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紧绷像是即将撕裂的布帛,誉长风此时才知道自己一直陪伴着颗定时炸弹,趁老者还未转化成其他情绪,顿时心里发慌,他做贼心虚,攥住扳指飞一般奔逃。
气喘吁吁回到房间,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褴褛衣衫包裹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一方精致的家印,他和它在,誉家就在,所以他决不能在此处翻船。
也是凑巧,青漓道人钓起一截手骨,喜不自胜乱了心绪,老者确实算他半个师傅,可自己得此道法终归是一个魔道种子;怒恐惊失去最大筹码,绝对要和自己拼命;而悲思忧从未想过要传自己功法,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毕竟道法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物件之一。
虽然青漓道人离不开亭子,可说不定青冥子会前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早早离开这里,连夜从书院西墙爬了出去,趁着异常漆黑的夜色,又开始了逃亡路。
在少年翻墙时,一袭白衣穿过阵法落入亭中,正是疑惑天地失色这异象来寻青漓道人解惑的青冥子,一进障眼阵法就看到愤怒的青漓顶着琼火咒正在恨恨看着他。
“怒恐惊!你如何破出琼火?”
自然是被誉长风给气出来的,可此三情与青冥子不对付,加上误传道法有些心虚,他没有及时说出实情。
“奶奶的,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讲话的?”
鹤发童颜的青冥子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一道源气成纹加施在那盏灯上,光芒四射伴随着老者凄厉的叫骂,一副悲伤的面孔浮现,却可以明显感到不同。
怒恐惊富有活力,老当益壮;悲思忧死气沉沉,暮气沉沉。
“青冥,书院有近道者被怒恐惊蛊惑,学了我的功法,拿走了一块源石,我要你除去这个隐患。”
“近道者?十几年了只有今年才有一人有近道之资,已被我收为徒弟,我叮嘱过她不许来居住区的。”
知道大事不好,但青冥子却没将此事与天象联系起来,毕竟这一个小孩对于天下实在微不足道,怎能和天象扯在一起。
“不是她,是一个叫做誉长风的少年,我与怒恐惊记忆共通,知道他的一些秘密,这少年若是有了能力绝对要妄造杀孽,唯有除掉,以绝后患。”
青漓道人语气冷漠,毫不顾忌这是一条人命。
“前辈,我这就让钱成山去处理,我觉得这少年隐藏近道者身份入院偷学道法,恐怕背后有势力在搞阴谋,你说,会不会是龙鲸院的人?”
两人骤然面沉似水。青冥子的多疑让誉长风来历也朦胧起来,其万万想不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少年早已不在书院了。
在书院里连夜彻查的时候,誉长风按着自己规划的路线已经渐行渐远。
深知人力不能与修道者斗,来到一处河边,少年踩着水摸索着爬上一个竹筏,拔起固定筏子的的竹竿对着岸边用力一撑,远离河岸的那一刻,誉长风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随波远去的他回头看着过往的方向。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他逃离了书院,誉长风确信这是一个正确决定,前路虽茫然,但他有信念支持着。
要修道!
要报仇!
在这异常漆黑的夜里,誉长风挣脱出命运安排的轨迹。
山海星之外,一道混沌气冲开诸天星宿大阵,星空中庞然的天宫虚影隐现,从中有天外大人物出手,亿万流光对混沌气进行灭杀,可一直平稳循环的星轨秩序演算的命格还是受到扰乱。
受到毁灭伤害的混沌气灵性溃败成为一件被灰雾包裹的死物,无力地被山海星的引力拉扯坠落下去。
一个光芒万丈的巨大身影从天宫飞出,若有所思,在其眼中这颗蔚蓝星球源气大势已然溃散不堪,伫立良久之后,一声太息,和出现时一般,他与身后的天宫虚化消失。
海洋包裹的大陆,偏西方某处不起眼的地界,细微的银丝汇聚成一条纤细银线画向沙漠而后忽然转向擦着一座鹤立鸡群的巨大山脉边缘接入南方平原开始分成更小的枝桠,但主干还是接入了浩瀚大海。
这就是誉长风顺水而下的河流,即使一夜数百里,他却连沙漠那边都没到,从高空看他也不过动了微毫而已。
这一夜每犯困誉长风就用清凉的河水洗脸,有时激荡颠簸有时缓和如止,在从未如此漆黑的夜里,根本看不到四周的风景,也不敢随意靠边。
漫长一夜过去,天色泛起深沉的蓝,誉长风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天不会亮了呢!
誉长风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长呼一口气,感慨道:
“无根浮萍,三分自由,七分落寞,十分不堪。”
或许辽王朝已经捉不住他,但青冥子和青漓道人是修道界的人神通广大。
唉!真让人烦躁,难不成我要离开西域?静下心来誉长风才计划起接下来的事。
生性多疑谨慎,少年稍加思考就做出决定,离开,立刻!
