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快乐的鄂家娃
小朋友，你知道生活在祖国东北边疆黑龙江畔的鄂伦春族吗？他们的生活可有趣啦！边疆人民称颂鄂家个个都是神猎手，这话可真是丁点儿都不玄乎。你要是能到那里，准会被他们吸引住。在那里，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野林里跑的，就连那狡猾的水獭[1]也满算上，在它潜到水底下捉鱼儿吃，那脑瓜儿露出水面喘口气的眨眼工夫，只要让鄂家猎手瞄上，准没它的性命了。你看，在这数九严寒的狩猎盛季，就连那汹涌奔腾的黑龙江，都乖乖地变得像条驯服求饶的长龙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哩！
眼前，春节刚过，鄂家娃们正欢度快乐的寒假。别看江汉子边上那塔尔根村的前前后后，触目林海雪原，放眼冰天雪地，村里村外却到处都有孩子们的欢乐世界。你看吧：他们每天按时参加完假期小组的学习活动以后，一个个都戴上小狍皮帽，穿上其哈密[2]，仨一帮俩一伙地凑到一块儿，有的去玩四眼狗爬犁，有的到林边拉弓猎鸟，有的去林子里下兔套儿，还有的喜欢到江冰上凿个大冰窟窿，用搅罗打鱼……
要说起鄂家孩子们那些各自有趣味的事来，可真是老鼻子啦，一会儿半会儿地唠不完。不过，这里的孩子们也有共同的喜好，就是放风筝。在这里，那些能扎又会放风筝的小能手，可招大人夸奖和伙伴们羡慕了。每年春节过后到了放风筝的时节，学校还组织一次风筝比赛呢。这阵儿，百多户人家的塔尔根村，几乎家家都挂着一只自己家娃子费尽心思扎制的美丽的风筝。有振翅欲飞的花蝴蝶，有红光闪闪的五角星，有摇头摆尾的大金鱼，有翩翩待舞的小燕子，还有葵花、蜻蜓、蜈蚣……可真是应有尽有。今年，孩子们都挺羡慕风筝小能手葛鹰别出心裁地扎的那只精神抖擞的孙悟空风筝。那孙悟空活灵活现地手搭凉篷，眺望远方，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根金光闪闪的金箍棒，好一派天下无敌的气势啊，就跟那电影里或小人书上的一模一样儿，引得小伙伴们都来观赏。葛鹰向伙伴们介绍说，这孙悟空飞上天去以后，叫迎面的轻风一吹，那对大大的圆眼珠儿还能骨碌骨碌地转呢！这时，葛鹰的弟弟二胖在旁边脑袋一歪，神气地说：“真的！决不吹牛！”说完鼓起两边小腮，扑哧扑哧地一吹，那孙悟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珠儿果真转起来了，馋得不少小伙伴直咂巴嘴唇淌涎水儿。要知道，这只孙悟空风筝这么好，葛鹰和弟弟二胖也真费了不少劲呢。
今年，是粉碎“四人帮”后鄂家孩子们迎来的第一个风筝比赛。葛鹰和伙伴们都盼着比赛的日子快点到来。离风筝比赛还有好几天呢，孩子们就都把风筝扎好，描上图案，挂在墙上盼着了。要知道，葛鹰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哩！那几个夜里，阿爸、阿妈早就睡熟了，他还一个人趴在被窝里，双手都攥成小拳头支着下巴颏儿，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想啊想啊，终于想出了这个好图案。他把二胖从热被窝里捅醒，叫起来点上蜡，就在厨房里鼓鼓捣捣地整整扎了多半宿！当他们扎好风筝，糊上纸，描上颜色后，还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毛主席的两句诗：
今日欢呼孙大圣，
只缘妖雾又重来。
葛鹰的意思是很清楚的，他们没有忘记莫什库老爷爷给他和伙伴们讲的一桩桩一件件老沙皇欺负鄂家的事，也没有忘记老师讲的新沙皇不断派遣特务来搜集情报搞破坏活动的种种丑行。这里和苏联只一江之隔，他要让这孙悟空风筝飞起来告诉江那边的坏蛋：我们可不是好惹的！
有的伙伴看完这孙悟空风筝，不知道葛鹰扎这只风筝的意图，一门儿竖着大拇指赞扬说：“棒极了！这孙悟空风筝准能像真孙悟空一样会腾云驾雾，飞得老高老高，比赛准保得第一名！”这话正中了二胖的心意，说得他心里美滋滋的。
二胖掰着手指头算啊算，可算是要盼到了，明天就要进行风筝比赛了，到半夜他还没睡着，两眼还在一个劲地朝墙上骨碌碌地看。
墙上，挂着孙悟空风筝。明天比赛时，这只风筝到底怎么样呢？嘿，准会像伙伴们夸的那样，飞得老高老高！
想着想着，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二、二胖的“小算盘”
这天晚上，二胖做了一个挺不好挺不好的梦：三声信号枪响过，风筝比赛开始了，他和哥哥放的那只孙悟空风筝，刚飞起来还挺好的，可是不一会儿，就开始翻筋斗，打把式，接着又去追赶白骨精，还去王母娘娘的仙桃园里偷仙桃，就是不肯往高里飞！人家莫尼丽的大蜈蚣风筝都飞得老高老高了，它却一点不在意，咳！二胖正急得直跺脚，窗户底下鸡窝里的大芦花公鸡把他叫醒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见脚后的哥哥还在呼呼大睡，这才定下心来。他撩起窗帘往外一看，天才蒙蒙亮，离比赛的时间还早着哩！他只好又钻进被窝里。
这回，二胖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翻一个身又一个身，眼睛使劲闭了又闭，一桩桩担心的事儿变成了一个个问号，就像摇摆尾巴的蝌蚪一样，直从他脑瓜子里往外钻：这只孙悟空风筝要真像梦里那样调皮可怎么办？真那样，今年不就又比不过莫尼丽了吗……
二胖这么担心孙悟空风筝飞不高，原来心里早就扒拉他那小算盘了：别看莫尼丽去年风筝比赛得了第一，其实他和哥哥的风筝只比她的差一丁点儿，今天只要稍加把劲，准能超过她！二胖和莫尼丽暗暗较上劲，还是去年在夏令营里那次“抓特务”活动时的事。
那天，夏令营组织抓特务活动。傍晚，天黑乎乎的了，二胖和伙伴们装扮边防军的解放军战士，莫尼丽装扮苏联特务。莫尼丽按规定向山里跑去潜伏起来以后，二胖和伙伴们端着“冲锋枪”，开始一人负责一段距离，拉网式地搜捕前进。谁知，这莫尼丽脑瓜里的点子可真多，二胖明明瞧着她去潜伏时穿的是大花格子上衣，真没想到，她躲过他们的视线以后，就把早套在里边的青布衣服换到了外边。她把脑袋和一棵倒在地上的困山木接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黑影里，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偏偏这么巧，二胖就负责经过困山木的这段地盘。二胖只顾眼睁睁地去找大花格衣服了，打困山木跟前走过的时候，就根本没在意，一个劲儿往前跑，便让“特务”逃跑了。结果，这次抓特务活动莫尼丽胜利了，还得了奖。当时，那些装扮成解放军战士的伙伴直埋怨他。再加上他平时做作业时，写出的字儿总爱丢胳膊拉腿的，伙伴们当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马大哈”。这已经够叫二胖上火的啦，更气人的是，莫尼丽才比自己高那么不丁点点，还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点着二胖的脑门儿说：“你这个‘小马大哈呀’，警惕性就是不高！”二胖才不服气哩！可他自知理亏，只在心里嘟囔：“什么警惕性不警惕性的！这又不是真的抓特务，要是真遇上特务，我准有招儿抓住送到边防站叔叔那儿！”从此以后，二胖就跟莫尼丽暗暗较上了劲。
