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仪仗队绵延了不可胜数的公里数,奇异的是,这支庞大的仪仗队并非拥挤在山脉间,并非蛇行在大道上,而是从天空长泻而下,略无阙处。整齐的雪白羽毛装饰的长袍,像是来自遥远云端的一架天梯——惊鸿过隙。仪仗队两侧是悬浮着的——类似于天使的强者,整洁的透明羽翼轻轻拍打。他们在空中一动不动,拥着内侧的正主。
中央飞过一只只圣洁的白虎,但高贵如白虎也只能牵引着一架车轿。轿子旁边插着旌旗,印着巨大的“羽”字。
这架天梯连着的,是两个家喻户晓的地方。一是顶在天上的世外桃源——世界中心:浮空城——极羽城。这座高高挂在人们头顶的极羽城,是真正意义上的圣城,那样高贵、。那样遥远、那样不可触碰。
天梯的另一端,连接的是一座雄伟的山峦,准确来说:是山顶。一片不大的小院,几棵姿态诡异的大树用巨大的蓬盖遮住了院子大部分的地方,婆娑的树影在院子里嬉闹,规律的扫院声从树冠间狭小的缝隙中逸出,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里,久久不息。梵香和着难以辨认的佛祷声传入四周,彰显了这儿的身份。
白虎无声地在大院门口降落,从轿子中走出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男子坚毅的脸庞和不怒自威的气势,超凡脱俗的气场让一方山林间聒噪的虫豸也噤了声。男子龙行虎步,推开了大院古朴的大门。
走入大院,扫院人尊敬地匍匐在地,敬畏地对男子说:”陛下,阁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理会扫院人,大步向着主屋走去。扫院人站起身来,拦住紧随男子的四位气势骇人的强者,平淡的说:“阁主有令,除陛下以外,不得入内。”
领头的男子剑眉一挑,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把上。正欲发作,一只纤细的小手落在了男子手上。“明哥,算了。师傅不喜欢殿内太多人,我知道的。再说了,以师兄的身手,不可能有人能威胁到他。”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佩剑男子身边,美眸一直盯着陛下前进的方向,柔声说道。
男子收回力气,撇撇嘴,说:“你们一门都喜欢故弄玄虚,没意思。走了!走了!”男子没有再看一眼扫院人,身形一晃,就到了树荫下,率性躺下,抱着剑闭目养神。
女子掩嘴笑了笑,又转头对着身后的二位同伴说:“晓姐姐,龙哥,没事儿没事儿。别老是打打杀杀的。”
壮硕的男人赤裸着上身,松开拳头,就地坐下,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树冠间的天空;被称为“晓姐姐”的女子全身罩在黑袍下,帽檐长长垂下,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弯性感的唇微微扬起。她手上光芒缓缓熄灭。
紫裙女子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脯,转过身来看着又开始低头扫院的老者,小女孩样地说:“唐树,好久不见啦!唐叔?”
老者抬眼一看,脸上也是漾开了笑容,慈祥地说:“哦~是曦柔姑娘啊。现在也是如日中天啊,我啊,老咯......”
“才没有,您宝刀未老呢。我来帮您吧。”曦柔小跑上去,要争夺唐叔手里的扫帚。
“哪能啊,小姑娘一旁歇着去吧。”
“哼,那我用魔法帮您。嘻嘻。”
“呵呵,你这孩子。”
羽皇步入殿内,没有理会身后的故事。他长舒了一口气,嘴中念念有词,眼中银芒一闪,他便消失在殿内。
景象一边,羽皇出现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中。周遭的星斗交相辉映,星座、星云之类神秘绚丽。一颗一颗、一片一片的星星之间似乎有种特殊的关联,成丝线、结成网。羽皇伸手拨弄着星辰,眼神迷离。
多久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最初的美好。就像是归乡的游子,他。他回到这儿,怎么能够不思绪飘飞、感慨万千?人时常在走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过舒适或者苦闷的生活,做有趣或者枯燥的事,留下甜美或苦涩的记忆。肯定有一个想要再回到的地方,即使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你再到那儿,也该会是记忆中的样子。重回那儿,就是重回故乡。再次踏足,谁又没有一点儿沉重?谁又不曾眼神迷离、不曾暗自神伤、感触良多呢!
“羽皇大人。”声音在星空中响起,为本就诡秘的星空更添了几分神秘。一道苍老的身影在星斗之间浮现,对着羽皇躬身行礼。
羽皇赶紧将老人扶起。“老师可是折煞弟子。请您快快起身,艾江才少一分罪孽。”
老人抓了一把胡子,有些落寞地说:“现在你是万人敬仰的羽皇了,老夫一个在深山老林中腐朽的人,怎么能没有一点礼节。还有曦柔那小丫头,也是鼎鼎有名的影将,人中之凤呀——从我这儿小地方游出一条龙,飞出一只凤,真不知是喜是忧啊。”
说罢,老者连忙摆摆手。“唉,你看我,净扯这些没用的。”
艾江恭敬地说:“怎么会呢,老师。在艾江心里,那永远是,最美好的日子——相信在师妹心中,也是一样的。”
老人没再多说什么,随手拈过一粒星辰,手一挥,那颗星悠悠荡荡飘到艾江面前。
艾江伸手接过,并未着急解星。老人说:“随我来吧。”身子早已飘转而上,停在一幅令人倾魂的星图前,这图中央,是北斗七星。老人轻触了几下星图,霎时间不可胜数的星斗一齐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宛若白昼;亮光黯淡,老人也消失无踪。艾江紧随其后,轻声呢喃到:“老师的七星宫,真怀念啊......”
