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永乐醒来,不见小灿,但见柜桌上留有纸条:“永乐,早上好!我今天录歌,录完就回。刘丽英一会儿到。”右下角一张笑脸——有抄袭之嫌,落名“小灿”。
说刘丽英,刘丽英便到。到的不止她一人,徐如月、徐长河、龙万有四人不约而同同时来,四人提了三个保温桶,为永乐准备的早餐。
永乐开心道:“我是个大胃王。”
徐如月见她有说有笑、生龙活虎,心中宽慰,轻言叮咛永乐无须为工作室事务挂心,已安排妥善。
龙万有不善言辞,放下保温桶,默望永乐一眼,悄然离去。
二徐寒暄一翻离去。
刘丽英今日专门请假,相陪好友。两人说着说着,永乐不抵困倦,闭目而睡。
忽地,孩童的啼哭惨叫,响彻医院每个角落。
永乐倏然惊醒,见好友于门口张望,亦起步前去一探究竟。
门外,哪里还有走廊,病床挨着病床,供行人过的路径,窄得仅容一人。左起第三张病床上,一个六七岁小女孩,方入医院,全身肌肤,不知因何烧伤,满目疮痍。女孩嘶喊:“妈妈,我好痛!好痛!”似乎想借此挤出躯体所有的疼痛。
永乐恻隐之心顿生,见好友眼眶湿润,立即作出决定:出院。于此腾出病床,望女孩住进病房,得到医生精心治疗,停止疼痛,肌肤恢复如初。
永乐径入医生值班室,开门见山提出出院。
值班医生查阅病历,道:“近日,视你肌肤恢复情况会进行植皮。”
永乐一愣,儿时调皮玩闹留下小口小伤,不理不问,自行即好。此次烫伤,是疼了些,终会结疤愈合。既而道:“我不植皮。”
值班医生道:“你爱人李星灿签字主动要求植皮。”
“你爱人李星灿”,小灿如斯说了吗?想是她昏迷之际,医院要求签写责任文件类的,不得已而为之。永乐道:“他不是。我现在意识清醒,我作主不植皮,这点小伤小疤,我不在意。”
值班医生见她各项检查趋于平稳,又虑医院床位紧张,遂允许出院。
永乐回病房收拾整理,被支去取报告的刘丽英折回,见病床上已然躺着一位老妇,手掌如炭,痛哭呻吟。她轻声问永乐:“她怎么躺在你床上。”
永乐道:“是医院的床,不是我的。我出院了。”
两个回于僦处,永乐遵医嘱服药后,顿觉慵懒惫怠,只得入室就寝。丽英入厨备餐。
永乐被一陈笑声扰攘醒来,见一个熟悉身影,伫立窗畔,翻看她素日画册,出神而笑。是梦,是灿烂;非梦,是小灿。两人一个样,能看得一会儿便是一会儿,何必去惊扰。
此人是小灿。李星灿感到光芒于背,缓缓转身,两人相顾,一个苦念痴望,一个深情回眸。他柔声道:“我吵醒你了。”
原来,李星灿录歌完毕,心系永乐,飞奔至医院,方知其已出院。未拨通永乐电话,幸前日留有刘丽英的电话,拨了,问清僦址,一路赶来,犹未开口。刘丽英先开口:“什么都别问我,我到取报告回转,永乐告知她已出院。你有什么疑惑请问她。”她推开右室门,便入厨忙活。
李星灿轻步入室,榻上的人儿蛾眉微拢,莫是梦中亦不如意——她是否是追着灿烂背影跑了又跑、喊了又喊,灿烂不停步、不回首。。两人于桂花树下相遇,她如是说。他轻抚其眉头,直至舒展,望其清颜,久久未曾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始于打量室内,东有一张宽大裁剪木桌;桌上方壁架陈列五颜六色的丝线、布帛;桌畔有缝纫机、衣帽架;架上有一条白裙,蓝色浪花于裙摆处翻飞,珠玉飞溅,一朵浪花飞向肩头;浪花尽处,一只海鸥,高昂头颅,倔强飞翔。
他心中惊呼:大海裙!多多会喜欢!多多的姐姐会喜欢!