“哼！就不信那个劲儿，这回风筝比赛，就非赢过莫尼丽不可！”二胖攥紧拳头，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瞧着墙上的孙悟空风筝，梦里的情形又在脑子里飘忽起来，过开了小电影。他眨巴眨巴眼，心里琢磨：“是应该把哥哥捅醒，趁比赛没开始，先拿出孙悟空风筝试放试放！”他刚要伸手，又一想，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前几天，风筝刚扎起来时，他那么一个劲儿地说好话要去放放，哥哥都没答应呢！
二胖越想赢过莫尼丽的大风筝，就越担心那孙悟空风筝飞不高。思来想去，他攥紧小拳头，使劲儿一挥，终于做出了最后决定：对！就这么办，先去把莫尼丽找着，让她也带上风筝先到比赛场比试比试，要是能把她比过呀，别的伙伴就不在话下啦！比不过的话，赶快跑回来告诉哥哥，好再另想点招儿。他边瞧着熟睡的哥哥，边悄悄地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炕，摘下挂在墙上的孙悟空风筝和一拐子风筝线，不出声地拉开门闩，一闪身溜了出去。
二胖来到莫尼丽家，她阿妈正在厨房里做早饭，说莫尼丽刚出门，不知哪儿去了。二胖扭头就要走，忽听屋里有人问：“谁呀？”
莫尼丽的阿妈回答：“是葛家的小二胖。”
听声音，二胖就知道那是莫尼丽的爷爷莫什库。别人都说，莫什库老爷爷本领可大啦，那山里的狼、虎、熊、豹、狍、獐、鹿、犴达罕……他都打着过。
“小二胖，进屋来，我和你说点儿话。”莫什库老爷爷话音刚落，二胖就拎着个大风筝走进来了。老爷爷缠好最后一圈裹腿带，笑哈哈地说：“噢，对啦，今天是你们举行风筝比赛，让老爷爷看看你的风筝。”
你别瞧莫什库老爷爷胡子都花白了，他身板儿可硬朗啦，走起路来，那两只脚就像两把锤子，敲得大地冬冬响。
莫什库老爷爷接过孙悟空风筝，一看上面那两句毛主席的诗句，顿时就捋着花白的胡子乐了：“二胖，这是你写的吗？”
二胖瞧着莫什库老爷爷摇摇头说：“不，不是我，是我哥哥写的。”
“好极啦！好极啦！”莫什库老爷爷一边夸奖，一边问二胖，“你认识这些字吗？”
这一问，二胖的心冬冬地跳快起来，好像是都认识，哥哥写时他亲眼瞧着一笔一划写完的啊。他走上前去两步，两手指头指一个念一个，念得零零碎碎不说，还把那“缘”字当成“绿”字念了。莫什库老爷爷拍着他的肩膀笑哈哈地说：“怪不得你连特务和困山木都没分出来，这回又看马虎眼了！”
二胖的脸蛋儿在外面一冻，进屋后叫暖气儿一热乎，本来就红扑扑的了，叫莫什库爷爷这么一笑一说，变得更红了，就像那通红通红的大苹果。
二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就那一回没抓住呗！”
莫什库老爷爷严肃地说：“一回也不行啊！你要知道，放走一个特务，他就能干老鼻子坏事啦！”他见二胖低着头，摆弄着纽扣，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接着说：“那个字念‘缘’，不念‘绿’，回去问问你哥哥，毛主席这两句诗怎么讲，去吧。”
二胖扭头就跑，刚一推门，莫什库老爷爷说：“你的风筝！”
可不是咋的，二胖回头一看，风筝还在莫什库老爷爷手里呢。他接过风筝，听莫什库老爷爷说：“你呀，这个小马大哈！”
二胖一翕鼻子，做了个鬼脸跑了。他刚跑出莫尼丽家不远，正好碰上了小伙伴们，里面就有莫尼丽。
“莫尼丽，敢不敢把你的大蜈蚣风筝拿出来，咱们先比试比试？”二胖一把拦住她说。
莫尼丽压根儿没听进他的话，说：“二胖，快走，听我老爷爷讲昨夜抓特务的故事去！”
二胖心里嘀咕：“又来这一套，你老爷爷抓特务的那个故事我都快背出来了，什么苏联特务越境啦，穿熊瞎子皮啦……”于是，他岔开莫尼丽的话，向莫尼丽叫号说，“你不敢去比吧？是不是叫我的孙悟空吓住了？”
“谁跟你比，现在又不到比赛的时候！”莫尼丽捶了二胖一下，扯着二胖就要走，“小马大哈，你最应该去听听啦！”二胖一下子挣开了莫尼丽的手。
一个伙伴拉着莫尼丽说：“咱们走吧，他不去拉倒。”
“哼！我看是叫我的孙悟空风筝吓住了！”二胖朝他们跑去的身影唾了一口，自个儿拎着大风筝朝比赛场跑去。
三、孙悟空“挂彩”
黑龙江畔正月的早晨，干冷干冷的。对岸那个城市里的火车，像是被寒冷冻得难忍的野兽，发着嗷嗷的干叫声。我们瞭望哨上的边防战士，紧握着钢枪，守卫着祖国的东北大门。他们的眉毛、帽耳、嘴巴胡茬上都挂满了雪白的霜花花，丝毫没有怕冷的样子，仍然那样威武地用警惕的眼睛凝视着对岸，就像挺拔的青松一样。
这时，东方的天边洒满了朝霞，染红了林海雪原。啊，祖国边疆的早晨多么壮丽！
二胖拎着风筝跑出村子，不一会儿就上了江沿。他瞧着瞭望哨上的边防战士那样威武而勇敢，自己的两个脸蛋儿冻得通红通红的了，也没觉出冷来。从他鼻孔和嘴里冒出的一股股热气中那无数的小水珠儿，飞到他的眉毛上、狍皮帽上，就连那胎毛未退的毛茸茸的小嘴巴上，也挂上了一层小白霜，活像个白胡子小老头儿。二胖哪还顾得上去抹它，一溜烟儿似的朝风筝比赛场跑去。
风筝比赛场设在离村子五里来路的风口甸子里。
二胖沿着江沿跑到钻天杨树底下，顺着一条通往鹰嘴岭的小毛毛道又往里跑去。穿过江沿上边这片松树林子，就是风口甸子。风口甸子又平整又广阔，甸子西边和鹰嘴岭的老林子相接，南边，鹰嘴岭和青松峰的两个山脚相连，天然形成了一个大风口，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
二胖来到风口甸里，四下一撒眸，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刺骨的寒风直往他裤筒、袖筒和脖领子里钻，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把风筝线拴住风筝，放开风筝尾线，左手举着风筝，右手拿着缠满线的拐子，左手往空中一举，风筝兜住风了，他边放线边倒退着步子跑起来，风筝很快就飞高了，飞得比树高了，那风筝线的拉力也越来越大。
二胖从哥哥那儿还学了些放风筝的小学问呢。听哥哥说，风筝飞起来，线拉劲越大，说明风筝越能往高处飞。他高兴地抹一把眼眉和嘴巴的白霜，猛放起线来。
