居安一眼,瞬间红晕双颊。
陈元金当下便说:“我大燕建国以来,二位当属头一位新人,老夫也是与二位颇有熟识,加上陛下特令,只要二位不嫌弃,礼部愿意为二位操办这场大婚。”
毓笙忙道:“这怎么使得啊?我们小门小户的,哪里值得陈大人亲自操劳啊。”
“谁说使不得啊?”几人回头望去,门外,许沉然一身黑金龙袍站立着,面上似有微笑。房中诸人均下跪声呼万岁。
“平身吧。”许沉然一脚迈进房间,众人起身之后,许沉然便道:“这大燕的第一桩喜事,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朕准了,就由礼部操办,你二人不要推辞了。”
顾居安想到不久以后就要和自己的意中人完婚,早就心摇神驰了,甚至都忘了下跪谢恩,直到毓笙暗中掐了他几下,也只是笑嘻嘻地说不出话来。
七月初六开始,顾居安的府中和皇宫里,早就是一幅忙进忙出的热闹景象了。许沉然更是赐予了毓笙一座小院,名叫“远山阁”。
七月初七的清晨,此刻的远山阁外,文武百官汇聚一堂,人人都是一张张喜庆的笑颜,不断有侍女端来五彩的琉璃盏,整齐地一水儿摆放在远山阁门前的小路上,中间更是铺着一张火红的朱锦,长长铺开,一直通向院外,即便是前来侍奉的婢女们,也都各个身着秀丽的彩妆,两旁的红彤彤的秀灯将还未亮透的天际映照得宛如白夜。
距离典礼的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人群聚集在远山阁外,阁中便是今日的新娘。这时,许沉然亲自光临,更是自愿主持两人的大婚仪式,在场的宾客无不尽欢,唢呐和丝竹之声接连不断,毓笙坐在远山阁二楼的闺房之中,偷偷推开窗棱向下望去,歌舞和宴席都已经准备完毕,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噼啪——”一阵阵鞭炮声因登时响起,随即而来的是漫天的烟花,即便是在这白天里,也显得五彩缤纷,毓笙自从天未亮的时候,便被侍女们梳妆打扮,终于穿上了那件繁琐的喜服,展开双臂,侍女们将一条鎏金的红绸腰带系在毓笙的腰间,衣袖之间轻轻展开,有细细的青鸾图腾,在毓笙高高的发髻上,一顶重重的凤冠被盖在了头上,毓笙有些吃力,但随即,红绸放下,整个世界便全都是红色的了。
“姑娘,时辰就要到了,来,起身吧。”
听着耳边女官温润的声音,毓笙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女官的手臂上,稍一用力,便站了起来,此刻的门外,礼炮声伴着丝竹已经是愈发的响亮,院外早已经有了阵阵的欢呼声,想必,是顾居安迎亲的仪仗已经到了。
天光明亮,却依旧掩盖不住大红的灯笼闪烁在道路两旁,顾居安穿着一身大红吉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温顺马儿,一路走向远山阁,面带微笑,却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建康城的朱雀大街上,一浪紧接一浪的欢呼声,将顾居安一路送到了远山阁的门前。
侍女小跑着进入了远山阁,木制楼梯在小碎步之下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毓笙听着这声音,便焦急地问着身边的女官:”可是到了?“
未等女官开口,前来通报的侍女就跑到了闺阁之中,喘着粗气说道:”快,快,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院外了。”
女官赶紧牵着毓笙缓缓转向闺房的门口处,等待着房门的打开。
远山阁下,顾居安胸前系着一个大大的红花,他翻身下马,站在许沉然的面前,撩开喜服衣襟,跪地称道:“微臣顾居安,前来迎娶毓笙,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满座皆欢,大家笑着打趣他,但是只有许沉然面带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朕准了,你快上去,接来你的新娘子吧。”
“多谢陛下。”顾居安早已经急不可耐,得到许沉然的准许之后,拔腿便跑向了远山阁的二楼。
众人的目光顺着顾居安的身影向里望去,只见远山阁门口,渐渐走出一对璧人,早已经围在门外的文武百官们纷纷鼓起了掌,礼官适时地下了手势,高昂的礼乐声顿时腾空响起,顾居安牵着毓笙一点点走到庭院正中,礼官站立在许沉然的一侧,待到两人站定之后,便高声呼喊:“新郎新娘,面朝东方,一拜天地——”
顾居安和毓笙的手中,一条长长的红绸分别被两人拿在手里,在礼官的指引下,顾居安扶着毓笙慢慢转过身来,两人向着东方躬身一拜,周身顿时响起了叫好声。
“二位新人转过身,二拜圣上——”
两人顺从地转过身,向着许沉然微微屈身颔首,一鞠躬之后,许沉然的脸上也笑开了。
“最后一项,夫妻对拜——”在礼官喜庆的嗓音下,顾居安与毓笙相对而立,透过红盖头,毓笙隐约看得见面前那个年轻男子的模糊轮廓,低下头,手中是一道红色丝绸,另一端被顾居安牵在手里,微笑之际,便向前轻轻弯下腰。
“礼成——送入洞房——”
礼官话音刚落,丝竹声乐伴随钟鸣鼓点激越地响起,热闹的人声顿时犹如声浪一般一拨接着一拨,礼花再次炸响在天际,无论是远山阁内外,文武百官的掌声和百姓们的欢呼声,都在普天同庆这一平凡而喜悦的时刻。
顾居安被灌了几杯酒,在礼官的劝说之下,这才被文武百官放了回去,他有些微醺地回到自己的房中,看见小屋之中,两个红烛在摇曳,床上坐着仍旧蒙着盖头的毓笙,便定了定心神走过去,轻轻撩开毓笙面前的红盖头,一双明亮含情的眉目便出现在了顾居安的面前。
毓笙听着外面远远响起的欢闹声,见房中只剩下自己和顾居安两个人,不由得心中突突乱跳,顾居安撩开她的红盖头后,便仿佛呆住了一般,毓笙便偷眼看向顾居安,这一看,便正好与顾居安的目光相撞,顾居安轻轻放下双手,微微低下头,一声低低的叹息突然从口中发出,毓笙伸出双手,捧住顾居安的面庞,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居安张开双臂,顿时就将毓笙紧紧揽在怀里,瘦削的下巴抵住毓笙的头顶,声音有些疲惫,但听得出喜悦之情:“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毓笙刚刚还有些紧张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她轻轻低下头,也缓缓的伸出手,一双小手搭在顾居安的悲伤,轻轻环住了顾居安的腰,将自己的面颊靠在在顾居安的胸膛之上,感受着来自顾居安的那坚实有力的心跳。
——“毓笙,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说过,你想离开这喧闹的朝堂,咱们去那陌生的地方好么?”
——“好,只要有你,何处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