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也许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裴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伤痛,他的喊叫声响彻山谷。
“许沉然!你想要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我儿子!”
看着裴恪气急败坏的模样,许沉然放声大笑:“这也许是世界上最难的抉择了吧?王位?还是儿子?”
“父皇……”裴禹一张口,便喷出一股鲜血来,血滴从裴禹的下巴滴下,一点一点,打湿了裴禹那件巡游的华服。
裴恪双手颤抖着,他的眼前渐渐朦胧起来,想要冲上前去救回裴禹,但是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一时的冲动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终于,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握住短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但是已经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沉然,你不要逼我,要知道,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裴禹听到这话,面色惨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肩头的疼痛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的疼痛也只好默默吞下。
——父皇,我和权力,在你的心中就是这么难以抉择么?
“裴恪,你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管了是么?”许沉然的话语之中,露出讪笑的意味,裴恪听后,心如刀绞,末了,他狠狠地睁开了双眼:
“我的儿子,我一定会救!许沉然,你今日也休想得到你想要的!”
说罢,右手的短刀凌厉地滑向杜焚琴的颈间。
双手合十的杜焚琴,双目也轻轻闭着,口中默诵着佛经,脸上十分平静毫无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本来就要割破杜焚琴喉咙的刀锋,瞬间停止了,杜焚琴仍然能感觉得到,来自于刀锋上的阵阵寒意,耳边,响起了裴恪狂妄的笑声:“许沉然,你不要忘了,我的手里,也有人质,既然你说了,你的手里有毓钟,那么我的手里,就是毓钟最放不下的人,你觉得,杜焚琴在我的手上,毓钟会轻而易举地投靠于你么!”
毓钟躲在巨石之后,听到这句话,顿时急火冲天,想要冲出去与裴恪决一死战,但是被许沉然的手下狠狠地摁住,甚至捂住了嘴巴,不让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候,杜焚琴慢慢睁开了双眼,她看着前方,口中默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不远处,毓钟的双眼也紧紧盯着杜焚琴,杜焚琴那一双明眸之中,闪烁的坚定和决绝,一如当年一般。
“少废话,”许沉然将手中的宝剑又一次逼近了裴禹的胸膛,他邪恶地笑着:“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这一剑下去,帝国的接班人,可就从此不复存在了……”
裴恪恍惚之间犹豫了一下,许沉然当即向裴禹的身上挥剑而下,裴禹身体一晃,那剑锋偏过了心脏的位置,却直直扎进了裴禹的腹部。
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口中喷出,裴禹双膝前的土地上,被鲜血染成了褐红色。
裴禹的意识逐渐涣散了起来,他的身体微微摇晃着,眼前不远处,裴恪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仿佛看见裴恪举起了什么,随后,就没了意识。
裴恪的确举起了手里的短刀,他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倒在血泊之中,双眼之中的愤怒再也隐藏不住了,他手里的短刀猛然刺向了杜焚琴的心口。
“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毓钟挣脱了许沉然手下的牵制,从一个士兵的腰间拔出宝剑就冲向了裴恪,手中的宝剑直剌剌地刺向了裴恪,但是再快的速度也比不过裴恪挥之而下的短刀。
裴恪见到毓钟冲出来的一刹那,虽然十分震惊,但还是稍稍偏过了一下身子,这一偏不要紧,手中的短刀也偏离了心口的位置,直接插进了杜焚琴的胸膛。
而毓钟的宝剑虽然出手迅疾,但也只是在裴恪的面部划过了一道血痕。
裴恪拔出短刀,翻转了一下右手,正面截住了毓钟的宝剑。
毓钟的眼里早已经是怒火中烧,他紧咬的牙关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杜焚琴看见毓笙冲了出来,布满伤痕的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甜美的笑意:“侯爷,你回来了……”
这句轻微温婉的话语刚刚响起,毓钟的眼里便盈满了泪水,他腕上稍加用力,便将裴恪狠狠地推后了几步,一记飞腿而出,裴恪的胸口受到撞击,踉跄着向后面倒去,趁着这个空档,毓钟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跌倒在地的杜焚琴。
杜焚琴伸出右手,轻轻抚上毓钟的脸庞,一张嘴,嘴角便留下了一道血痕:“这么多年过去了……侯爷……侯爷还是没有……没有变化啊……”
毓钟将杜焚琴紧紧揽入怀中,口中呢喃到:“焚琴……焚琴……”
许沉然看到眼前的景象,当即大怒:“把人给我带回来!”