哎，真倒霉！孙悟空风筝飞着飞着，突然一斜歪，朝老林子那边扎去了。二胖见事不妙，急忙缠线，刚缠过两圈，那孙悟空风筝就一头栽到一棵高高的大白桦树上了。他急得使劲一扽线，只听“嘎巴”一声，线断了！孙悟空风筝吊在树上打起了悠悠。
二胖边缠线边朝大桦树底下跑，跑到大桦树底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抬头一看，糟糕：风筝上扎了两个小窟窿，孙悟空“挂彩”了！
他打量打量大桦树，这么大老粗，两个二胖也搂不过来呀，就别说爬上去了。回去找人吧，不光怕风筝悠当悠当的叫树枝儿再扎上大窟窿眼儿，还怕别人路过这儿摘了去！不回去吧，伸手够不着，又上不去。二胖在树下急得直打转转。哥哥白眼珠子的威慑，参加不着比赛的难受滋味，使两颗晶莹的大泪珠儿从他那一夹一夹的两片眼皮里骨碌了出来。
四、会解疙瘩的老爷爷
葛鹰一觉醒来，金色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玻璃，照着他的花被窝了。他侧身一看，弟弟不见了，再一看墙上，孙悟空风筝和风筝线也不见了。他一急，一骨碌坐了起来，麻利地穿好衣服，推开门就往外冲去。
阿妈正在厨房做早饭，叫住他说：“刚才莫尼丽和几个娃子让我告诉你到她家去一趟，越快越好。”
葛鹰哼一声就跑了，也许二胖就在那里显示孙悟空风筝呢。恰好，葛鹰正要找莫尼丽的老爷爷给他解个“疙瘩”呢。
这疙瘩，可不是绳子系的结扣，而是在脑瓜子里。谁都知道，葛鹰是班里有名的“小问题”，他可爱把眉心结成个疙瘩提问题啦！照老师的话说，他脑瓜里的疙瘩攒得一摞一摞的，别人也不心烦，还都挺爱给他解的。比如知识多、学问大的莫什库老爷爷就是其中一个，葛鹰还称他是“会解疙瘩的老爷爷”呢！
葛鹰跑到莫尼丽家，刚要伸手去拉莫什库老爷爷的门，听着里边问：“小问题怎么没来呢？”
“到！”葛鹰一个小箭步跨进屋，挺着厚实的小胸脯立正站好，莫什库老爷爷就喜欢他这副威威势势又带点气魄的样子。他伸开一只胳膊，把葛鹰搂到了怀里。
莫什库老爷爷坐在椅子上，娃子们围着他，像群麻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莫尼丽说：“爷爷，快讲吧，就差郭其克一个啦！”
“不，少一个也不讲。”莫什库老爷爷笑哈哈地摇摇头，他是知道的，这些“小故事迷”少上一个，迟早不会叫他安生的。
伙伴们见没门儿，又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老爷爷，你昨晚抓的那个狗特务穿黑熊皮了吗？”
“是不是蓝眼珠，大鼻子？”
……
葛鹰听说昨晚上莫什库老爷爷抓住了个特务，就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一个伙伴使劲摇晃着莫什库老爷爷的膀子，说：“老爷爷，老爷爷，你以后再抓特务也招呼着我们呀！”
“憨娃子！”莫什库老爷爷抖着满嘴胡须笑了，“你道是抓特务还像进山拱山兔、打野猪，只要直奔深山谷里去找？特务鬼着呢，说不定啥时候就碰上！你们少先队员得警惕点，可别让特务从鼻子底下溜过去了！”
又一个伙伴问：“这特务啥时才能抓净啊？”
莫什库老爷爷说：“只要苏联霸权主义的野心不死，这特务就像抓不净的虱子薅不尽的草，没个净！”
葛鹰听着听着，眉心渐渐锁起来，准备好的疙瘩还没等亮出来，这回又有了新的：“老爷爷，这霸权主义是咋回事呀？”
莫什库老爷爷说：“我听说，在热带森林里有一种挺大挺大的花，就像咱们的桦皮大圆笸箩，上面的花瓣瓣，粉嘟噜，红艳艳的，就像闪光的珠子，非常好看。你要是叫它吸引住，想慢慢走过去看看，它就悄悄地收缩花盘，等你靠近了，就一下子把你吸进去，吞筋嚼骨地把你化掉！”
伙伴们都鼓起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莫什库老爷爷接着说：“现在世界上的霸权主义者，就唱着动听的词句，什么援助呀，合作呀，只要一上当，就让它控制住了。”
这疙瘩解得多棒啊！葛鹰眨巴眨巴眼睛，借机把在脑瓜里系了好几天的疙瘩也亮了出来：“老爷爷，这些日子，狗特务怎么突然多起来了呢？”
“噢，这个疙瘩亮得好，”莫什库老爷爷拍拍葛鹰的脑瓜儿，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线，说，“为什么吗？就因为毛主席他老人家逝世了，苏联社会帝国主义以为有机可乘了，就派遣特务加紧活动起来。”
莫什库老爷爷的话音刚落，“小故事迷”郭其克闯进来了。
伙伴们一起嚷嚷着说：“老爷爷，老爷爷，这回该给我们讲了吧！”
昨天晚上老爷爷打猎回来，莫尼丽一听说老爷爷抓住了个特务，就缠着“订合同”，要求今天一早就给他们假期活动小组讲抓特务的故事，爷爷满口答应了。莫什库老爷爷觉得，除了对娃子们进行提高警惕的思想教育外，也该给他们讲些大人怎样和敌特斗争的故事，培养他们的机智和勇敢。把娃子们发动起来，也是保卫边疆的一份力量哩！
“好吧，你们静一静。”屋子里啊的一声静下来，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莫什库老爷爷。
五、昨晚发生的故事
莫什库老爷爷是村子里最会讲故事的。他捋捋银白的胡子，轻轻咳嗽一声，问：“你们还记得风葬[3]场上那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的白茬木棺材吗？”
“记得！记得！”伙伴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说。
那是去年秋天，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死了。按照鄂家的规矩，给奇克图爷爷举行风葬，风葬场就在鹰嘴岭脚下的老林子里。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是鄂家第一流的猎手，抗俄抗日的老英雄，鄂家都爱戴他。他逝世举行风葬追悼会时，全村人几乎都去了。娃子们也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天傍晚，风葬追悼会宣布开始后，猎手们一起把白茬木棺材悬吊在四棵树干上。没钉死的棺盖上放了整个鹿头和熊胆，人们低头致哀，默默掉泪，祝愿着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能佩熊胆骑金鹿到九泉下安息……
莫什库老爷爷说：“我就是在那里抓住特务的。”
伙伴们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听莫什库老爷爷讲了起来：
我昨天进山，猎获的野物特别多，那狍子、山兔、野鸡满满装了一爬犁。爬犁挺重，遇到上坡道，就得打会儿误。走着走着，天就黢黑了。
