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经这么一顿折腾,刚走路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搁沙发上一坐,一阵饥饿感来袭。
她住的小区安静偏僻,大多数都是叫外卖。中午胃口不太好,没吃几口就倒了,这会胃承有些受不住饥饿,痉挛似的抽搐了几下。
顾栖疼的倒吸一口气,眉头紧皱。她缓了一会,起身去厨房找吃的,拉开冰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已经一个礼拜没买食材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现在是自己绝自己的路,空荡荡的冰箱里,只剩几瓶东倒西歪的酸奶。
顾栖伸手从吊柜里翻出一桶面,看了眼包装,这不是她买的。虽然是同一个牌子,但她从来不吃番茄口味的泡面,挑食不是什么好习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突然想起什么,顾栖转身将泡面丢进垃圾桶,重新打开冰箱,从冷冻层拿出一瓶酸奶,像受了刺激般,一口气灌进大半瓶。
口腔内瞬间冷意四起,顾栖打了个激灵,双腿发软,似乎连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身体靠在墙边缘,胃已经疼痛到麻木。
早期医生提醒她犯胃病时需要多注意饮食,不能吃辛辣或是过凉的食物刺激胃,这些话早已被抛之九霄云外。
每当情绪陷入低潮时,她会关灯将自己隐藏在黑夜中,这样谁也看不到她的悲凄和懦弱,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感流泪。
这样坐了不知道多久,一阵铃声打破寂静,顾栖缓缓睁开眼睛。柜台上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的有些刺眼,她看着没接,响声渐渐地没了音。
她起身拿起手机,进了淋浴房。
床上的手机在她洗澡间,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来,铃声划破黑夜,清脆悦耳。顾栖出来的时候还在响。大有种人不接,就响不停的趋势。
她将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屋,回到床边时,手机屏幕依然闪着,有短信进来了。
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人是钟易阳。
过了一会对方或许是没等到回信,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顾栖犹豫了几秒,点了扩音:“哪位?”清淡的声音传到对方耳朵里,带着几分疏离。
电话另一头,钟易阳沉默几秒后开口:“栖栖,是我。”
“有事?。”似乎早猜到是他,顾栖丝毫不意外,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体面地打招呼。
“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有话和你说。”
“真不好意思,我最近都没空。”语气好似在拒接一个纠缠已久的追求者。
“请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顾栖压低声线,想让自己平静,不那么焦躁。“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做无所谓的纠缠,真的…….很累了。”
顾栖说完,觉得说现在谈这些一点意思也没有,于是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
夜晚往往是缓解疲惫,释放压力的最好时期,顾栖站在卧室落地窗前点了一根烟,修长洁白的指关节夹在两侧,火光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烟越抽,越停不下来,像染了瘾,戒不掉。
袅袅上升的白雾,在空气中飘散,顾栖月牙般狭长的双眼微眯,神情慵懒怡然。
夜空中渐渐浮出半轮明月,冷清的月光将她的脸衬得越发冷淡惨白,透着几分寂寥。
所谓分手容易,煎熬难,顾栖此刻就是这种感觉。以前不觉得有多难舍难分,现在也谈不上多难过,只是胸口一阵阵,没由来地发闷发慌,找不到发泄口。
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被夺走,没有一丝准备,让人喘不过气。
她和钟易阳在一起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分开时很平淡,没有过多的语言描述,也没有追究谁对谁错。
爱情本来也没有永久的粘度,腻了随便找个借口,谁都可以先放手。一句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听起来是那么讽刺可笑。
这些就足以结束一切。
钟易阳曾说她冷血,没有心,她无话可说,解释再多,不如一句“放手”来得痛快,厌倦了看什么都不入眼。
有些情感,如同四季循环,一念叶落、一念花开,脆弱地不堪一击。
如果一段感情真的变质,那么彼此之间就没必要再去浪费时间经营,选择结束是最好的结局。挽留不懂得珍惜的人,只会让自己的坚持,变成廉价品。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失去什么,多么简单的事情,无须借口,干脆点不是更好。
两根烟抽完,顾栖回卧室拿出电脑,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严重的强迫症,使她写写改改一遍又一遍,直到夜神。
顾栖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倦色难掩,伸手够烟盒的时候,目光下移,瞥见下方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这几年全职写小说后,几乎每日都是黑白颠倒,经常白天当黑夜用,生活规律紊乱,像只夜猫子。
每逢有灵感时,她能坐在电脑前一天一夜,不眠不休。
灵感是创作的源泉,而她的灵感往往都来自黑夜。
她喜欢写作,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热爱,和金钱利益无关。她可以漠视忽略乎一切,但唯独写作,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渗透灵魂,持之以恒。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论多辛苦也甘之如饴,如果有一天突然觉得生活枯燥无味,一眼就能看尽头的时候,那生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枯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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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栖连续一个礼拜没有出门,没去书店,没去健身房,也没去看心理医生。吃喝拉撒全在家解决。
期间崔蕊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兴许是以为她心里难受,因此给足了她私人空间,半句工作上的事情没提,还建议她出去旅游散心。
顾栖打从心底,感谢这位女强人,若是没有她,她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黄昏的阳光,参透玻璃,散落在床上,晃眼朦胧。顾栖倏地从睡梦中惊醒,被梦里惨目忍睹,似曾相识的场景惊出一身冷汗。
她睁开眼,视线里模糊不清,恍惚好一阵,才缓过神。梦里的一切如此鲜活明晰,就像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顾栖拿过靠枕,双手支起身体靠在床头,仰头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的场景,努力想从凌乱的碎片中找到一丝现实留下来的痕迹,但令人失望的是,每次醒来后,她翻遍所有记忆,脑海依然空茫一片。
记忆似乎只出现在梦里。
顾栖再次闭眼,脑海倏地闪过一道白光,那个模糊身影,骤然变得清晰,是一个小男孩稚嫩的脸庞。
顾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抖出一根,塞进嘴里。视线落在地面上,漆黑清明的眼眸,茫然空洞,失了焦距。
时隔这么久,她又看见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恐怖诡异的画面。
窗外落日余晖,夕阳西斜,晚霞似火,渲染了半边天空。如同浴火凤凰,惊鸿一瞥后,留下的尽是美好回忆。
顾栖此刻有种浮生若梦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