话音刚落,四下里顿时冲出了许多高手,他们迅速将毓钟拖起,也带上了杜焚琴。
裴恪从剧痛之中挣扎起身,大喊到:“余止!给朕把他们拿下!”
忽然从许沉然身后的断崖之中,冲上来一个勇猛的武士,他一身铠甲戎装,却一人独往,于许沉然的身后稍作武斗,便将倒在地上的裴禹横着扛起,飞快地跑下了山崖。
许沉然看着眼前的情景,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自己经历了和余止的对抗,虽然没有收到外伤,但是余止的掌力勇猛,许沉然也只好强行运功疗伤,无暇顾忌毓钟等人。
裴恪的身后,也冲上来三两个禁卫军的士兵,他们架起裴恪,便飞身跃下了山坡,带到平地之后,裴恪由于受了毓钟的一脚,胸中气血淤结,昏了过去。
许沉然的士兵强行将毓钟和杜焚琴分开拖走,毓钟和杜焚琴的手却紧紧抓在一起,山风将杜焚琴头顶的尼姑帽吹开,看着毓钟,杜焚琴感觉胸中的疼痛也似乎不是那么强烈了。士兵将两人带到了安全地带,毓钟再一次拨开了士兵的阻拦,冲上前去,紧紧抱住杜焚琴,怀中人那清瘦的肩头还是那么熟悉,低下头去,杜焚琴一双明眸也一如从前,看着那眼角处若隐若现的伤痕,往事犹如印刻在骨髓之中,纵使岁月流逝,也始终拔之不去。
毓钟用手紧紧捂住杜焚琴胸口的流血,但是血液狡猾地顺着指缝流淌出来,毓钟的眼泪也宛如那指缝间的血液一般,止不住地向外流淌,杜焚琴却温婉一笑:“侯爷……没想到,有生之年……妾身……妾身还能够再见到侯爷……就算是死……”
“焚琴,焚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不许你死……”话到此处,毓钟已经泣不成声,他将杜焚琴的头紧紧贴住自己的胸膛,双手颤抖不已。
杜焚琴只觉得周身的气力在慢慢消褪,双眼之上越来越沉重,她努力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着:“侯爷,照顾好居安……”
毓钟感觉到怀中人的声音在慢慢变小,他低下头,用力地摇晃着杜焚琴的肩膀:“焚琴,不要睡,睁开眼睛,我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去找咱们的孩子,他一定可以救你……”
在毓钟的眼里,透过一片朦胧的水色,杜焚琴那双明亮的眼睛之中,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嘴角却是一抹恬淡的微笑,覆在毓钟脸颊上的手掌,慢慢滑落了下去……
毓钟的嘴唇紧紧抿住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哭声,而双眼之中却是鲜红似血,他愤怒地看着前方,牙关紧紧咬住,一双手用力搂住杜焚琴早已经没了呼吸的身体,山风从衣襟当中穿过,带走的只有绝望的悲戚。
“她走了,你不要太过悲伤了……”许沉然从身后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毓钟的肩头,沉下声音来安慰道:“裴恪当初下令要活捉杜焚琴,想必是为了今日能够当成一个筹码,斯人已逝,节哀……”
“哈哈哈哈哈……”毓钟轻轻放下了杜焚琴的尸体,冷眼笑道:“裴恪,当初你陷害我,追杀我,现在,我就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