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说温熙被老夫人关在房间里大发脾气,心情甚好:“小卓子你说,温熙是不是对雲儿有点意思?”小卓子嘿嘿一笑:“公主天人之姿,京城哪家公子不仰慕公主的。”皇帝哈哈大笑:“雲儿像极了她母后,眉眼如画,自然是摄人心魄的。那你说,宋寅对雲儿有没有点意思?”小卓子不敢轻易回话,犹豫了好久,这才开口:“公主养在宫中,宋将军本是布衣之身,想来与公主无缘相见,若是与公主相处久了,想来也是公主的裙下之臣。”皇帝点点头:“说的也是,虽说雲儿并不排斥嫁给宋寅,但是夫妻总是要培养培养感情才好。”小卓子不知皇帝想如何做,只得低低应声。皇帝面上露出一个自负的笑容,叫小卓子看的心头一颤。
次日,宋寅悄悄的进了宫,皇帝的旨意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门口的侍卫见是宋寅,不敢多加为难,并没有多加盘问,便放宋寅进了宫。宋寅避开人多的地方,悄悄潜到舞霞的寝宫。
舞霞正在屋里小憩,宋寅避开外面扫洒的侍女,潜进屋里。舞霞突然被人拍醒,正准备怒斥,就被宋寅捂住了嘴巴,舞霞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见是宋寅,神色微微放松了些,示意宋寅把手拿开,宋寅打着手势叫舞霞不要喊叫,舞霞点点头,宋寅慢慢把她放开,舞霞长长出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没想到你也是个梁上君子,见不得人。”宋寅苦笑:“公主殿下,臣也不想这样,臣时间不多,臣这次来,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是真心想嫁给我?”舞霞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一下红了脸蛋,舞霞伸手将耳畔的碎发捋到耳后:“哪有什么真心,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叫我嫁你,我自然是要听命的。”宋寅挠了挠脑袋:“您是公主之尊,若是你不愿,大可以和陛下提,陛下一直疼爱你,想来不会逼着你嫁给臣的。”舞霞又羞又气:“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愿娶我,你就直说,何苦如此拐弯抹角的羞辱我?”宋寅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公主,您可小点声讲话!”舞霞一口咬在宋寅的手腕上,宋寅吃痛,却又不敢叫出来,只得倒吸一口凉气:“公主!”舞霞指着他的鼻子小声骂道:“你这个流氓,登徒子!是本公主瞎了眼才同意了父皇的赐婚!”宋寅甩甩手腕:“公主殿下,此事还有回环的余地,你若是愿意配合。”舞霞打断他的话:“本公主已经同意了父皇的赐婚,现在叫我去反驳父皇,这是把父皇的面子狠狠的踩在地上!”宋寅满脸为难:“公主不觉的自己嫁给我吃亏了吗?”舞霞定睛瞧了宋寅一眼,脸蛋羞的通红:“本公主嫁给谁都是吃亏!”宋寅瞧见舞霞通红的耳尖,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妥,一下也尴尬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舞霞推开他:“既然父皇已经赐婚,我就是你未娶的妻子,若是你不愿娶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宋寅听着话头不对,怎的就要寻死觅活了呢?连忙宽慰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伤了自己。”舞霞斜着眼看他,旭日初升,暖阳透过窗缝洒在他身上,给他平添了一份英气,直逼的叫人睁不开眼,舞霞一时看愣了,没有回话。宋寅只当她真的想着如何伤害自己,赶忙拉住她:“公主莫要想到别处去,陛下既已下旨,我自然不会抗旨。”舞霞反应过来,看着宋寅皱紧的眉,知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瞧他,这大清早来不就是为了抗旨吗,舞霞叹口气:“你不必放在心上,只当家里多了一个吃饭的人,我知道你不愿,若是你心上有人,将她纳进来也就是了。”宋寅没想到舞霞如此好说话,想到深闺女子盲婚哑嫁,嫁的也是自己不爱的,还要由着夫婿纳妾,他心下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只得低声道:“若是公主真嫁给臣,臣定当终身不纳,殿下金枝玉叶,臣断不会叫其他女子来扰了公主清净。”
舞霞听这些话低声从他口里说出,像极了话本里的山盟海誓,舞霞一时分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觉得心尖一颤,像要化了似的,软和成了一滩春水。舞霞没有回话,低下了头,两抹飞霞浮现,女孩子的娇羞顿显。宋寅久在沙场,哪里见过这般娇俏的女子容颜,顿觉的有些尴尬和害臊来,只得匆匆说句:“若是如此,臣定当十里红妆迎公主下嫁。”便快步走了。独留舞霞在屋子里绞着帕子,满脸通红。
宋寅出了门,门外晨光正好,微分轻抚,宋寅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双颊滚烫,心下懊恼,抬起手揉了揉快步出了宫。
回到温家,温熙步子有些沉重,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步没有停下来,径直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刚起,略略有些倦意,听的宋寅来了,便抬手叫下人放进来。宋寅看老夫人面带倦意,自知叫老夫人操心伤神,只得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大礼,瑶儿在一旁看着,心里对宋寅的怨气便消散了几分。
老夫人连忙下榻将其扶起:“这大清早的,何必行此大礼?马上要娶公主,这架子可是要摆起来,切莫叫别人瞧不起。”老夫人回到榻上,示意他坐下来,宋寅坐下来,说道:“这婚事,还是要祖母操劳了。”老夫人面带笑意:“你可算是想开了,就是要这般,一家人,讲什么客气。祖母自当把你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定不会叫你和舞霞受半分委屈。”