我拉着爬犁走出闹瞎塘，刚上鹰嘴岭和青松峰间那条往家来的毛毛道儿，‘白俐’[4]突然从我身后蹿上前几步，仄楞着耳朵，直往林子里瞧，然后就瞧着我直甩尾巴。我倚着树仔细看去，见一个和雪的颜色差不多的的东西，正在雪地上往前爬。
我端起猎枪刚想击发，再对‘白猁’嗾嗾两声，一下子把它逮住。又一想，不能，得先看准是个啥东西。
我摁了‘白俐’的脖子一下，它立刻躲到我身后去了。我仔细观察着，嘿，原来是个披着白布的人在雪地上爬。我断定，准是只‘北极熊’！急忙紧紧腰里扎皮袄的绳子，扔开爬犁，带着‘白猁’，悄悄地跟上了。那家伙像是受惊似的，爬一会儿就停下听听动静，一直朝风葬场爬去。
这家伙真狡猾，快到风葬场的时候，冷丁站起来，倒退着步子遛着脚印撒眸了一会儿，选准了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那口吊着的大白茬木棺材，先爬上树，又顺着绳子上了棺材，然后慢慢挪开盖钻了进去，接着又用手托着盖盖好。
我悄悄地走上去，从腰里解下扎皮袄的绳子，攥住两头，往白茬木棺材上一搭，急忙在棺材底下系了个扣，把棺材盖紧紧捆住了。‘窍门，叫窍门咬住了，快投降吧！’我的喊声刚落，就听见里面手也托、脑瓜也顶棺材盖的声音，等他顶顶推推，推推顶顶，知道弄不动了，才泄了气。里边没动静了，我又喊：‘快把枪交出来吧，顽固到底可没有好下场！’
“那家伙见没招了，叫我给他把盖挪开条缝，扔出了手枪。我爬上去，让他伸手，他就从缝里伸出两只手，让他伸出两只脚，就乖乖地伸出两只脚，我把他的手和脚都捆结实，从棺材里弄下来，又重新五花大绑捆好，送到了边防站。”
伙伴们听到这里，有的高兴得拍起了巴掌：“老爷爷，你真有招！真有招！”
“砰！砰！”两声敲门响传来，屋子里唰地静了下来。
莫什库老爷爷忙站起来去迎接客人。大家举目一看，进来的是边防站的解放军叔叔。
解放军叔叔跺跺鞋上的雪，说：“莫什库大伯，我们连夜审讯了特务。根据特务的口供，他已经把一份情报交到了另一个来接头的特务手里，准备在棺材里躲到半夜，就逃出边境地区。可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那个带情报的特务的线索。据瞭望哨和各巡逻点报告，这两天内，肯定没有特务越境过去，估计特务正藏在这一带寻找机会。首长派我来，请你们村严密注视一切行迹可疑的人，发现情况，及时和我们取得联系。”
伙伴们听说跑了一个特务，又把莫什库老爷爷围了起来：
“老爷爷，这回可得带我们去啦！”
“老爷爷，快领我们抓特务去吧！”
……
莫什库老爷爷说：“娃子们，放心吧，特务跑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儿。今天的风筝比赛，你们几个都得去参加，等比赛回来，保证有你们的任务！”
“老爷爷，说话可得算数啊！”
“变卦可不行！”
……
莫什库老爷爷都答应着：“算数，算数！不变卦，不变卦！”
伙伴们听了老爷爷的话，高高兴兴地跑了。
葛鹰盼着领任务参加抓特务，都不知盼了有多少天啦！他抿紧嘴唇，一挥拳头，对！先回家背上弓箭，再去找二胖，风筝比赛一结束，就来找莫什库老爷爷要任务！他噔噔地朝家里跑去。
六、比赛之前
莫尼丽和伙伴们拿着风筝来到学校，静悄悄的校园没有一个人，离比赛的时间还早着哩！他们一商量，决定先把大红布条条会额和桌子抬去，布置好会场，好让比赛早点儿开始。
伙伴们把风筝集中到两人手里，有的抬桌子，有的抱着会额，出了学校后，抄树林子里的近道，奔向风口草甸子。
鲜红鲜红的太阳公公爬上了山尖尖，把积雪照耀得刺人眼睛，这茫茫的林海雪原显得格外壮观，格外艳美了！
瓦蓝瓦蓝的天空中，飞旋着几只矫健的山鹰，莫尼丽和伙伴们穿行在林间小路上，一双双其哈密在积雪上踏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小吉娜是伙伴们中有名的小舞蹈演员，她抱着红布条会额跑在最前面，轻风掀动着她那漂亮的拉毛[5]，又扭，又跳，逗得后面的伙伴直乐。
“哎呀呀，快来看那！”小吉娜止住跳跃，蹲在雪地上朝伙伴们嚷。
郭其克跑上来一看，吃惊地说，“哎呀，是定时炸弹！电影里经常看到的！”
小吉娜连阿爸杀鸡都不敢看，手指头划破点皮也要哭鼻子，听说是定时炸弹，吓得扔掉会额就往后跑。
莫尼丽也跑上来了，她挨着郭其克仔细一看，是个镀着亮光的方方的小盒子，毛毛道旁边的雪地上，还有行新鲜的脚印。她捡起来一看，从来也没见过这玩意儿，心想，大概是定时炸弹吧，真和电影上看见的差不多呀！
莫尼丽和郭其克都紧张起来了。
伙伴们都围了过来，小吉娜见大家都没跑，走回来拉拉莫尼丽的小皮大衣袖说：“快扔了，咱们走吧！”
“为什么？”莫尼丽可不喜欢她那娇滴滴的胆小样哩，“这准和那个跑了的特务有关！”
郭其克说，“走，赶快报告解放军叔叔去！”
伙伴们争论起来，有的说要爆炸了就不得了啦，扔在这里去报告吧；有的说，那就耽误时间了……
莫尼丽说：“我猜呀，准不能爆炸，你们没看那电影里的吗？特务是炸工厂、电站，他放在这儿炸老林子干嘛呀！”
小吉娜瞪大眼睛听着，不知怎么好了。
“干脆给解放军叔叔送去！”郭其克建议说。
莫尼丽说：“对！送去！”
莫尼丽分派其他伙伴照样去布置会场，自己便和郭其克一起拿着小铁盒趟着雪朝边防站跑去。
他们从来也没摆弄过这玩意儿，虽说猜想不会爆炸，心里却像揣着小兔子，嘣嘣直跳呢！
来到边防站，他们推门进了办公室，见王排长正坐在桌前看文件，莫尼丽把小铁盒递上去，说：“报告，我们捡到一颗定时炸弹！”
王排长拿起小铁盒一看，哈哈地笑起来，走上前拍拍他们的脑瓜说：“搞错啦，这是‘警犬防嗅器’！”
两个小伙伴不好意思地笑了。
王排长仔细看了一下这个警犬防嗅器，立刻严肃起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个和这一模一样的，说：“这个是从莫什库老爷爷抓住的特务身上搜出来的。你们这个是从哪儿捡的？”
王排长听完郭其克和莫尼丽讲的情况，说：“你们提供的情况很重要！”接着就吩咐身边的一位解放军叔叔说：“刘班长，赶快带上全班战士，跟我到两个小朋友说的地方去侦察！”
七、秘密树洞
二胖在挂风筝的大树底下，等啊等啊，等一会儿又一会儿也不见一个人影儿来。
寒风好像乘机欺负二胖似的，直往他的脖领子和袖筒里钻。他冻手又冻脚，两个脸蛋儿也冻得火辣辣的。他跺着脚打转转，蹦高儿，把手拱在嘴边上呵热气，都不顶用。唉！真是倒老霉了！他嘴一撇，一对大泪珠儿扑簌地落到了雪窝里。
二胖擦擦眼泪，一抬头，看见了那棵两搂多粗的老柞树。就在那树干下部离地皮半米多高的地方，有个他发现后一直对伙伴们甚至连哥哥也没告诉的秘密树洞。难怪伙伴们说，别看小二胖马大哈的，他蔫不楞登的可有点保密心哩！
