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期起,宋寅便叫下人搬了软塌,自己晚上便歇在榻上,总算是熬过了二日。
次日,该是归宁的日子,两人都起了个大早,舞霞梳洗打扮,宋寅便在院子里练习把式。舞霞出来,便见宋寅招式开合间自带英气,像极了画本里那些风流倜傥的侠客。宋寅晓得舞霞出来了,收了招式,等她过来。
宋寅开口道:“可要用了早膳再去?”舞霞想了想,怕宋寅在宫里约束,还是决定用了膳再去。
这一用膳,便有些迟了,宋寅怕失了礼数,微微有些着急。舞霞依旧不紧不慢。宋寅忍不住开口道:“雲儿,这般迟了,陛下许是要怪罪下来的。”舞霞拈了一块糕点:“不打紧的,父皇知晓我的性子,怪罪不到你头上,我不知父皇拿了什么与你做交易,但既然他将我嫁与你,就该想到我和你是一条心。”
宋寅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叹了口气:“何必呢,不值得的。”舞霞抬头看向他,笑颜如花:“值不值得,只有我说了才算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舞霞抬手用罗帕擦了擦嘴角,转身率先上了马车。
侍女将夫妇二人引进殿内,上了香茗点心,恭恭敬敬候在一旁,不多时,皇帝便走了进来,两人起身行礼。皇帝坐上主位,示意免礼,开口道:“雲儿在温家可还呆的习惯?”舞霞点头:“夫君对我极好,温老夫人慈爱可亲,自是不用多说,还请父皇宽心。”皇帝上下打量着舞霞,见她面色无虞,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最好了,若是受了委屈,自管进宫来向父皇告状就是了,父皇定当为你撑腰。说起来,贵妃他们都很念着你,你去看看她们罢。”
舞霞知道皇帝的心思,知道他有话同宋寅讲,也不好赖着不走,只得行礼退下了。
见舞霞如此乖巧,皇帝略微有些不快,冷哼一声:“我的宝贝女儿,向来任性,到了你的手里,倒是这么乖巧了。”宋寅不卑不亢:“那也是陛下将公主交给我的,陛下应该放心才是。”皇帝不满的摇头,却也不屑多说,再次开口道:“我叫你留下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宋寅装傻:“陛下说的是哪条约定?”皇帝知道他指得是之前说不动温家的约定,有些不满旧事重提:“说的是半年后出征的约定,你不会忘记了吧。你如今在温家,若是不遵圣喻,温家还是要倒霉。”
宋寅知道皇帝还会拿温家来要挟,直接开口道:“我知道陛下说的,但是若要出征,总是要兵马粮草不是吗,如今现在国库尚不充盈,贸然出兵,胜算并不大不是吗?”皇帝不耐烦的挥手:“温熙这几年来为国家省下不少银两,足够撑到战争结束,更何况,一旦打了胜仗,收缴财宝皆归国库,国库又怎会空虚呢。”
宋寅无奈也感到心惊,皇帝早早就打算好了,要温熙开源节流,自己再拿这些民脂民膏来打仗,不用说都知道,温熙一定会和自己大吵一架才是。宋寅想到此,怒火中烧,却只能隐忍不发:“陛下竟已算计至此,又怎么能确定我一定能打胜仗呢?”皇帝冷笑:“我自然不会只把筹码压在你一人身上,叫你去苏老将军身边历练,一是为了让你学好本事,二也是为了让苏老将军把你当成自己人。若是你打了败仗,必然身死,为了给你报仇,向来苏老将军也会拼尽全力把胡人收拾干净的。”
宋寅心一下凉了大半,没想皇帝已经算计至此:“陛下的意思,就算雲儿守了活寡,也要把胡地打下来吗?”皇帝眯起眼:“你不用拿雲儿来威胁我,看你们这模样,想来还未同房,你若死了,叫雲儿再嫁就是,雲儿是我手心里的宝贝,我自然不会叫她守一辈子的寡。”说到此,皇帝狭促一笑:“说起来,若是不想你的发妻成为别人的枕边人,你还是好好活着好些吧。”宋寅握紧了拳头:“陛下要臣怎么做?”皇帝满意点头:“这才有些臣子的样子,这些年叫你偷偷训练的精兵不知训练的如何了?”
