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来临，青溪城央的学堂，今日久违地没有响起学童们莺莺的读书声，而是一片压抑的宁静，学堂内坐满了几百名待举的学子，多为二十及冠后的成年男子，像柳方这种尚未弱冠的只在少数，但也有几个双鬓白发的年老考生。
待至学堂的晨钟被敲响，巡考官员们将案卷按例分发，传到每个人的案台上，案头都镶嵌着有一尺半高，二尺之长的环形方木隔板，防止考生四处窥窃，所以柳方坐在案中，只有起身，才能看到周围其他人的案卷。
柳方拿到案卷，阅了两遍举题，心中推衍片刻，才会心一笑，卷中考核的和平日里学的所别无多，总共分发案卷有四，前三卷皆考查的是明经科中的经史典例，第四卷才是进士科中的解集诗赋，柳方粗略地看了下大体内容，便胸有成竹，凭借着往日的积累，运笔弄墨，明经科中略有思虑的不过是史集中《青史赋》里第十三卷中，一个后人褒贬不一，值得反复推敲的将军生平，柳方考虑再三，最后博取众长，将历代人的评价综合再糅合自己的意见，料想即使所答有误，也无伤大雅，其他的举题对于柳方来说还是较为简单，毕竟只是一个乡试，在柳方看来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连这都无法通过，八年的努力也太殆笑大方了。
乡举一直持续到响午时分，而柳方早在考举时间还未过半就已经写完停笔，不提前交案卷，只是听从其父柳化生的临行的告诫罢了。
出了考场的柳方，在人群中找到了在马车旁茕茕独立的秋儿姐，正准备上前，却发现秋儿姐身边多了一个衣着富态的公子在与其交谈，手中还握着一把白玉扇，从其行态，柳方估计也是和自己一样参加完乡举的考生。
柳方走到秋儿姐的身边时，看到秋儿姐脸上不耐的表情，便猜测出了七八分缘故。
“秋儿，为夫参加完乡举了，辛苦秋儿等我这大半天了，看看你脸上都出汗了。为夫替你擦擦。”说着柳方上前拿出白丝巾布替姜秋儿细心地擦了擦姜秋儿额头上的香汗，从头到尾都不去看这富家公子一眼。
姜秋儿看到柳方出来，正欣喜着，突然柳方帮自己擦汗，让姜秋儿芳心微颤，但还未知何意，突然看到柳方对自己使了使眼色，才明白自家少爷是想帮自己摆脱眼前这人的纠缠。
于是顺着柳方。
“秋儿不累，作为妻子，丈夫临考，我在外等候是应该的”姜秋儿红着脸腼腆地说道。
“这......”一旁的公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柳方这才转头打量富家公子，拱手道：“这位公子，也是刚刚参加完乡举吧？”
“哼，是又如何。”似乎是嫉妒柳方和姜秋儿的关系，富家公子不悦地答道。
“方才我看到公子来找我妻子，不知所谓何事？”
看到周围投来异样的眼光，富家公子有点忌惮，只得语气放缓：“刚刚看到这姑娘站在马车旁，面色着急，以为遇到了什么难题，就想过来问下看能不能出一份力，没想到只是在等你，那看来不需要我帮忙了。”说完带着身边的仆从，急忙地离去。
直到那富家公子消失在街头的转角时，姜秋儿才皱着娥眉不满道：“少爷，你不知道，这个许公子讨厌的很，刚刚一直在我身边纠缠着不放，还说要纳我为妾，我都不想理会他，他还一直在旁边不停地嚷嚷。”
柳方少有地看到温婉似玉的秋儿姐抱怨。
“这个许家公子所属是哪个许家？”
“还能有哪个许家，就是当今青阳国师所属的那个许氏家族。”
“他怎么会来到青溪城里参加乡举？不是听说许家是在青阳城中吗？”柳方不解道。
“秋儿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许公子吹嘘说自己能夺得此次青溪城乡举前三，还说如果我当他的小妾，将来等他及第进士后，还能跟他一起回青阳城回归主家什么的，料想应当是被青阳的许氏主家赶出来赶到青溪城成了旁系分支吧。”
“此人应当有些实力，当今国师是许家人，毕竟有底蕴在，许家出来的人也非宵小之辈，指不定如他所言，秋儿姐跟着他，将来还真有可能做一个进士的小妾哦。”柳方调侃道。
“少爷莫要戏耍秋儿，秋儿当年立誓，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姜主母育我之恩，无以为报，只愿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从未想过外嫁之事，少爷休要再提。”姜秋儿听到柳方的戏言，脸色却变得煞白，看向柳方郑重地言道。
看到自己的玩笑话令得秋儿姐如此紧张，柳方也知自己言语有过，便不再多言，两人坐在马车上，由姜秋儿驾着马一路向柳府归去。
而另一边的许家公子，和他的几个仆从，回到了许府，许家公子许无欢，正沉着脸坐在主座上，那几个仆从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是说，刚刚那小子是柳府的公子柳方？而且那身边那个美人是他的婢女姜秋儿？”
“是的，公子，我刚刚派人去打探了下，得来的消息确实如此。”仆人不敢抬头与许无欢对视，怕受到牵连。
许无欢听闻后，阴沉着脸，宛如火山喷发，怒挥衣衫，将桌上的一瓶花卉扫飞而出，摔在了地板上，顿时花瓶乍裂，那瓶中的花也零落四散，仆从们更是打一个激灵，惶恐不安地把头埋的更低。
“柳方庶子安敢欺我！他算什么？不过是青溪城里面的小小柳府的公子，要不是当初爹我们被主家赶出来，就算是这青溪城主见到我，也得看我脸色，一个柳府，算个屁，哼！也好，那个美人姜秋儿既然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婢女，看她行态应该尚为处子，那我就更得把她纳为我的小妾了，嘿嘿。”许无欢一改愤怒的面孔，露出一丝诡诈的阴笑，自言自语道。
“你们回去后，替我多打探打探柳府的消息，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那个柳方和姜秋儿的消息。看柳方那厮今日，也是和我这般参加乡举的，哼!本公子可是提前半个时辰就上交了案卷，这次乡试，在这小小青溪城，我定能稳入前三，而柳方，却到了最后时辰才交卷，估计也是庸才一个，不足为虑，到时候要是知道柳方落榜的消息，你们记得禀报我，本公子要准备一份厚礼去柳府求亲，现在你们退下吧。”
待到全部仆从离开后，堂中就剩着许无欢一人，看着地上逐渐凋零的花卉，嘴角挂起了一丝阴鸷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