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认我。”小新哽咽着问:“你也觉得我是多余的小孩吗?”
白子谦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小新觉得他可能昏过去,在犹豫要不要喊那个凶恶的阿姨的时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不会希望父亲是我这样一个人。”
从出生就是欺骗,甚至人生一败涂地,陷害手足,一事无成。
这样的父亲,本就是耻辱。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抱着,虽然父亲不愿意要他,但至少父亲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也是被母亲深爱的人。
这样不算完美的亲情,至少比仇恨要简单一些。
小新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已经问完了自己的问题,他甚至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
“这样安排可以吗?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白子谦问他。
作为最后,可以称为补偿的东西,他不介意让小新多提一些要求。
小新并未说话,他只是抿着唇,不断的落着眼泪。
白子谦当他是默认了,抬起受伤最轻的右手,递给小新:“伸手吧。”
小新茫然的擦了一下眼泪,乖顺的抬起手,平摊在面前。
白子谦的手松开,里面是两粒白水晶磨成的袖扣,带着轻微的血迹,落在小新的掌心:“这是你给父亲的礼物,以后,你可以送给他。”
顿了顿,他继续道:“其实,这个礼物不会有人要的,它太廉价了,等送你走的时候,我会给你备一些礼物。”
小新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肩膀里大声哭泣。
白子谦把脸侧到一边,不想看他。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软。他连杀人都不会犹豫,对所谓的感情更是要求极高。
不是自己所爱的人,不娶。
不是爱人生下的孩子,他不要。
这个小孩在他的人生计划里,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她的母亲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就算怀孕,也不是源自爱跟珍视,只是彻头彻尾的利用。
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但从这个小孩走到他的视线中以后,他就下意识关注着这个孩子。
他甚至调查了他跟傅妙音在国外的生活。
等调查完以后,他忍不住想,这个小孩能活到七岁,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他试着跟小新接触以后,发现他真的太乖了,乖到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甚至在沈思回国以后,他遇到了迷路的点点,趁着那个机会带着点点玩了很久。
他想,其实跟小孩子相处也不是那么难,这样的话,他其实可以有限的帮一下这个小孩。
但当他真正生活在自己的保护下以后,白子谦又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心软。甚至就连他喜欢吃的甜点都记住。
而在他带着小新去游乐场以后,不止是他,就连管家跟司机,包括母亲都发现了不对。
他也恍然的觉得,好像太过了。
等他拿到那对袖口,拿给管家扔掉以后,他几乎彻夜未眠。
终于在凌晨时分,亲手去大厅的垃圾桶翻到了这件礼物。
当返回房间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甚至靠着门笑了很久。
等知道点点被傅妙音带走以后,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调查了傅妙音他们的去向,而后通知了点点工作室的人,自己亲自到达了现场。
等揭开所谓的身世,他也总算能为这件事做一个了结。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对不起这个小孩,但几乎用性命相抵,再多的讨厌,应该也没那么多了吧。
他自我安慰一样想着。
“你一定要送我走吗?”小新终于哭够了,哽咽着问他。
白子谦不解的看着他,并未说话。
也因为他身上太疼,一口气缓不过来,几乎连张口都难。
“对我来说,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小新努力让语气变得平缓,艰难的道:“我的妈妈只是想生下我,找回父亲,她想要的一直是父亲,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喜欢我,我妈妈也不喜欢,她总是怪我,为什么不能让父亲回来找她,我感受到的,最多的爱是在你这里。”
“至少你会带我去玩,问我难不难过,就算我做的不够好,你也会看着我,而不是彻底的无视掉。”
“我一直在想,其实被父亲爱的感觉,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
“后来绑架以后,我要被妈妈杀死,我其实觉得这样也不错啊,我终于不用这样辛苦的活着了,这个世界,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就连你对我好,也只不过想让我做一些什么,其实我还是遗憾,觉得应该帮助完,履行你的约定以后再死掉。”
“可是你救了我,为什么又不要我呢?”小新只是不明白。
他的眉眼跟自己小时候有七分相似,只是发色略浅,这样哭着的时候,让白子谦觉得极为陌生跟难受。
毕竟他小时候,从未有过这么难受的时候。
“我是一个不被人喜欢的人。”他想了很久,才说道:“你如果留下,会渐渐知道,你的父亲是一个罪犯,是一个被很多很多人讨厌的人,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这样的环境,比你原来还不如。”
因为操纵过舆论,他知道舆论对一个人有多大影响。
这样的环境潜移默化生长长大,一生都会活在他的影响下。
正因为他希望小新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最后决定,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家庭领养。
“那为什么你不能带我走呢?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啊。”小新下意识回想起过去七年的生活,远离国外,才是他最熟悉的生活。
即便过去并不怎么快乐,但相比被彻底抛弃来说,要好太多。
他不知道领养的家庭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永远一个人面对,这是无法克制的恐慌跟绝望。
所以,他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不想放手。
如果失去一个拿命保护他的人,再去遇到崭新的,需要相处的人,又怎么能保证不会成为别人那里多余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