他绕过床榻,来于窗畔。窗畔处有一松木画架、一松木书架,书架上尽是画册。他取来翻看,不是美衣美裙,便是人物景物,他所识的徐如月、徐长河、刘丽英赫然在册;他翻到有所耳闻的外婆、恩恩时,端凝片刻,与之微笑问好。
忽地,他眸光闪亮,抚摸图像,悠然神往。他手中的图竟和永乐先前赠歌图一致,不过彼是潦潦草图,此是唯美写实。图中,阳光微微,细风纤纤,两层青砖房的堂屋门槛上,悠坐一位灰衣老人,年过花甲,发须皓白,眸光和暖,嘴叨草烟,烟气袅袅。堂屋正前方,一片院落,开阔明朗。院西,桂花开得正盛,风起花落,花雨点点,飘散于俩少年发梢、衣袂。一晃眼间,俩少年好似同一个人,唯左少年肩负一小提琴。细细详瞧,左少年,清风朗月、徇徇温雅;右少年,烈烈骄阳、飘逸奔放。两人目凝前方,前方有何,画图之人,永乐是也。恍然之间,他便是右少年,和永东上学、弈棋。他本是左少年,却先入为主的将自已定位于右少年,他后想及,哑然失笑。
笑声惊醒永乐,实非他所愿。见她眸中,眷眷思盼,望眼欲穿,终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空。灿烂若在世,他定踏尽天涯、寻遍海角,将灿烂捉来,和她相见。
永乐见他怔望着自己发呆,且垂首道:“我口渴,喝口水。”
李星灿回神望图,道:“我可以拍下此图吗?”
永乐止住外出的脚步,回眸瞥图,虽有不舍,心中却想:“我有记忆已足够,他日有兴重作一幅便是。他若凭此图寻回往日点滴再好不过。”既而,朗声道:“你若喜欢,送你好了。”
李星灿不愿夺人所好,拿出手机,反复拍了数张。
他随其来于厅室,夺过永乐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道:“你不经过我允许,怎么能随便出院?”
永乐道:“医院吃不好、睡不好,为何赖在医院。”
李星灿道:“你得乖乖回医院,进行后续治疗,免得有疤痕。”他心中有愧,欲极其所力,望烟花烫伤处能恢复如初。
永乐道:“我不在乎有疤痕,你也别在乎。烟花事件,不足挂怀。”
刘丽英整治好杯盘,自行先吃起来,不时望向两人,道:“你们不饿吗?”
永乐响应道:“饿,当然饿。”走了两步,回转身,轻牵李星灿衣袖,笑道:“小灿,我们一起吃饭。”
李星灿见她笑语欢颜,盈盈嫣然,受其感染,心情大悦,落座提筷,反客为主,为永乐夹菜添饭。
饭后相别,永乐取来桂花图赠之。
李星灿见其殷殷真诚,却之不恭了,收之谢过。回家时,顺路寻一家相馆,将图封塑包框,心满意足,携其回家。
母亲欢笑相迎,见图笑容凝结,眼泪滚滚,触画中之人,悲恸喊道:“爸,爸,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不听你话,不孝顺你。我更不是一个好母亲,星灿,星灿,是我害了你……”喊声中,万分自责,万分思念。
李星灿不忍母亲悲苦过往,握住母亲的手,轻喊:“妈,你没有害我,我好好的。”
许文凤恍惚道:“灿烂,星灿若在……”
李星灿喊:“妈,我是星灿,就在你眼前、就在你身旁。”
许文凤泪水渐止,恍惚的眼神渐清亮起来,道:“你是星灿,我糊涂了。”她手触图中老者,道:“这是你外公,他温和慈爱,纵使我有过错,他也未凶言厉色过。我若和他的性格一样,待你和星灿、不、灿烂,便不会……”
今生,母亲初次主动提及过往、提及外公、提及灿烂,和永乐一般将灿烂和星灿分不清。
许文凤忽问:“这照片哪来?”她见图中人物神形兼备,风物栩栩如生,好似真人真物。
李星灿道:“是画,永乐画的。”见母亲于此画爱不释手,且道:“这画送你,更合适。”
许文凤喜道:“谢谢,谢谢永乐。”那日烟花乱坠,众人皆自顾;郭韵迪抱头“啊啊”呼叫;永乐行如兔鹘,娇夭敏捷,纵于星灿身畔,代其受烟花灼伤之痛;星灿不顾烟花滚烫,徒手拂却永乐头上肩头烟花,神色举止之间,尽显爱护。两人于患难之际,真情流露。此画面憾动着许文凤,轻问:“永乐好了没?”
李星灿点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