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内院一早上就开始忙碌着,当家主母钟楚嫣此刻正端坐在前殿主位上,一只手托着腮看着眼前的人来来晃晃有些出神。
这时,下朝归来的左相金秋实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夫人正在发呆,他将官帽交给了管家便自顾自地迎了上去。
他夫妻二人乃是指婚,当年金家以十辆马车的聘礼上钟家提亲可谓轰动一时,当时的钟子离还未入朝为官,可以说自钟楚嫣嫁进相府,钟家的势力便一朝而上。只是他二人成婚三年,尚无所出,此乃她的一块心病。
“刚进门就瞧着你出神,可是有烦心的事情?”说着,金秋实在钟楚嫣的身边坐下,眼中满是宠溺,官场中似他二人这般恩爱有加的夫妻少之又少,平心而论,金秋实是离不开钟楚嫣的。
“还能是为着什么事情,还不都是施诺的事情。”钟楚嫣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他淡淡地说道,神色明显有些疲倦。
这几日她一直忙着为皇后寿宴准备贺礼,赶巧不巧,府上老太太的寿宴也赶在了这几日,兹事体大,这自家内院的事情自然就压下来了,好在这次寿宴她办的还算周密,老太太也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这内院的事情你向来处理的得心应手,似你这般犹豫,当真是看不上那陈昶兮?”金秋实听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夫妻二人之间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钟楚嫣的那点心思他全都看得懂,只是今时不比往日,若是放在从前他在不会插手,如今却是要忍不住问一问了。
说话间,钟楚嫣才刚抿了一口茶,眉头一紧又重重的放下了,一旁伺候的婢女连忙低下头去向后撤了一步。
“论家世门当户对那是不必说的,陈家又是书香世家,凭他的性子施诺以后不会受半分委屈,可也是因为如此,我总觉得那陈昶兮不足以为她遮风挡雨。陈家若是有自知之明,今日上门就该是来退婚的,如若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钟楚嫣见金秋实明白自己的意思,忍不住与他商量起来。
他二人的婚约既是父辈定下的本不该推脱,可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始终让钟楚嫣心有余悸。再者,听闻前几日在听书楼内施诺当中给了沈轻卿难堪,那性子与钟晨睿一般无二,陈昶兮也是降不住她的。
“你既已经将施家交还给她,就该问问她的意见,只是那陈家虽是书香门第,可他尚无功名在身,日后的事情又是谁能说得清楚的,你若是不好开口,此事就由我来说吧。”过了片刻,金秋实的一番话让钟楚嫣突然来了兴致。
只见这人突然抬眼打量着身边人,眼中满是惊愕之意,金秋实向来是不管这些琐事的,如今竟让他说出这番话来,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你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太合适?”说着,钟楚嫣突然起身亲自给夫君斟茶,身边的下人见状识趣的退下了,连同院子里忙前忙后的一并打发了,本就宽阔的前院骤然安静下来。
瞧着她此时眼中泛着精光,金秋实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说他左相足智多谋圆滑一世,和他这个夫人比起来,到底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怕她早就等着自己开口呢。
只见钟楚嫣此时眉眼生风,热切的看着自家夫婿,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哪里还有方才的愁容。
“前几日听书楼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消息传到你我这里已经是第二天了的事情了,她虽不曾崭露头角可所作所为分明是对着沈轻卿去的,她这性子比起钟晨睿倒更像你一些。再说,哪怕今天科考陈昶兮一举高中,陈家在朝中并无人脉,子离又才站住跟脚,如你所言,只怕到时候他是护不住施诺的,再者。”话说到一般,金秋实突然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
钟楚嫣见了也不催促,他这人一向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说不做,平日里更不曾见他对谁这般疾言吝色过,想来是有他顾忌的地方。
“再者,今日早朝,皇上将几个老臣以权谋私的罪名发配去了边疆,除了沛国公几人以外,连同刑部尚书,吏部侍郎一同罢免,领封了司穹为司马大将军,新帝仁慈,自登基一来从未有过大举动,其中深意你细想便知。”话说到这里,钟楚嫣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二人对视一眼,只见金秋实默默点了点头,她便知自己心中所想不假。
“这几日听阿箬所言,她和小王爷走的极近,如此说来,我是宁可将她嫁进陈家也不能让她牵扯进朝廷的纷争。”不等金秋实说完,钟楚嫣便喃喃自语着,说罢便派人去施家将施诺请来。
“你莫要慌,依我看,她和小王爷走的近反而是一件好事。”金秋实见她神色有些慌张连忙安抚道,只是话未说完,钟楚嫣便十分诧异的看着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对于女儿家而言,或许不太好听,可总比让其他人有机可趁的好。”金秋实看着她此时诧异的目光便知这人心中所想,不等她发脾气连忙解释道,钟楚嫣刚要发火,幡然醒悟,只见金秋实这时点了点头,二人彼此的用意了然于心。
“夫人,表小姐来了。”这时,屋外的婢女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二人先是一愣,不等再商量什么,施诺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
“长姐怎么一清早就忙乎着,可是知道我要来?”话音未落,只见施诺一身淡绿色长裙从外面跑了进来,头上的簪子叮咛作响,只是他二人眼中的诧异还是被施诺尽收眼底。
今日是陈家上门提亲的日子,她怎能忘了,人刚走到正门外就看见伙计赶着马车出来,施诺便知定是去请她的,自己不请自来,这两个人自然诧异的很。
瞧着施诺此时脸上的笑意钟楚嫣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若不是她那长姐和姐夫死的早,施诺也不会这般孤独,旁的也就不提了,却不知留下这么大的家业竟不是她的福气。