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了。
我始终以为自己不需要,更加不配拥有一个家庭。
可是,我婚了,不是昏了,是一个女子安心地在黄昏里等待自己丈夫的生活。
我不知道清年是怎样劝说了郁家阿婆,她在我们置办小家庭的物什的日子都没有出现。
我心里依旧记得她语重心长的话,心里有愧, 她说的不无不对。
可是在我们简单温馨的小婚礼上,她还是出现了,在觥筹交错间微笑着。
我在宴席里看见她褶皱的脸,十三岁那个温暖的夜晚再次重现。
即便心里对我有诸多的不喜,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放下心间的芥蒂。
为她送上茶水的时候,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着不安与期许,那是孩童的期许,期许我和清年的生活能过得美满起来。
新婚蜜月我们没有出外旅行,对于我而言更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
我在小院子里种着自己喜欢的小花朵,院子里的银杏叶子有着喜人的模样。
我在等着,等着一个小宝宝。
锦跃我微笑了,在我还没有到来的日子里,她已经习惯以自言自语的方式与我说话。
炎夏的医院中那个我念在心里的小宝宝,来了。
在我的子宫里竟然住了一个月了。
我和清年一起算了她降生的日子,是月份。
月的孩子都是安好的。
我喜欢这样想,她的到来似乎完成了我生命里的另一个里程碑。
清年的表情流露出孩子的模样,我们对于自己生命里的转变有着很多期待。
清年的母亲在电话里难掩着喜悦,我知道她一直期盼着我有一个孩子,这样我会安定下来。
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第一次在电话里聊了那么久,她告诉我许多有关怀孕期间应注意的事项。
锦跃曾经是那样激烈的女子,因为我的到来满心欢欣起来。
锦跃,我多想见见你。
回溯我平复了很久的心情,我读不懂自己无尽的忐忑来自哪里。
仅仅是因为再次与他相遇吗? 总是容易让我想起十九岁时懵懂的自己。
依旧记得他那样欣赏地看着我:“你很美。”十九岁的我在城墙上独自走边边,摇摇摆摆的样子被他捕捉在了相机里。
他抬着头对我说这句话。
我俯身望着他,那时他是大学毕业刚几年的男孩,但是浑身还是洋溢着朝气,带着城市孩子独有的优越感。
但是,在镜头的诠释里我知道他不是莽撞的少年,他有着自己的梦想,并且有着自己的坚持,才会舍弃了大好的前途。
后来他告诉我,我俯身微笑的模样让他难以忘怀,甚至在那时就有了一种带我离开这里的想法。
最后我们的结局真的如他所言。
我无法究诘出我为什么如此地迷恋他,是他在阳光里狡黠的微笑,是他棱角锋利的轮廓,还是他以摄影的角度去诠释电影时的样子让我着迷? 今天的相遇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
独自一人在棉城的街区行走,清年说要来陪我,我不肯,只是告诉他: “我没事的。” 他宠溺我的任性,没有坚持下去。
怀孕前期的幸福满足已经过去,我开始焦躁不安起来,我无端地忐忑不安。
半夜里因为脚抽筋而醒来,清年心疼地帮我轻轻按摩。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珍惜怜悯,心里却是难过,说不清楚的感觉。
这个天气阴霾的下午, 我选择了一个人到超市购置日用品。
我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的时候,心里有种被扼住了幸福的感觉, 心跳却不断加速。
我惊愕地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吸入大量冬天寒冷的空气。
我撇开他的手,回身跑开,却不小心摔倒了。
那一刻,我是那样地惊恐,腹部的微微疼痛让我惶恐不安起来。
他抱起我去医院,一路上不断对我说: “别怕,别怕。” 他知道我痛苦的表情是因为惊慌而不是因为疼痛。
我很想知道,如果是清年,他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知道我的想法吗?? 医生告诉我只是轻微的跌倒,胎儿没有影响,只是我太紧张导致了腹部作痛。
我们在医院的病房里坐了很久,平静无声。
“你结婚了?” “你知道的,如果没有结婚我是不会要孩子的,我不希望有孩子和我一样。” “我现在在筹备自己的摄影展,有空过来看。” 他递给我他的邀请函。
他烫金的名字在请柬上分外显眼:林聪。
“我不是很方便,不能去了。
不过恭喜你,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你觉得这就是我的梦想吗?即使没有摄影展,我还是会继续。” “我知道,但没有人不想得到别人的认可。” 我看见了他眼里熠熠闪耀的坚持,那是我多年来迷恋的东西。
我暂停了彼此的对望,我知道很多可怕的东西在彼此的心河里暗涌着,快要淹没了我们。