浩瀚的星空又重回寂静的浩瀚。一颗颗星辰明暗交错,是一首最深邃的暗夜协奏曲。
七星宫内,老人与艾江相对坐在蒲团上,中间一张小桌子、两杯香茗,再无他物。
“老师,我知道阁里的高手已经到了云下,还已经接触到了冥王。”艾江表情比刚才严肃的多。
老人品了一口茶,用粗布上衣的袖子揩了揩嘴角,算是默认。艾江眼光炽热,燃烧着名为疑惑的底料。
“那么老师,让煜......凌煜这么早接触是不是不太好?我本意是希望他晚些知道——最好一辈子不要接触到天方。但如今老师却......如此一来,岂不是顺了秩序那些人的意?”
老人仍是静默不语,手里端着茶杯,丝毫不理会艾江如何急切。艾江皱了皱眉头——当权者皱眉头都是有大故事的。艾江也是在老人门下多年,算是了解自己老师的脾气,如此一来......艾江明白了,他掏出刚才老者给他的那颗星,精神力探入,开始解星。
老者放下茶杯,眼睑底下盖着的情绪可不像脸上写的那么平静。原本璀璨的星星愈来愈暗,也昭示着解星即将完成。星芒熄灭,艾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屋子里的陈设全都剧烈摇动,发出凄厉的悲鸣。而那颗本来悬在艾江掌心上的——也许蕴藏了巨大秘密的一颗星,早已化为了堙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才二十年不到,它们又恢复了生息?”艾江有大故事的眉头锁成了高山,语气中竟带有一丝惊惧。
“唉,命运使然,我们只能顺势而为。现在天下局势早已暗流涌动,秩序虎视眈眈。若是再加上它们,可是一场灾难。对于他来说,他必须要肩负这些,向死而生,力挽着狂澜。他,才是能解开这局势唯一的星。”老者语重心长地说。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艾江自然是深信不疑。那犬子还要麻烦老师照料。为了:天方的未来。艾江也要回去尽早准备,也——为了天方的未来。”艾江微微躬身,眉头舒展开,却更显得严肃。他站起身来,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大殿内。
老着再次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许久,又把茶杯放下,叹了口气。
羽皇艾江再次出现在主屋门口,原本无事松散的四人只一刹那就站立成列,肃然地注视着一步步走来的艾江。扫院人唐叔又要俯身,艾江托住他,谦和地说:“唐叔,原谅艾江刚才着急而做出的无理之举。今日事急,改日叙旧。”
佩剑的男子嘴角一抽。唐叔依然是低头不语,拄着扫帚安静地站着。
“阿坤,我们做人要谦和些的,你说对吗?”艾江头也没回。谌坤立马抱拳行礼,道:“前辈,先前多有失礼,冒犯了!”
唐叔木头似的站着。
艾江长袍一甩,带头走出了大门。四人并列而行,皆落后一步。白虎腾跃而起,巨大的气流,让树枝带着叶摇曳地让人眼花缭乱。叶子雨一样地往下落,总有一些落在唐叔的身上。
唐叔抖了抖肩,树皮般的老脸上勾勒出一抹笑意——这一道弧线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不那么显眼。“羽皇和四神将。羽皇......羽皇。”呢喃声在树影中间萦绕。
依旧是从容的扫院声,游走在山林之内。
羽皇帐内。
艾江坐在王椅上,身体前倾,右手顶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闭目在思索着什么。
“师兄。”极轻柔的女声响起,艾江睁开眼,威严的脸庞上多了一抹笑容。
“营中要叫羽皇,曦柔。”艾江虽然是讲着一板一眼的话,但是温柔却掩盖不住。
“反正没人嘛。”曦柔吐了吐舌头,俏皮十分。她走到艾江面前,身子一转要坐到艾江腿上。可惜屁股传来坚硬的触感——只有凳子接住了她。曦柔最撅起老高。
艾江声音从侧面传来:“老大不小了,还这么顽皮。有事儿就说吧。”
“我知道,最近有些大事要发生的。还有他的事......你一定有很多东西要考虑。但师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曦柔的声音像春日里最和缓的一缕轻风。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我还不能倒下。毕竟——我是天方的王。”艾江扯出一痕微笑。
曦柔站起身来,欲言又止,美眸中秋波流转。“师兄,我......”很快这些情绪又被她压回去。“我回去了。”
“嗯,好好休息。很快就到......家了。”艾江总算有了一抹笑容。
等到曦柔离开,艾江走到帐窗旁。越来越靠近云端,越来越远离地面。就这样浮在半空中,在空中!极羽城在空中原本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如今却如此让人反感。在云顶之下,四望茫茫,依靠在哪儿?未来在哪儿?就因在这半空中,都无以觅得。
漂浮在空中啊。
艾江长舒了一口气,右手手腕一摇,一个精致的本子出现在他手里。他眼神中的柔情掩盖了疲惫。他轻轻地摩挲着本子的封皮。“月儿,我们的儿子最终走上了这条路。他一定会成为天方最后的牌——天方的救世主。你一定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