宋寅握紧拳头,还是说出了让自己难堪的话来:“这些花销,我以后定当还给温家。”温老夫人愣了一下,拉过宋寅的手来:“傻孩子,这是何必,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你的俸禄大半还不是要进我温家的府库。”宋寅这才放下心来,若是温老夫人死活不愿意让他还这笔花销,他心里就会像压着一块石头般喘不过气来。温老夫人这样说,无疑把他心里的石头抬了下来,宋寅轻轻吐了口浊气,抬眼望向老夫人:“既然如此,便有劳祖母了。祖母也要切切注意着身子,莫要伤了自己。”温老夫人笑了,眼角皱纹泛起温柔的鱼尾纹来:“老身操劳了一辈子,这点小事,哪里会伤神,你不要太多虑了。”宋寅点头应下,行礼退了出去。
温老夫人看着宋寅出了门,吩咐瑶儿下去打水来洁面更衣准备进宫,瑶儿不满:“老夫人,何必如此着急呢,宋公子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温老夫人冷眼看着瑶儿:“瑶儿,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你对宋公子可不是这个态度。”瑶儿知道这是老夫人生气的前兆,连忙跪下来:“老夫人,瑶儿只是心疼老夫人劳累,温家出力又费财,也落不到什么好处,这是何必呢。”老夫人抬步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个不必跟在我身边了。”瑶儿乖顺的伏在地上,没再回话。
老夫人更了衣,便进宫见了皇帝。皇帝刚下了早朝,便赶来见温老夫人:“老夫人这么早就来了,也不知宫里人有没有招待周全。”温老夫人行了礼,:“老身也才刚来,倒是陛下一下了朝便来见我这个老婆子,倒是折煞老身了。”皇帝微微有些不耐,不愿与温老夫人多做周旋:“舞霞出嫁,我定然不会委屈了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虽是夸张了些,却是舞霞受得起的,前面你们温家的礼数,也不能少了,虽然时间有些赶了,但是该有的都要有,一点都不能少。”温老夫人点头应是:“这是自然,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公主殿下。”皇帝满意的点头:“我知道宋寅刚有官职没几年,想来积蓄不多,不过既然是你们温家的人,你们温家自然是要出力的。”温老夫人也点头:“这是自然。”皇帝又开口:“我叫钦天监算好了日子,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就定这天吧。”温老夫人心下讶异,虽然知道皇帝着急,但也没想到如此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也只能点头应是。皇帝见温老夫人如此好说话,心里一慌,声音软和下来:“老夫人可有什么建议?”老夫人面上慈笑着:“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心头宝,陛下必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老身只有一事,先前陛下赐了宋寅一座宅子,可毕竟宋寅是我们温家的人,我们温家父慈子孝,向来没有分家的传统,您看这宅子可怎么处置,若是还在宋寅名下,必然是要作为新房布置的,若是您要收回,便从温府收拾出一个单独的主院作为新人的新房,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一时被绕晕了没能反应过来,细细想来以后突然发现,自己算好的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出了岔子,若是收回那座宅子,那自己想让这对新人在温熙的眼皮子下膈应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可宋寅便是温家的一员了,一家人那有什么隔夜仇?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甚至有可能合起伙来左右朝堂动向,可若是让宋寅搬出温府,那自己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皇帝一时气极,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就说这老婆子一向精明,怎么可能今天这么柔和,原来早就想好了法子来对付自己。皇帝一向自负,这次被老夫人漫不经心的拆穿打脸,心下不忿,看着老夫人越发怒火中烧,皇帝唰的一下从宝座上站起。
温老夫人吓了一跳:“陛下!是老身说错什么了么?”
皇帝看着温老夫人无辜受惊的模样,反应过来,压下怒火,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朕觉得温老夫人说的正是,是朕的疏忽,既如此,朕便把那宅子收回来,好叫宋寅真真正正成为温家人!”最后这句话,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的,就算只能膈应一段时日,也好过没有矛盾,疑心怨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很难再消除,总之,计划了这么久,总该有点效用。
温老夫人似乎不觉,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臣妇谢陛下恩典!”皇帝看了越发心烦,却又不能表露,只好点头:“温老夫人大不必如此,温家于宋寅有恩,宋寅自该报答温家。”皇帝最终还是没忍住,挑拨了一句。温老夫人似乎不察,只是谢恩。皇帝见她避重就轻,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心里更是怄了一口闷气,只得让温老夫人请安回去了。
温老夫人走出大殿,背后是金壁辉煌的宫殿,温老夫人头也没回,径直向前走去。温老夫人心里有些凄凉,温家世代清流,一心只为国为民,为天下学子,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任君主的猜忌,温老夫人又有些失望,这任君主有野心却没有实力,连最基本的情绪管理都做不好,心胸不够开阔,心思又不够细腻,姬家的天下流传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前几任的君王为后世子孙打下了国富民安的基础,后世的子孙却溺于享乐,被京城繁华的外表所蒙蔽,看不见繁华下的千疮百孔,温老夫人不敢细想,匆匆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