他开车送了我。
车子里放着他喜欢的爵士音乐,应该说是我们都喜欢的。
那些他的喜好和习惯在我们多年的相爱里深嵌在彼此的生活里。
现在深夜,我无法睡下不是因为心里很是澎湃难以安静下来,而是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每当这时我都需要书写下来。
锦跃天已经微微地蒙亮,我不想把日记合上,但是那种潜伏在锦跃心里的不安却让我难以控制自己。
我常常在出现焦虑不安的时候躲起来,不见任何人。
这本日记带给我的不安,让我想马上扔掉它。
可是,我仍抱着一点希冀,或许故事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最糟糕的样子。
冬日晴好温暖 年末 圣诞林聪选择了圣诞节来开放他的摄影展。
声势浩大的宣传,清年已经知道他来到了这里。
但是,他依旧是平静温和,似乎这个人与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或许他在心里对我有着信任,信任我们彼此都沉溺在这样的幸福里没有人愿意离弃对方。
我感知到的一切让我更加忐忑。
这样的节日,清年还是带着我外出吃饭,每次的小节日我们都是这样庆祝,以做一点改变为调和。
吃完饭的时候,他把车开到了棉城的图书馆,我知道林聪的摄影展就在这里。
“下去看看吧,我们一起去。”他帮我开了车门,护着我下车。
我一直看着他,他眼里依然是温存的,一股暖流蔓延开来,可是我的心还是那样地惶惑。
林聪的摄影展,摆在门口的宣传板上的是他的照片,让人眼前一亮。
他穿着衬衫加上一件黑色的小夹克,理得很短的寸头,桀骜的眼神斜视上方。
我听见了身边的小女孩嘻嘻的笑声, “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够成熟、有才华,还特有性格。” 我听了抿着嘴笑,不知道清年看见了吗。
那些照片都有我熟悉的气息,那是我和他特别喜欢的感觉,我们常常为着彼此这样不谋而合的默契感动。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能与自己心犀相通的人是上天的眷顾。
相片按他自己的想法划分为了:“年月” “晨曦” “穿越” “孤独的花朵”。
我和清年慢慢地走,在那些时光切换下来的相片里,我不知道清年能感受到我的过去吗。
当“孤独的花朵”的第一张照片——— “断翅”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我的心瞬间停顿下来。
那是十九岁时的我,白色的裙摆在风里飞翔,好似一只翅膀,相片里看不到我的脸庞,那飞扬的半翅让我心悸,在他的镜头里我是如此地惊艳。
“虚空”:我在城墙上摇摇摆摆地走边边,纤细的手臂自然地舒展着,修长的手指似乎撩拨了空气,他把镜头集中在我的手指上。
我知道,他在说:“你撩拨了这虚空的世界。” “花朵”:一侧的脸庞在晨曦的曙光里明媚起来,那是他捕捉的一个小瞬间,十九岁的我皮肤姣好,在阳光里看得见细细的绒毛,在阳光里我的嘴角漾起了鲜亮的笑容。
在那些镜头里,他对我说:“你很美。” 锦跃林聪,或许,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是吗?大年初五的日子,是我喜欢的节气:雨水。
清年的妈妈不想我太操劳,从水乡过来和我们过年,她一直喜欢清幽的环境,即使过年也是让清年回水乡陪她,她对城市有着一种本能的抵触感。
在称呼上我还是很难定夺,虽然在婚宴上我叫了她一声: “妈? 妈。”可还是很奇怪,我叫惯了她郁家阿婆,而“妈妈” 这个词,我总是觉得生硬陌生。
叫她的时候就是急促的两个音节而已,我不知道她在意吗。
她把所有她知道的育儿知识告诉我,我听的时候脑子总是恍惚的。
她关切地问:“是不是头晕呢?” 我推说了自己是很累就回屋写日记。
好久没有写了。
上一页的日记里,记载着林聪照的“孤独的花朵”系列。
心,依然有触动。
举办了摄影展,他已经飞身去了法国,在异国他乡继续他的摄影人生。
一个月后看见他在电视的采访节目里熠熠辉闪的眼神后,我就关掉了电视。
清年的妈妈从我身边走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那一刻,心有被刺伤的感觉。
她还是不放心,我在心里质问她,难道我还会离开吗。
锦跃我突然想起了奶奶那双洞察世间的双眼。
她知道了什么吗? 为母年月 人间四月天 我亲爱的小禾柔和的月里,日的清晨,我的女儿小禾出世了。
在看到她红皱皱的模样的时候,我忘记了几个小时里那种让人绝望的剧痛。
面对这样一个可亲的小家伙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清年的妈妈很高兴,孩子的名字就是她起的。
她说,希望还是一生平坦,即使有什么不顺也能平和地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