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裴恪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裴禹的话。
裴禹转过头来,看着裴恪,关切地问道:“父皇,可是身子不适?”
裴恪偏过头,不再看向裴禹,却也并不说话。
而这两声咳嗽,倒是提醒了躲在后面的萱妃。她知道,裴恪一向不喜欢毓笙和顾居安,此时,裴禹贸然为毓笙发声,想必是引起了裴恪心中的不满,这两声咳嗽,真真是顺应了萱妃心中的计谋。
见萧皇后不说话,而裴恪又是这样一种看似不快的神情,虽然裴禹心中大概想到了一些,但是毓笙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是太盛,他便没有顾及裴恪的表情,仍是问向萧皇后:
“母后,素日里,您不是最喜爱毓笙的么,她失踪了这么久,母后您这边就没有得到过什么消息么?”
“放肆!”萧皇后忽然站起来,厉声对裴禹怒斥道:“本宫是一国之母,怎会对这个小小的说书女子宠爱有加!”
萧皇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坐在面前的裴禹,同时,也将身侧的裴恪吓了一跳。只不过,裴恪惊讶于萧皇后猛然间的动作,而裴禹,更多的则是发现,自己的母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母后……”裴禹说话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不可置信地听着萧皇后的这句话,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顾居安心中,也被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十分不解。
“如果你还想叫本宫一声母后,就赶紧把那个说书女子给忘了!”萧皇后的语气之中,听不出一丝一毫对于毓笙的疼爱,仿佛视毓笙为仇人一般,好似过往的那些疼爱和宠溺,都不复存在一般。
顾居安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唇,他不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该说些什么,只好看着裴禹。而裴禹也只是讶异,根本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禹儿,没有听到你母后的话吗?”裴恪见裴禹久久没有回应,便厉声问道。
“这……”裴禹听后,只好站起身来,俯身行礼,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母后教诲,儿臣自当谨记,请母后不要动怒,当心凤体安康。”
裴恪听到这话,神情这才有所缓和,他将目光转向顾居安,冷冷地问:“此处乃是深宫禁院,你一介外臣,本来不可以擅自入内,今日念你同禹儿一同前来,朕便不予深究,速速离宫吧。”
顾居安听到,这是裴恪在对自己下的逐客令,便只好起身行礼说道:“臣,谢陛下恩赐,微臣告退。”
裴恪并不看向顾居安,也没有做任何表示,顾居安便向后撤着步子,慢慢走向了寝殿之外。
见顾居安走了,裴禹也是坐立不安,站起身对裴恪说:“父皇,儿臣府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就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裴恪脸上出现了一阵厌烦,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这厌烦仍然被裴禹看在了眼里,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改立储君”的风波,裴禹心中泛起阵阵酸涩,但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着萧皇后鞠了个躬,道:
“母后早些休息,安心养病,儿臣,儿臣改日再来探望母后。”
说罢,裴禹也转身走了出去。
萧皇后这才慢慢坐了下来,双手重新放在膝盖上,却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顾居安,你等等本宫。”
裴禹一出寝殿大门,便朝着顾居安的方向追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了顾居安,两人在宫里走着,心中各有各的心事。
气氛沉默了良久,裴禹率先开了口说道:“你觉不觉得,母后今日,有些奇怪?”
“殿下也这么想?”
裴禹点点头:“暂且跑开毓笙不谈,平日里,母后最是温婉,无论是对本宫,还是对下人,从未如此冷漠过,曾经的她,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可是今天,她对本宫说的那句话,真心不像是从母后口中说出来的。”
停了一下,裴禹继续说:“再说回毓笙,当日毓笙被毒蛇咬伤,母后恨不得用自己的血去换毓笙的命,如此疼爱,怎么会说冷淡就冷淡了呢?”一边说着,裴禹一边疑惑地摇着头。
顾居安听着裴禹的话,也慢慢在心中回想着,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停住了脚,对裴禹说道:“殿下,有一件事情,微臣觉得有必要让殿下知道。”
看着顾居安紧张的神情,裴禹站住了脚,严肃地看着他:“你说。”
“殿下有所不知,前几日的深夜,昭阳宫里的萍儿姑娘,深夜造访,说是娘娘急召,我等急忙入宫,却不料,娘娘要求朝臣们,在……在早朝之际,向皇上进言,改立二皇子为,为太子。”
裴禹瞪大了眼睛,满脸俱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紧紧抓住顾居安的双臂,双唇颤抖地问:“你说的这话,当真?”
“千真万确,按理说,以我的官位,不足以上殿,可也许是萍儿姑娘百密一疏吧,将许多下官这样的臣子一并宣召入了宫,最后皇后娘娘还叮嘱了朝臣们,不可将当夜的事情说出去。”
“母后……母后你怎么……”裴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身子开始摇晃着,仿佛天旋地转。
裴禹和顾居安离开之后,裴恪与萧皇后之间重新恢复了刚刚的谈话氛围。
萍儿端了一些茶点过来,裴恪细心地拿起一块桃酥递给萧皇后,温柔地说:“皇后,这是你最爱吃的桃酥,来吃一些吧。”
萧皇后接过桃酥,轻轻低下头,伸出了衣袖遮住面部,小口小口地将这块桃酥吃了下去,裴恪看不到的是,在这衣袖的背后,是一张漠然无神的表情,和机械咀嚼的牙齿。
“皇上,”萧皇后放下手中的衣袖,慢慢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裴恪,轻声说着:“对于禹儿刚刚说的话,皇上您怎么看?”
裴恪好不容易恢复好的心情,忽然再一次怒上心头,他哼了一声,说:“如此顽劣不堪,亏得朕教养他数年,却为了一个女人,行事竟然如此莽撞。”
床榻之后,萱妃听着裴恪的话,心中窃喜,现如今的一步一步,都是按照萱妃的计划在向前走着。她轻轻操纵着萧皇后,转向了裴恪的方向,但是面部依然隐藏在黑暗之中,缓缓说道:
“皇上切勿动怒,臣妾想着,顾居安和毓笙两个人的出现,让禹儿乱了神智,特别是那个毓笙,一脸的狐媚模样,禹儿年幼无知,被迷得神魂颠倒,陛下,咱们是时候帮禹儿一把了。”
裴恪正了正神色,萧皇后的这一番话,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于是他说:“皇后能这么想,朕很是欣慰啊。”
“不过陛下,”萧皇后继续说着:“自古以来,虽然是红颜祸国,但是顾居安这个人,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力量,陛下不是一直看顾居安很不顺眼么?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臣妾劝陛下,还是尽早拔了为好。”
听到萧皇后如此说顾居安,裴恪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了一丝笑意:“皇后所言极是啊,当初朕几次三番想要杀了他,谁让他是毓钟的儿子!”
萱妃听后,面色一怔,她只是想到了裴恪看不爽顾居安此人,却没料到顾居安竟然是毓钟的儿子!这层关系让萱妃震惊不已。
“皇上息怒,臣妾觉得,斩草必然要除根,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么,尽早动手为妙啊。”
裴恪缓缓点了点头,默许了萧皇后的话,眼中透露出凶狠的神色。
“皇上,臣妾斗胆,劝皇上一句,”萧皇后朱唇轻启,她的头微微抬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裴恪,缓缓说道:“陛下,今日您也看到了,禹儿沉迷于女色,不理朝政,臣妾谏言,改立二皇子裴恒为储君,二皇子身披显赫军功,在朝中又颇有威望,比禹儿强太多了,这么多年来,禹儿只顾着自己玩乐,实在是有违我朝贤德之君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