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与掌柜的也没想到这个叫清许的文士竟如此之狠,竟然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下令开箭,待得箭雨及身,才匆忙闪躲,也已然不及,只好挥起武器,抵挡箭雨。
平章四下环顾,三丈开外,有一根日照天大楼的柱子,似是青石所制,宽两人合抱不来,这也许是他们的唯一机会。
平章一边全力挥动流星锤,在身前形成一片光幕,一边向铁手掌柜示意,呼他一起往那石柱抢去。
掌柜铁手开合,一边全神贯注的拔开射向身前的利箭,一边向平章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明白他的意图。
俩人一齐向柱子抢去,但劲箭呼啸有声,如一把把利剑穿空而来,平章的流星锤虽挡下不少箭雨,却也感觉虎口震裂,手臂发酸,铁手掌柜更不必说,铁手套已经震裂,半边身子发麻,心知再不抢到柱子躲起来,必然死于乱箭之下。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在往柱子那边赶去的时候,一枚箭破空而来,直接躲穿了他的肩膀,血雨飞出,痛得他惨哼一声,跌坐在地。
平章听得掌柜的惨哼声,回头一看,他已经痛得脸色发白,跌坐在地。平章大喝一声,流星锤一震,真气四溢,直接把方圆之内的利箭全数震落,赢得一丝缓冲空间与时间,连忙跃身过去,猿臂一伸,把铁手掌柜半抱半拉了起来,大喝一声:”走!“两人一起往柱子后头抢去。
刚才平章空身一人,应付这漫天箭雨尚有所不及,更何况现在抱着个伤员。铁手掌柜嘶声大喊,央求平章放下自己,独自逃生,平章仿若未闻。离青石柱子尚有丈余,两枚利箭撕裂锤幕,贯穿平章的大腿,直接带走一块血肉,伤口竟有拳头般大小。
平章只觉一阵剧痛从大腿传来,尚未低头瞧见伤口,已经站立不稳,俩人跌倒滚作一团,流星锤也掉落一旁,”哐铛“一声悲呜,仿佛也是累了,锤身已经被劲箭叮得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平章与掌柜互看一眼,两手紧紧一握,眼底坚毅神色如昨。他们心知,今日已然无幸。
蓦然,一支利箭,如天外飞龙,虎啸龙吟穿云裂石般射向众驽机手,一箭穿四人,还击断两把精钢驽机,然后才势衰,掉落在地。众人大惊,一看,这枚利箭从箭头,箭杆皆是精钢一体成型,箭羽似是狼毫。箭长三尺,比普通的长箭还长上一尺多,竟如一把飞剑,犹在滴血。而中箭的那四人与击断的两把驽机,皆被带飞五步之远。
场上众人与平章、掌柜的,全部被震住了,天下竟然有与长剑长度相仿的利箭,射出劲道如此之足,绝非人力所能为,难道是一把大驽机?大家心里皆是万千疑问,但很快,答案就来了。
只听蹄声得得,从前院传来,白影一闪,宽阔的车马道便闪出一骑,疾风般卷了过来,只见来者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白衣劲服,剑眉朗目,束发金冠,身骑白马,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手上竟挽着一柄巨弓,腰间也别着一个长长的箭筒,里面尚余三五枝利箭,狼毫箭羽,精钢箭身,与刚才射杀四人的箭,一模一样。不用多说,刚才那枚长箭,便是这位少年的杰作了。
清许刚刚从震惊的心情中恢复过来,始终不能相信,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能发出如此霸道的长箭,手令一挥,众驽机手马上转向,万千利箭,对准了白衣少年,才缓声怒道:“来者何人,为何不分青皂白,便伤我蛇堡的人,是活腻歪了吗?”
而白衣少年,仿若未见,仿若未闻,只是放马轻蹄,缓步过来,两眼四下搜寻,眨眼,便见到了倒地待死的平章与掌柜俩人,俊脸上喜色无限,拍马急上前来,轻声问道:”请问,哪位是平章前辈?“
平章心里疑惑,暗想:”此人生平未见,何以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在此处?“虽然疑惑,还是赶紧答道:“我便是平章,小兄弟面生得很,我们之前见过吗?”
白衣少年听到他就是平章,连忙下马,未来得及回答平章,便抽箭挽弓,转身对着清许,朗声说道:“这位先生,请了。让你的人别动,不然,我定然让你身上穿个血洞,你信不信?”