那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二胖自个儿往这棵大树权巴上扔上绳子，搭过绳头来系上扣，顺着粗绳子爬上去摸喜鹊蛋时，发现这棵树原来是空心的。他骑在树权巴上往下一瞧，嘿，那黑洞洞的树洞底下有两个闪光的玩意，是宝贝吧？二胖想起了莫什库老爷爷讲过的一个神话故事，高兴得连喜鹊蛋也不掏了，把耷拉到草地上的绳子提上来放进树洞里，顺着绳子哧溜哧溜地下了树洞。他赶忙蹲下去抓那两个闪光的玩意儿，却怎么也抓不到手里。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太阳光透过树上两个圆圆的小窟窿眼儿，照进来的两个小光圈圈。他把两只眼睛对准在树洞壁上的两个小窟窿眼上，真巧！好像在使唤望远镜一样，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外边一大片草甸子，还看清从江沿那儿蜿蜒过来的那条小毛毛道。二胖好奇地瞭望着，不料，一下子推掉了一大块枯木板板，眼前豁然亮起来。他从掉板的树洞口猫腰爬出来，又回到了大树底下。二胖左瞧右看，真奇怪，这块被他推掉的枯木板儿方方正正，四边都齐刷刷的，就像是巧手的木匠给这空心树做的一扇严丝合缝的门。二胖捡起木板，对着窟窿上一放，又跟刚才他上树时一模一样了，就是你留心，也很难发现这个树洞门板儿能取下来。这个秘密树洞，二胖藏在心窝里，谁也不告诉。不久，学校在这附近建立夏令营，伙伴们月下捉迷藏玩，二胖悄悄藏进秘密树洞里，谁也找不见。打那以后，冬天在风口甸上玩狗爬犁、滑雪板什么的躲个大烟泡儿，秋天采蘑菇避个雨，这是成了他得天独厚的快乐场所。
这时候，二胖冻得实在难忍了，便朝树洞口走去，想进去避避风寒，还可以从两个小瞭望眼里往外瞧着点，有走路进山的或提前来参加比赛的伙伴，再出来求他们帮个忙把风筝摘下来。
二胖走到空心树跟前，正伸手要去揭那块枯木板时，一下子愣住了：只见随着枯木板轻轻一移，猫着腰钻出一个满脸堆笑的瘦老头来。
瘦老头抖抖身上的雪，瞧瞧四周没人，笑着问二胖，“小兄弟，风筝挂在树上了，是吧？”原来，二胖放风筝的情形，瘦老头从树洞瞭望眼里，早看得清清楚楚啦。
瘦老头虽然这样和蔼热情地和二胖搭话，可二胖没有立刻回答对方，却睁大眼睛反问道：“你是哪儿来的？干嘛钻到树洞里去？”
“哎呀，”瘦老头收敛起笑容，向二胖诉说起苦来，“小兄弟，可别提啦，说起来我真够懊丧的！我是从关里来，要到塔尔根村去联系工作。下了公共汽车，听一位老乡指点，说是走山路近，我就上了山路。没想到进山不远就碰上了一头大野猪，它张着嘴，竖楞起毛来撵我，我好不容易才躲开它呀！可是，迷路了。来到这棵大树底下，想坐下抽支烟，身子一碰树，掉下了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我仔细一瞧，是棵空心树，这里挡风，眼看天黑了没处去，再碰上野兽跑也没劲了，又见不着人问路，就在这里干蹲了一宿，可把我冻坏啦！”瘦老头说着，搓了搓手，捂着脸，看样子的确冻得够呛了。
瘦老头的诉苦，引起了二胖的同情，当初他也是无意碰掉木板，发现这个秘密树洞的呀。不过，他还有点不放心，他想起莫什库老爷爷说过，见到生人必须盘问和要证明看，又问瘦老头：“你有证明吗？”
“有，有，”瘦老头说着从贴心兜里掏出两张叠着的证明，边递过去边说道，“小兄弟，你看，这就是！”
二胖接过来一看，一张是“前往边境地区通行证”，上面还贴着瘦老头的半身照片；另一张是介绍信，两张上面都盖着的大红戳子。
瘦老头见二胖在细细端详他的证明，忙走上前一步，亲热地拍着二胖的肩膀，夸奖说：“小兄弟，你真是好样儿的，边境地区嘛，就得警惕点！”
二胖看了证明，又听了表扬，心里美滋滋的，对瘦老头亲热起来了。他指指靠江沿那片松树林子，说：“老大爷，你穿过那片松树林子上江沿；一直再往西走就能去塔尔根村。”
“谢谢你，小兄弟！”瘦老头用手指指挂在树上的风筝，笑嘻嘻地说，“你帮了我的忙，给我指路，我也该帮帮你的忙，帮你把风筝摘下来怎么样？”
“那，那太好啦！”热心的老人使二胖感动了，他仰起脸瞧着瘦老头笑嘻嘻的面孔，问，“不耽误你工作吗？”
“没关系，走！”没等二胖说句感谢的话，瘦老头拉着他的胳膊就朝挂着风筝的大桦树走去。
瘦老头真卖力气，他想自己爬上去摘下来，可是张开胳膊搂了搂，树太粗啦，根本就搂不过来。他打量又打量，扶着树蹲下，说：“来，踩着我的肩，你上去。”
二胖踩上去，瘦老头慢慢地站了起来，二胖一伸手就抓住了一个树权。他忘记了寒冷，扔掉小皮手套，双手攀住那树权一纵身，像只猴子似的灵巧地上了树。
二胖摘下风筝，轻轻往下一丢，瘦老头挓挲开手，一下子就接住了。他见二胖双手抓住树权巴，打了提溜挂，一松手就往下跳，赶忙放下风筝，张开手去接二胖。二胖一下子就落在他的怀抱里了，正好和瘦老头面对着面。二胖龇着牙嘿嘿地憨笑起来，感激的热泪直往外涌，说：“老大爷，你真好！”
瘦老头笑了笑，放下二胖，指着风筝说：“小兄弟，这孙悟空风筝太棒了！一定能飞得挺高，方才你准是没收拾好。我们那儿的孩子也喜欢放风筝，他们常一帮一伙地找我帮着扎，帮着放，来吧，我帮你拾掇拾掇放起来！”
这话多中二胖的意啊，他正愁自己放不起来呢！他立刻来了精神：“老大爷，你帮我放起来吧，让孙悟空嗖嗖地飞上天腾云驾雾，等他们一来，非震他们一下子不可！”
“他们？”瘦老头忙问，“你说是谁呀？谁要来？”
二胖说：“今天，我们塔尔根小学要举行风筝比赛，过一会儿，莫尼丽、郭其克他们都来，他们的风筝准飞不过我这孙悟空！”
瘦老头一听，本来心里的高兴劲，一下子跑光了。他催促二胖说：“走，咱们再往江那边走走，越往那儿走风头越好。”
他们走了一会儿，二胖站住对瘦老头说：“老大爷，不能再走了！要是再走，风筝飞起来就该到苏联的天上了！”
瘦老头本来也觉着走得差不多了，就随口道：“对对，咱们就在这儿放。”他说着把风筝放在雪地上，指着风筝尾线说：“你看，这风筝尾裆两边拴的东西不一般多，有重有轻的，当然就要斜着扎下来了。再说，这尾线尖上拴的东西也太少了。”
二胖仔细一看，可不是咋的，那尾裆上左边拴着三朵大纸花，右边拴着两朵，原来都是三朵的，一定是在路上跑时丢了一朵。要是哥哥和莫尼丽他们在，准又得说自己是“小马大哈”了。
瘦老头拴好尾裆后，又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来拴到了尾线尖尖上，把风筝线拐上的线头和风筝上的线头接好，然后催二胖说：“快！快点放线！”
趁二胖边放线边退着步走，不注意的工夫，瘦老头从腰里掏出一沓子纸拴到了手帕跟前，然后喊住二胖：“哎，小兄弟，好了，等风筝飞起来再放！”
瘦老头把风筝往天上一举撒开手，二胖一溜小跑，孙悟空风筝真就像腾云驾雾一样，一直朝天上飞去了。
瘦老头仰脸瞧了瞧正不偏不歪、直线上天的风筝，对正看着风筝起飞咧嘴乐的二胖喊：“放线！快放线！”他见二胖哗哗地放开了线，就急急忙忙地朝树洞走去。
二胖见瘦老头要走开，大声喊：“老大爷，谢谢你！”
“不用谢！”瘦老头回过头来摆摆手说，“我的一盒烟落在树洞里了，去取来。”
几分钟后，树洞里传出了嘀嘀哒哒的发报声……