是去北境还是南疆亦或是高唐,一时难以定夺,他有些茫然。
在无限远的河流尽头一轮红日滚出半边,霞光万道,映出不远处村庄里的缕缕炊烟。
终于有了人烟。
扔掉竹筏,背起包裹跳入水中,爬上岸抖落一身水,此刻他如重获新生,一种孑然于世间的感觉油然而生,却又突然被心底的仇恨拉回到现实。
路还远的,一切都会有个结果,誉长风不去思考往哪走,他现在只需要往青麓书院的相反方向走就对了。
攥了攥拳头,誉长风前往那出村庄,他要打听些消息,顺便弄一些食物。
……
离开书院已经五天,誉长风得知自己已经在远安国境内,这是个好消息,商国远安的驼队往来各国行商,誉长风不由认为自己否极泰来了。
数日的路途,有一件好消息,他把七情决整合成功,在体内运转,如水到渠成般在丹田聚起一道源气团,无任何不适。
这让他着实高兴了很长时间,把玩着稀薄的源气,让它时而浮现在手上,时而加持在脚上,这种奇异的能量让他力气和速度都加快了一大截,挥舞着家传拳法更是虎虎生风。
“如果没有师门可拜,我只能当个没有任何资源的散修了。”誉长风这么想到。陡然灵光一现,他突然记起青漓道人的那枚扳指,连忙打开包袱,找了出来。
“丹符咒器阵威力莫测,如果这是一件器,又有何用处呢?”
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誉长风拿着微弱的源气凑了上去,霎时间,扳指上千百光点连接起一个复杂的阵法,蛰伏在其中的海量的源气,向他体内冲去,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脑海的灵识隐约感受到扳指内的文字,“此源石玉采于东海福地,其质极品,纹三道定心阵,可平气静心养神,刻师高唐李自白。”
灵湖里百年浸泡,让这块极品源石汲取了海量的源气,誉长风足足吸纳半个时辰扳指依然源源不断输送,融入他身体,帮他塑造道体,稳固灵识,温养道基,雕琢着阵法的极品源石有特殊性能,让粗糙的吸纳也像是传功一般。
誉长风盘膝消化体内的源气,即使是囫囵吞枣,可他丹田里气团也变得愈发清晰,量变似乎也在引起质变。
再起身,他只觉身体轻盈,脑海清晰,五感延伸,神识壮大,竟然可以像武学大家那样进行内视,赫然是世俗武者先天境界的知微现象,也是此时誉长风发现丹田内的源气不知何时分成七团,亮着专属不同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喜怒忧思悲恐惊。
修为精进,誉长风自然欣喜异常,果然赤色的源气就开始翻涌,少年很快稳下心,悲喜不生,似乎七情决的修炼让他老成许多。
“源石,定心,李自白,高唐,福地。”誉长风更多的思考是在刻字上,喃喃念叨着扳指内得到的信息,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辽王朝自身不大,不过是西域三十六小国之一,虽然有着极其辉煌的过去但如今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而远安国更是羸弱。
高唐王朝幅员是万千倍于这三十六国加起来的土地,稳据东方受万国来朝,稳据中原人皇气运,接引天庭,山水龙脉为山海星之最,更别说其囊括整片东海和北海南海的大片海域,只看文字都能让人感受震撼。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可哪处高山无名?高唐王朝从不缺高山深水,自然不缺修炼福地。
誉长风打定主意,前往高唐王朝!
“往东走,打听驼商,唯有他们才能帮我安全横渡一百八十里黄沙大漠。”
少年如今不比武学宗师弱上多少,却也不敢独自穿越大漠,且不说其中迷乱的地形与夺命的天灾,就是栖居在其中的大盗恶匪也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借着从小的拳法功底,他对付一般的武者不成问题,可双拳难敌四手,空手也怕菜刀,武学高深近似道法,上限虽低,可杀伤力一点不差,厉害的人物能够不借外部源气,以自身血气横练出所谓的真气,这些丹田有雄浑真气的先天高手,便是源气境界的修道者也要小心堤防。
……
又是连续几天的赶路,再没遇到一处人烟,若不是时常辨别方向,誉长风还以为自己在山林中打转,由于没有食物,他只能凭借不凡的身手猎一些野味充饥。
四天后,饥肠辘辘的他,终于在爬上一座小山坡时远眺到一座繁华的城镇。
正在少年欣慰擦汗的时候,猛然被几个从草丛冲出来的持刀大汉按着脑袋绑起来扔进了麻袋。
他头朝下栽在麻袋里,正欲奋力挣扎,屁股上却狠狠挨了一刀背,不由痛叫出声。
一个粗狂的声音阴测测说道:
“小子,不用喊不用叫,一会儿到了寨子里,有你叫的时候。”
誉长风被人扛到了肩上,不由感觉自己好像被山贼绑票了?紧忙问道:
“几位大爷,我少不更事,请问你们是何方高人?”
“哟,这小子不是本地人吧!连本国最大的山贼都不知道?”
誉长风汗颜,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他憋着满肚子脏话,到了嘴边却只能换成另一种说法。
“几位大爷,咱是自己人哒!”
……
数百里之外的青麓书院内,一个名叫誉长风的少年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在书院安抚之下,这件事也如一场小风波逐渐平静下来。
之后几天,人们能时常见到那个穿着与书院服饰格格不入的黄衫少女喝着酒,若有所思地坐在执法院门口。
她知道自己的师兄和师傅在追查她的朋友,她想不通很多事,也没有人为她说明,因为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姜寒月郁闷的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十天后她收到父亲的一封家书。
匆匆向师尊请了假,找个理由,回了远安,再之后,没有人再见过这个奇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