清许刚才向白衣少年问话,谁料人家对他理都不理,鼻子已经气歪,又见他与那两个受伤的对手细语一番,脸带喜色,心想:“这必然又是一伙的,今日便将你们一窝端了得了。”
他所顾忌的,不过是那少年的长弓罢了,见那少年毫无防备,又背向自己,即使他武功再高,箭法再高明,难道还能背后发箭不成,正要挥手下令,谁料少年下马抽箭挽弓转身,竟一气呵成,举起手时,少年尚在马上,手刚想挥下放箭时,少年那枚利箭已经对准了他,那一点寒光竟散发无穷的寒意,让隔了七八丈远的他,竟不由得脖子一缩,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仿佛动静大了些,那枚箭便要脱手射来一般。
少年见清许不敢乱动,接着又朗声说道:“就请两位前辈上马,我们先行离开这里。请放心,小侄是受人所托,来找您的。”
平章刚才见识到少年的箭法,也心知他若是要对自己不利,也不需如此周折,何况自己与掌柜都带伤在身,血流甚久,已经眩晕,上马是最好的结果。便不多言,先扶铁手掌柜上马,再由掌柜的拉上一把,两个大汉便已坐上白马。那银白如雪的健马,被俩人身上的血一染一浸,血色盈然,就像是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红腊一般。
两人骑马,少年护行,三人慢步离开日照天大院,与此同时,少年的利箭,一直对准清许,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出了朱漆大门,白马蹄儿翻飞,驮着两个大汉,竟能在青石梯上跑得又稳又快,让平章与掌柜两人感叹不已,此等神骏,实是少见。刚到山脚,白衣少年一声呼啸,白马立蹄止步。少年跑上前来,抱拳道:“两位前辈就请在此等候片刻,由小生骑马回去,把这个害人的日照天通通一把火烧了,省得它继续留在世间害人!”
平章心中一动,问道:“难道刚才玉满堂那把火……”
少年笑道:“正是小生放的。”
平章豪气一笑,赞道:“好!烧得好!”转念一想,不由得皱眉道:“但是,少侠现在回去烧日照天,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怕是不好得手,反而容易让自己陷入险境,不是良计,不如……”
少年淡然一笑,说道:“前辈放心,我思虑过了,刚才玉满堂的大火已经烧上了日照天,刚才他们无暇救火,此刻必定全数人员正在救火。此外,他们必定想不到我会去而复返,我由第一进城楼开始放火,他们必定来救火,我再进日照天大楼放火,然后再烧第二进城楼,如此这般,他们必定疲于奔命,并且手足无措,只能东奔西跑,徒劳无功。退一步来讲,即使他们能组织有效的反抗,我马又快,弓又利,并不惧怕他们。就请两位前辈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平章见少年谈吐斯文,但富有谋略,没来由得就觉得他非常可信,也就不再劝说,只叮嘱他多加小心,便下马给他。少年上马,调转马头,一声呼喝,旋风般的上山。不一会,只听山上呼喝声、叱骂声乱作一团,一顿饭的工夫,蹄声急促,青石梯上白影一闪,白衣少年已到眼前,除了衣服上黑了几处之外,连一处伤痕皆无。
少年下马,协助平章与掌柜的上马,一拍马腚,白马撒腿便跑。平章只见周边的树木如风般倒退闪过,回头发现白衣少年施展轻功追随在后,保持落后两个身位,不紧不慢,神情轻松。
平章心底不由感慨:“真的是后生可畏,居然在此间有个武功计谋皆如此出众的少年,我们老矣。”
白马神骏非凡,驮着两位,过沟过涧,上山下河,皆如履平地。
平章心下疑惑未解,不由得开口问道:”少侠刚才到提到是受人所托,来寻老夫,不知所托者何人?“
少年施展轻功追在马后,听得问询,忙赶前两步,神定气闲的答道:”是一位叫方笔的少年朋友,托我到蛇堡找寻你的。“说完,又把相貌描述了一遍。
平章一听,正是方笔,欣喜若狂,此次蛇堡一行,找不到方笔,正在忧心仲仲,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由得心情舒畅,刚才压在心头那一股闷气,也瞬时畅快了许多。掌柜见到蛇堡被毁,得偿所愿,又见平章寻得侄儿,当然也大笑开怀,三人一路有说有笑,眨眼便来到一处山谷之中。
山谷位于融都镇西北角,离蛇堡很远了,刚好是开春时节,百花盛放,山谷里有一个山洞,似是人熊的居住的,但此时被打扫得非常干净,虽然有点异味,但也可以接受,方笔正是在此等候,面前燃烧着一个大火堆,正烤着一头野猪,已经全身金黄,旁边有一个小火堆,在烫着一壶烈酒,酒香四溢,烤猪味香,洞外阳光正好,蝴蝶追逐,万花争艳,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原来,白衣少年出去前,已经打了一条野猪先烤着,再烫上一壶酒,才去寻人。他料定,平章二人必定会在日照天,此去必定能把人寻到,因此做了相关的准备。中午时分,四人围坐在此,大喝喝酒,大碗吃肉,互道别后事宜,平章才终于知道方笔别后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