这瘦老头是干什么的呢？原来他就是那个接了情报的特务。这个秘密树洞，就是一年前他带着一个木匠小特务冒着倾盆大雨越境后连夜弄成的。秘密树洞弄好后，瘦老头把那个小特务领到山洞里，用无声手枪打死了。方才，他从瞭望眼里见二胖要伸手来揭木板，断定这个孩子早就发现了这个树洞，没等二胖的手触到木板，他就提前推开钻了出来。
瘦老头发完电报以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二胖跟前，献媚地说：“小兄弟，风筝的拉劲大不大？”
二胖眉飞色舞地回答说：“拉劲可大啦！”瘦老头用手扽了扽风筝线，说：“拉劲这么大，还能往高飞，快放线，快，让孙悟空飞到云彩里去！”
二胖早就想把风筝放得高高的，越高越好，只能看见一点影影才好哩！听了瘦老头的话，他把线拐子放在脚底下踩住，两手兜成一个圆圈圈包围住线，然后一松脚，线拐子在雪地上蹦跶蹦跶地翻开了跟头，风筝线哗哗地放起来，那孙悟空随着放长的线渐渐低落。二胖攥住线想结束，瘦老头又催道：“再放！再放！准保没事儿！”
又放了一阵子，二胖急忙拽住线，捡起线拐子对瘦老头说：“老大爷，不能再放啦！要是再放，风筝该飞到人家的天上去了！”
瘦老头嗯嗯两声，眯缝起眼睛朝又远又高的孙悟空风筝望去，只见那风筝停止放线以后，就像小直升飞机一样，一个劲儿向高空升腾上去。他见已经到了火候，突然吃惊地对二胖说：“小兄弟，你快看，风筝线上有个接头好像要吃不住劲啦！”
“哪儿？”二胖顺着瘦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担心地问，“在哪？在哪儿呀？”
“在那儿！我去瞧瞧，你使劲抱住风筝线拐子，千万可别松手啊！”瘦老头说着，把斜上天空的风筝线往胳肢窝里一夹，颠颠地向前跑去。
二胖可闹蒙登了，心里冬冬的像在敲鼓。他使劲抱住风筝线拐子，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瘦老头往前跑。
瘦老头跑出一百来米，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剪刀，对着紧登登的风筝线“咔嚓”就是一下子，立刻，断线的风筝从高空中翻腾着向远处飘去……
八、哥哥的箭
葛鹰回家背上弓箭，跑到打谷场扑了个空，又上了江沿，朝风筝比赛场的大草甸子跑去。
金色的朝阳照耀着林海雪原，熠熠闪光。阳光下，葛鹰那佩着弓箭的奔跑身影，多威武啊。去年秋天公社举行少年射箭比赛，他得了第一名哩！连那老猎手都竖着大拇指夸他是鄂家的好娃子。
他跑着跑着，忽然见一只乌鸦“呱呱呱”地叫着在头顶上飞着，它一阵斜飞，又一阵急旋，眼瞧就要从他头顶上空掠过，朝江对岸那个城市上空飞去了。葛鹰心想，“我们祖国的一丁点儿东西都不能让它过去！”他从身上取下弓，从箭筒抽出一支箭，稳住脚，拉开架势，上牙咬紧下唇，瞪大眼睛，瞄准乌鸦，找好提前量，“嗖”的一声射了出去，那箭头不偏不歪，正好射中乌鸦的脖子。乌鸦扑楞着翅膀跌落下来，栽到了江堤斜坡的雪窝窝里。
葛鹰的这手好箭，伙伴们羡慕极啦。有的说，这可能是支神箭吧？不，照葛鹰的话说，这是一支向老沙皇讨还血债的箭！
葛鹰的这一手弓箭，是他的爷爷传给他的。
对岸那个城市，原来是居住中国居民的一大片村庄。上游不远处，有个乌力楞[6]，葛鹰的爷爷，就出生在那个乌力楞里。
凶狠残暴的老沙皇，为了侵占那一大片土地，建立军事村屯，对那里所有的中国居民进行了野蛮屠杀。一天，他们把中国人的头发绑在一起，五六个一串、十多个一堆地往滔滔的黑龙江里推。手无寸铁的中国居民面临绝境，相聚成群，紧紧依靠着，怒目反抗，使沙俄兵无法把他们推到江里。这时，沙俄军官命令骑兵猛扑上去，乱杀乱砍，开枪射击。在子弹如雨的射击下，一排排中国居民倒了下去。
人们凄厉的呼叫声，压过了沙俄兵的嘶叫和枪声，压过了风涛声，撕裂着长空！
顿时，千万具尸体躺满了十里长堤，沙俄兵边杀边把岸边的尸体往江里骨碌……
那时，葛鹰的爷爷才十六岁，名字叫小吉若。他跟着阿爸划船外逃，此刻，正躲在江中的柳茅子里。江岸上的惨景把他吓得几次要哭出声来，都被阿爸捂住了嘴。
沙俄兵继续屠杀，阿爸满腔的怒火越烧越旺，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取下狩猎的弓箭，对准一个沙俄军官“嗖”地一下子射了过去。那家伙叫了一声倒下去了。
沙俄兵发现江中柳茅子里有人射箭，子弹像雨点般飞来。爷儿俩见事不好，把船划出柳茅子拼命地向西岸划去。
小吉若跟着阿爸上岸后，钻进了茂密的深山老林，跑啊跑啊，直到听不见追赶他们的枪声了，才在一个山洞口停下来。这时，小吉若发现，阿爸不光胸前的衣服上血糊糊的，额头上还渗着粒粒血珠！没多久，阿爸就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了。
小吉若正抱着阿爸的胳膊“哇哇”大哭，一位正在深山寻猎的鄂家老猎手循声赶来，帮着他风葬了阿爸，收养了他。从此，小吉若就靠着阿爸遗下的弓箭，跟着那位老猎手开始了游猎生活……
苏联在边境上挑起一次武装冲突不久，葛鹰戴上了红领巾。爷爷给他讲了老沙皇残暴屠杀汉、鄂等族中国居民的情形后，传给了他这副弓箭。葛鹰含着眼泪接过弓箭说：“爷爷，老沙皇太坏了！新沙皇又想欺负咱们，我一定好好练箭，当个保卫祖国东北大门的小哨兵！”
从此，葛鹰不管夏天冬天，有空就练他的箭。
一天，葛鹰从山林里捡回一根不粗不细的困山木，用斧子和卡涛[7]又砍又刻起来。爷爷一看，就知道葛鹰在做箭靶子哩！他摇摇头，说：“别看你写上‘老沙皇’三个字，不像，不像。”
葛鹰搔搔头皮，问：“爷爷，哪儿不像？”
“那鼻子不像，太小了，太小了！”
葛鹰一斧子砍掉了老沙皇的“鼻子”，准备重做，二胖正在旁边看着阿妈用剪刀开鱼膛，手里捏着一把鱼泡，听着爷爷的话，眼皮一眨巴跑过来，挑了个鱼泡往哥哥砍掉“鼻子”的地方一放，说：“像不像大鼻子？”
嘿，还真挺像呢！爷爷和葛鹰都笑了。靶子做好后，葛鹰还专门练了射“大鼻子”呢。
去年秋天，葛鹰约伙伴们说：“走，我让你们看老沙皇淌红鼻涕去！”
伙伴们都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啥药，跟着他来到学校的操场上。
葛鹰选好地方，让“老沙皇”站好，从兜里掏出一个灌了红墨水、扎着口的鱼泡，挂在“老沙皇”的眉心底下，说：“走走走，往后退！”
伙伴们跟着葛鹰退出老远。葛鹰取下弓，抽出箭，瞄了瞄，“嗖”的一声朝“大红鼻子”射去，那鱼泡“叭”的一声碎了，红墨水便沥沥拉拉往下滴。
伙伴们拍手乐起来：“老沙皇淌红鼻涕了！老沙皇淌红鼻涕了！”
莫尼丽乐得最欢，又拍手，又蹦高儿，还当场编了一首儿歌唱道：
老沙皇，鼻子大，
葛鹰用它当箭靶。
一箭射准鼻尖尖，
红鼻涕，滴答答。
九、鬼把戏在哪里？
葛鹰沿着江沿跑到钻天杨底下，刚要钻松树林，又变了主意：爬到树上看看，不就知道二胖在不在大草甸子里了吗？
他灵巧得像猴子一样，噌噌地爬上去，踩住一个大树杈杈，站稳脚，身靠住树干，一抬头，只见一只断线的风筝正向他这边飘来。他心里暗暗叫道：“不好！要是让它这么飘啊飘的，肯定会落到新沙皇那边去！”