说到自己的精兵,宋寅微微骄傲的抬了抬头:“臣别的不敢说,就这一批士兵,不说以一当十,但是一个人对付三五个胡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皇帝睨着看他:“哦,有这么神吗,那胜算可又是加了一分。”宋寅冷下脸来:“但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是我们的底牌,若是前面败局已定,就是再有十批精兵,也是没用的。”
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但就是这样,他已经很满意了:“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倒是可以稍稍和苏老将军透个底,省的到时又出什么岔子。”
宋寅听得他又提起苏老将军,忍不住呛身道:“陛下还是相信苏老将军些,为何不直接与苏老将军商量?”皇帝瞪他一眼:“苏老将军这样的老顽固,年纪大了,雄性壮志早就消磨殆尽,更何况你是个新人,若是真的战败,责任自然在你。和苏老将军自然没有什么干系。”
宋寅已经无话可说了,胜了,功劳与荣誉都挂在皇帝的名头上,若是败了,过错与怨怼都是臣子来扛,这样的皇帝如何不失民心,朝中臣子又怎会死心塌地的为皇帝办事,宋寅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道:“陛下既然将这筹码皆压在我身上,自然是要多给我些权利才好办事。”
皇帝一下警惕起来:“你想要什么?”
宋寅开口道:“臣想要的不多,无非是把那支精兵的调遣权全权交由臣罢了。”皇帝思虑一番,点头算是应许,宋寅摇摇头:“陛下多次出尔反尔,臣实在惶恐,既如此,便取件圣物赠与臣,也当是个信物。”皇帝气极,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这是想怎样,朕是皇帝,一言九鼎,你居然敢质疑我?”宋寅并没有被皇帝的威风吓到,开口道:“陛下心里该有笔账的。”皇帝本就无理,略有些心虚,还是忍住怒气:“罢了,既然你不放心,朕的贴身玉佩给你便是。”宋寅继续说道:“陛下倒是若是要说我偷得的,臣就是要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皇帝咬牙看着他:“好好好,那你说要如何是好?”宋寅嘴角带笑:“只要陛下当着众臣的面,将这块玉佩赠与我,再细细说明这玉佩的用途便是了。”
皇帝心想,这倒是小事一桩,毕竟以后宋寅可是要大用的,也该叫他在朝堂之上露露脸了开口应下了。宋寅跪地谢恩,嘴角划出一个笑容来。
舞霞在后宫见了众妃子,众妃子皆上前来嘘寒问暖,倒是有些让人感动,舞霞一一回了问候,众妃子又送了些贺礼,虽都是些首饰衣裳,却也是妃子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物了。
贵妃将舞霞扯到一旁,小声开口道:“宋寅对你可好?”舞霞脸上浮起绯色来:“夫君对我自然是好的。”贵妃点点头:“那便是最好的,我弟弟的儿子与宋寅差不多一个年岁,先前便听说宋寅文武双全,颇想结交,只是宋寅居无定所,不知该将帖子送到哪里,如今宋寅住在温府上,递帖子去,必然要过温家人的手,又怕温家人觉得有什么苟且,所以想看看,雲儿你这里可否递个帖子去?”
舞霞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妃子皆是看中了宋寅当今颇得父皇青眼,又是个新人,尚未站队,这才纷纷赶上门来巴结。舞霞摆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来:“我与夫君刚刚成亲,他得喜好我也不知,若是递了,怕是叫他不快,我毕竟是个新妇,若是一成婚就惹的夫君不快,怕是。”舞霞停住,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来。贵妃暗暗撇撇嘴,还是摆出亲热的笑容来:“怎的会如此,不过是递个帖子罢了,宋寅毕竟只是个小官,雲儿可是嫡亲的公主,哪里敢不听雲儿的话?”
舞霞做惊恐的表情来:“娘娘切莫这般说,我既已嫁给他,自然是夫唱妇随,我自然是要听夫君的,娘娘这样说,可是陷我于不守妇道啊。”贵妃一听,连娘娘都喊上了,看来是打定主意撇清关系,忍不住冷哼一身,扶着发髻扭着腰肢走开了,一个小官罢了,本就不值得自己放下面子低声讨好,虽说这段时日得了皇帝青眼,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