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穿过杏花廊踏至晓雾轩,闺中陈设都未曾变过,侍女已在门口侯着。案上一尘不染,看来是命她时常打理过的。不过素晓长母懒于打理账本财务,就连长姐也是这个性子。母女二人常年蜗居内府,无事之时非得等到日上三竿才肯起身。我这无人居住的破屋子也能被他们时常念起,倒也是受宠若惊。
“小娘子,回到尚书府所有的事务也还是交给秀恩打理便好。”秀恩跟了我十几年,她素来是稳重的,“娘子快梳洗一番,换身衣裳,衣柜里都是合身的衣服,你试试。”
打开衣柜,都是淡色缕金挑线纱裙,绉纱袍,果然也很和我心意。
“这些衣服都是谁吩咐下去的?”我正疑惑道,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对喜欢的一切也没有概念。又是谁如此了解我,连衣服尺寸都量的丝毫不差。
“娘子,大概是宫里人吩咐下来的。”
大概是安插在毓夜楼宫中宗政吧。
我换下随我风尘仆仆赶来的细锦衣,挑了一件云丝的翠纹裙,简单梳洗一番,唤秀恩替我绾上随云鬓,低调却也不扎眼。匆匆赶去正堂了。
上一次待在尚书府已经是十年前了。我虽非裴夫人长母嫡出,在家中也未曾受过亏待。长母豪爽热情,父亲乃谦谦君子,温柔可亲。最重要的是长姐,多年未见,琴技已然名动重雪,是重雪几代不可多见的乐理奇才。
裴孤月见我来了,立马将我拉至她身边坐下。
“你不在我可真是闷死了,都没人与我讨论蓦兰楼的头牌了。”
姐姐这些年留下的印象是一座冰山,不与人亲近,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崇拜名伶的小姑娘。
“蓦兰楼的头牌?就是那位长相秀气的男伶吗?”曾经执行任务时上花楼得见过一次,确实是一副好嗓,颇具才华。
“没错,正是他,每回偷偷溜去我都要为他点满天灯呢。”
果然是壕气。
“姐姐那位闺中密友呢,怎么不见?”
“你说陆静绥?她早早便远嫁到繁缕做了展亲王的良娣。她嫁的似乎不好,每回寄来的信上语气恼火,不似她的作风。”姐姐抬了抬眉,“那展亲王,说得好听是风流倜傥,在我眼里那便是沾花惹草,四处留情,难怪静绥这些年一直强忍怒火,真是委屈她了。”
幼时她俩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如今物是人非,倒也可叹。
“对了,我听母亲说,今日是要给你安排婚事呢!”
“姐姐别逗我笑了,姐姐都未嫁,做妹妹的有什么可着急的。”
“你可别说,这是圣旨啊。”
“陛下为什么要替我寻亲事?”
话还未全说出口,母亲便打断了。
“阿絮,这次是真的要委屈你了。”
“陛下替你寻了门亲事,前往繁缕国和亲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果然是亲事,竟然还是远嫁和亲。
自古和亲便是任重道远,此时我倒是觉得一身轻松。
“本是决定嫁位嫡亲公主的,但陛下无姊妹,便首选考虑我们尚书府的女儿身份尊贵。孤月说已经心有所属,我就不为难她了。如今只能为难你嫁过去交代了。”
到底不是亲生的,亲生的随便一糊弄就过去了,庶出的便这样被推出去了。
“我知道你才刚回来就又要远嫁,着实很委屈你,但尚书府任何物品都可以留给你做嫁妆,就当做是我们欠你的。”母亲话音沉重,不知是真的心疼还是装的纯粹。
我还想叹一句如今亲人安好,眉目依旧,和善如初。回头一想,一有大风大浪被推出去的便是我,倒也是讽刺。
“母亲不用自责,不知陛下希望我下嫁于谁?”
“繁缕的悟亲王乃是陛下曾经的挚友。如今展亲王当道,妖言惑众欲征我重雪。悟亲王本可保我重雪无恙,但奸人当道,悟亲王也有才无势,想要夺回权力,如果有我重雪权利牵制,任他不敢肆意妄为。”
这算是什么,一介亲王竟需要女子去稳固势力。
“那总归要有前提,若是以尚书府庶女身份下嫁定有不妥。”
“没错,陛下下旨侧封你为长公主。以身份地位为尊,更是一道保障。”
母亲顿了顿,
“陛下的原话是,尚书府的庶女乃毓夜第一刺客,具备了自保能力,又是重雪有名的才女,受人尊敬,不管是自身还是面子上都各有保障。”
果真是个个老谋深算。将理由想得充分,安排的满满当当,令我没有任何回绝的余地。
不过这位悟亲王也算是繁缕摄政王,赫赫有名之下的惊才艳艳,必然有一定雷霆手段,想要与他相处还是要三分忌惮。
“母亲放心,女儿会遵旨的。”我毕恭毕敬福身遵旨。
母亲长舒口气,自是心里石头落地。
见我又是不哭不闹应下,她求之不得。
“我就知道阿絮沉稳识大体。”
又是说笑了,依着圣旨的口谕,我岂会不遵。
姐姐扯扯我的衣袖,“阿絮你别担心,我听闻悟亲王一表人才,才情兼备,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呢。”
我故作开朗的笑了笑,“姐姐不必为我操心,阿絮可以逆来顺受。妹妹还是先祝福姐姐早日成功。”
裴孤月愣住了,虽是重雪第一大小姐,但过于孤芳自赏的性格,她的人缘并不是那么好。
但我离开与否,并填补不了她生来的孤独。
以为回到尚书府太平无忧,没想到在大府邸里勾心斗角还不适应,便给我安排去他国谋权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