说时迟，那时快，葛鹰取下弓，抽出箭，嗖嗖嗖嗖嗖地一连就是五箭，准极啦！箭箭都扎在风筝梁上，五支箭就像在风筝横梁上排队一样，站了一排。
那射出的箭，一箭比一箭猛，风筝受了顶撞力，又加大了重量，飘落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起来。
葛鹰见风筝像只受了伤飞不动的鸟儿，接连又是三箭，从风筝纸上穿出去。风筝有了大窟窿，就像被高射炮打中着了火的飞机，乜乜斜斜地向下跌落。多巧，风筝就落在他头顶上的一个树权权上。
葛鹰攀上去摘下风筝一看，哎呀！这不正是他那只心爱的孙悟空风筝吗？
“小兄弟，谢谢你给我摘下了风筝，快还给我吧！”葛鹰蓦地听见树下有人嘶哑着嗓子朝他喊，心里一怔：“这明明是我的风筝，上面还有我写的字哩，怎么会成了他的呢！”
他仔细朝树下一看，瘦老头挓挲着手在和他要风筝，还惊慌地东瞧瞧，西望望。葛鹰脑子里画了个大问号：这是怎么回事呀？
瘦老头又催开了：“小兄弟，是我的风筝啊，我来帮我孙子放风筝断线了，我孙子在后边呢，快给我吧！”
葛鹰听说他孙子在后边，抬头一看，影影绰绰地看见二胖正在松树林子里往这儿跑，更怀疑了：这老头睁着大眼说谎，肯定不是好人！那么，他急着要这风筝干什么呢？葛鹰眉心一锁，开始在脑瓜里结疙瘩了，这里肯定有鬼！不能扔下去！等二胖跑来问问就明白了。
“老大爷，接着！”葛鹰故意把风筝扔到一个树枝上挂住了。
瘦老头发现葛鹰在有意和他耍招儿，更惊慌地瞧瞧四周，发现没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阴狠了：“小兔崽子，别不识抬举！再不给我扔下来，我开枪打死你！”
葛鹰见瘦老头果真掏出一支黑油油的小手枪来，急忙一转身躲到了树干后边。瘦老头握着枪转过去，他就转过来，瘦老头转过来，他就再转过去，没有几圈，就把瘦老头转急了。他举起枪，葛鹰还没听到枪声呢，只听得贴着脑瓜的一根小树枝“嘎巴”一声断了，是无声手枪！葛鹰更紧张了，只听瘦老头气急败坏地在下面喊道：“再不扔，我就爬上去打死你！”
这时，二胖已跑出松树林子。方才，他发现哥哥在树上转来转去，还挺奇怪，这时，一眼看见瘦老头手里握着小手枪在朝哥哥叫骂，明白过点味来了，便拼命地朝树底下跑去。
瘦老头见葛鹰还是不给他扔风筝，揣起小手枪，抱住树就往上爬。
二胖跑到树底下时，瘦老头穿着皮鞋，蹬达蹬达地才爬上一人多高。他扔掉小皮手套，噌噌地撵了上去。
瘦老头左手抓住一个断枝的小枯权，刚要往上使劲纵身，忽然觉得有人拽他的脚，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放风筝的孩子。他伸右手就要去怀里掏枪，葛鹰在树上喊道：“二胖，坏蛋要掏枪了！”
二胖听到哥哥的喊声，两腿使劲盘住树，抱住瘦老头的一只脚猛劲一拽，瘦老头身子一闪，险些掉下来，赶忙抽回右手抱住树。
瘦老头看看树上隐在树干后的葛鹰，再低头瞧瞧紧抱着他脚的二胖，气得直咬牙根儿。他把身子紧贴住树身，咬咬牙，左手使劲抓住小树权，右手颤颤抖抖地伸到怀里掏出了小手枪。
葛鹰瞧了又瞧，那树枝密得怎么也没法射箭，急得脸上冒出了细汗珠珠，他撕破嗓子地喊：“二胖！二胖！坏蛋又要开枪啦！”
二胖听到哥哥的喊声，一抬头，见瘦老头胳膊哆嗦着垂下来，手里的小黑手枪冲他瞄来。二胖把盘着树的腿一撤，抱着瘦老头的一只脚打着提溜挂，张开大嘴，对着瘦老头的脚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瘦老头疼得一龇牙，猛劲抓住小树权往上纵身子，忽然间“咯巴”一声，小树权折了！二胖和瘦老头一起跌落到了雪地上。
二胖觉得两个屁股蛋有点疼，耳朵里像有只小虫子在嗡嗡嗡地叫唤。
瘦老头爬起来，握紧枪，恶狠狠地走到二胖跟前骂道：“小兔崽子，就叫你在这儿上西天，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瘦老头举起手枪，刚瞄准了二胖的脑袋，只听耳边“嗖”的一声，一支箭从树上飞来，深深地扎在他举枪的手背上，鲜血立刻从箭眼里流出来，直往雪地上滴……
这时，葛鹰正站在最低的一个大树权巴上。他想再射几箭，怕射不死他，自己和弟弟都要吃亏，急中生智，边摆着手边朝松树林子那边喊：“解放军叔叔，快来抓坏蛋呀！快来抓坏蛋！”
瘦老头听见树上的孩子喊解放军，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拔掉手背上的箭，拼命地朝西跑去。跑出挺远后，又钻进树林子，上了一条江汊子，然后踏着江汉子上的积雪向山里逃去。
葛鹰下了树，撒开腿，飞快地朝瘦老头追去。
二胖见哥哥跑了，一骨碌爬起来，紧紧地跟在哥哥后面，也顾不得屁股疼和耳朵里像有小虫虫叫了……
十、跟踪追捕
瘦老头没命地逃啊逃，那耳边风声呼呼，脚底下雪咯吱咯吱的响声，还有树枝上乌鸦呱呱呱的叫声，在他的耳朵里都变成了一个声音：抓——住——他——！
突然，江汊岸的深蒿草棵里“扑楞”一声，吓得瘦老头腿一软，脚下一滑，哧溜地跌了个大腚墩，小手枪也甩了出去。他坐在那里拉巴着腿，动也没敢动，便举起手来投降。他眼睛偷偷地斜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受惊的山兔儿。他瞧着蹦着高儿直跑的山兔大骂了一声：“他妈的！叫老子虚惊一场！”
瘦老头翻身爬起来，捡起手枪，见两个身影一个劲地朝他追来。他扭头沿着江汉继续往前跑。他跑着跑着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站住，回头一看，原来撵他的还只是那两个孩子。他松了口气，忍着疼，握紧手枪瞄准了紧紧追来的两个小黑点。
二胖在葛鹰身后，就差半步远，哥俩紧紧地追着。再往里跑一会儿，就是青松岭的老林子了。二胖担心这家伙一进老林子溜没了影，呼哧带喘地抢上半步，和葛鹰并齐了后，说：“哥……哥，拐……拐过弯去，撵近了，给……给他喉咙眼一箭，扎……扎死他吧？”
哥哥回答他说：“不行！要……要抓活……活的，死特务……怎么交……交给解放军叔叔啊！”
二胖说：“对！可是，”他眼珠子一骨碌，又说，“他要开枪打……打我们怎……怎么办？”
哥哥说：“别怕，追上去就是！”
二胖一听来了精神头，这回，他叫坏蛋骗得滴溜溜转，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使的什么花花肠子，可是他知道，只要上了坏蛋的当，就要坏大事！现在是从心眼里懂得了。他紧靠靠哥哥，准备随时听他吩咐。
葛鹰一下瞧见瘦老头在拐弯处直往这边探头，便一把拉住二胖往岸边靠，还没松开手，一颗子弹飞来揭走了他的狍皮帽。他使劲摁一把二胖，哥俩一起趴倒在冰雪上。
瘦老头见打倒了两个孩子，扭头继续往前跑。
真是出乎意料，忽然间，从林子里蹿出来两个人影，截着瘦老头的道朝江汊子里跑来，边跑边喊：“抓住他！抓住大坏蛋！”
瘦老头见事不好，急忙调头又往回跑。
哥儿俩刚要爬起来追，随着喊声传来，见瘦老头又跑开了回头路，二胖便对葛鹰说：“哥哥，你看正好，快射鼻子尖！”
葛鹰瞄准瘦老头的鼻子尖，嗖地射了过去。瘦老头一趔趄，转身正要往岸上跑，只觉得脚下一空，哧溜一声掉进了一个刚打完鱼不久的大冰窟窿里，手枪甩出去好几步。幸好两条胳膊支住了冻窟窿沿，才算没掉进冰洞里。
刹时间，瘦老头觉得从臀部往下的棉裤都被浸透了，紧紧箍在皮肉上。刚才跑得出了汗，这阵子下半身在水里一泡，他浑身觉得一阵刺骨的凉，嘴唇变紫了，身子抖抖嗦嗦像筛糠，上牙和下牙也在一个劲儿地打架。他用两只手撑了一会儿，右手疼得怎么也使不上劲，便换成两个胳膊肘子撑着。这时，从林子里跑出两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一人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再往下一摁，疼得瘦老头龇牙咧嘴，动弹不得了。
葛鹰和二胖老远就看出来了，那两个人影正是莫尼丽和郭其克！他俩是把王排长领到捡警犬防嗅器的地方以后，打这儿路过要去大草甸子找伙伴他们的，却遇上了这场战斗。
葛鹰跑过来，一眼看见了瘦老头甩出离冰窟窿两步多远的小手枪，正哈腰去捡，莫尼丽朝他和二胖嘻笑着喊：“快来看，快来看！大坏蛋淌红鼻涕啦！淌红鼻涕啦！”
二胖一个高儿蹦过来，猫猫腰伸长脖子一瞧，立即朝葛鹰拍着手，打着跳跳嚷：“哥哥，真的，真淌红鼻涕啦，真好玩！真好玩！”
瘦老头鼻子上的箭眼眼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血点点，右手背也疼得一跳一跳的。几个小伙伴又笑又跳又拍手，气得他直翻楞眼珠子。可是，他到了这个场合，也无可奈何了。
十一、冻冰棍
瘦老头见自己落到了几个孩子手里，心里一阵懊丧。他瞧瞧前面，见再没人赶来，便使足劲往上蹿。莫尼丽和郭其克都使劲一薅头发，又猛一使劲把他摁住了。
葛鹰迅速抽出箭，瞄着瘦老头说：“你还想吃一支是怎么的？！”
“葛鹰，”郭其克指着自己扎腰的小细绳，说，“他不老实，咱们把他的脖子勒住牵着，塞到冰窟窿里去得了！”
“我老实，我老实。”瘦老头吓得直点头。二胖担心地说，“哥哥，快把他弄上来送给解放军叔叔吧。”
“对，对，”瘦老头忙皮笑肉不笑地说，“快送我去解放军那儿吧！我保证老老实实地走。”
“有了！”葛鹰指着远处正在刨冰窟窿打鱼的人，说，“莫尼丽，你和郭其克去抬满满一桦皮桶水来，咱们给老坏蛋冻冰棍，再去报告解放军！”
“冻冰棍？”莫尼丽奇怪地问。
“对！对！”葛鹰过去替他俩薅住头发，说，“快去，回来就知道了！”
两个伙伴噌噌地跑去了。
二胖也挺奇怪，不知这冰棍咋个冻法，正眨巴眼儿，葛鹰对他说：“二胖，你把坏蛋胳膊底下的雪划拉划拉。”
二胖哑笑一声，明白哥哥要怎么冻冰棍啦。他从哥哥手里拿过小手枪，点点瘦老头的脑门儿，命令说：“老坏蛋，我喊一，你就把一只胳膊抬起来！”他见瘦老头光瞧着他翻眼珠子不吱声，气得鼓起眼珠子对葛鹰说：“哥哥，我喊声一，他不抬胳膊，再喊二，你就使劲儿薅头发！”
葛鹰瞧着二胖嘿嘿一笑又连忙憋住，答应着：“行！行！保证做到！”
二胖学着老师给他们拔河比赛时那样的口气，冲着瘦老头喊：“一——！”
瘦老头赶忙用后背靠住冰，把两只胳膊都抬了起来。不一会儿，二胖就把两边冰上的雪都划拉干净了，命令他放下了胳膊。二胖站在瘦老头面前，掐着腰，问：“你这个坏蛋，我哥哥不扔风筝，你为什么开枪？”
葛鹰见二胖正问到了他脑子里系的“疙瘩”上，压不住满肚子火气，忿忿地问：“你要风筝干什么？快说！”
“我，我——”瘦老头噜噜噜不肯说。
二胖刚要动脚，莫尼丽和郭其克抬着一桦皮桶水赶来了。打鱼的也是两个小伙伴，也跟着来看热闹了。
葛鹰吩咐了一会儿，说：“二胖，你来指挥冻冰棍！”
二胖瞧着瘦老头一挥手，喊道：“一！”
瘦老头赶忙又把两只胳膊抬起来，莫尼丽和郭其克开始往他胳膊底下的冰上倒水，倒完了，二胖又喊道：“二！”瘦老头赶忙把胳膊放下。等瘦老头的胳膊冻在冰上后，莫尼丽和郭其克又往上倒些，这样隔一会儿倒点，再隔一会再倒点。一桶水还没倒完，瘦老头的两只胳膊就牢牢地冻在冰上了。
伙伴们高兴得又是一阵拍巴掌：“冻冰棍了！冻冰棍了！”
葛鹰说：“二胖，你快去边防站报告！我们大伙儿在这儿看着。”
二胖一听，乐颠颠地跑了。
这时，由远而近传来了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声，边防站的一个骑兵班正骑马疾驰而来。
边防站的解放军叔叔是怎样得到消息的呢？
瘦老头在秘密树洞里向对岸发的电报，很快被边防站的解放军叔叔收录了下来。根据莫什库老爷爷抓住的那个特务提供的密码，内容是这样的：
总部：
注意接收断线的风筝。
M·K
边防站的解放军叔叔把燃烧弹装进小钢炮时，断线的风筝正向对岸飘去。解放军叔叔正准备去烧断线的风筝，只见一支接一支的箭飞射上去，扎落了风筝，就派出了骑兵班。骑兵班来到钻天杨底下，一位解放军叔叔爬上树去摘下风筝一检查，原来风筝上拴着一份情报。接着，他们顺着雪地上的血迹追了来，刚拐进江汊子不远，就碰上了二胖。
二胖被解放军叔叔抱上战马。战马真快呀！嘚嘚嘚嘚的，就像插着翅膀飞一样，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冰窟窿前。
这时，王排长他们带着警犬也赶来了。
骑兵班长和解放军叔叔们纵身跳下马，抱下二胖，瞧瞧冻在冰窟窿里的瘦老头，再瞧瞧那几个神气的鄂家娃，班长拍拍葛鹰的脑瓜儿说：“你们可真有招哇，把特务冻成冰棍了！”
二胖傻笑着，可心里在想：“刚才，好险哪！”
王排长说：“这正是我们要抓的那个带了情报的特务！”
骑兵班长说：“这个狡猾的家伙，企图用断线的风事把情报送过去，没想到又失算了！”
小伙伴们一听都不禁大吃一惊。
葛鹰急忙说：“解放军叔叔，风筝还挂在钻天杨上哩！”
“哈哈，早就取下来啦，”骑兵班长笑笑说，“二胖向我们一报告，说抓住个坏蛋，我一猜准是我们要抓的特务，放了心，立刻派人回去帮你糊孙悟空风筝了。听说你们今天要举行风筝比赛，一会儿，我们用战马送你们去比赛场。”
“好！好！太好了！”二胖高兴了。伙伴们也都雀跃着拍起了巴掌。
葛鹰和伙伴们被解放军叔叔抱上了战马。二胖突然想起自己兜里的小手枪，掏出来交给了骑兵班长。班长夸奖说：“嗬，还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哩！你们真不愧是祖国东北大门的小哨兵！”
二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嘚嘚的马蹄声一直朝风筝比赛场响去。
一九七九年十月
定稿于牡丹江师范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